“大总统当为民之表率,何以如此奇装异服?”看着张文英那身奇怪的袍子,梁启淡淡的说道,老实说,这还真有点儿像他之前见过的日本人的和服,但又不完全像。
张文英看了一眼梁启烫得笔挺的西装,叹了口气道:“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左衽矣。”
这是《论语宪问》里的一句话,梁启熟读经史自然不会不晓得,只是不明白张文英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
“敢问卓如先生是哪一国人?”
“自然是人。”梁启有些生气的答道。
“既然是人,怎么会认为我中华之服饰为奇装异服。何况鄙人如何说也是总统,先生也是知名人士,你来见我自然应该盛装,何以身着胡服这样不成体统?”
梁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时才意识到张文英穿的便是所谓汉服,虽然他一直在学校里,却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张文英喜穿汉服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很多,而事实上虽然并没有得到官方力量的推动,一场旨在恢复汉服的运动也正在进行,其影响甚至也延伸到了校园之内,不过在梁启看来,那大部分都不过是哗众取宠,而且满清统治两百多年来,不要说一般的老百姓,就是他这样的知识分子也完全不晓得汉服是个什么样子,因而社会上出现了很多诸如身着道袍戏服之类的滑稽之举。
梁启是主张改良维新的,又受西方影响很大,因而对于恢复汉服一类并不感兴趣。而且唐装、旗袍在国外有较大影响,不少外国人把唐装、旗袍当作的传统服饰,已经默认为传统地形象。因而,在他看来把它们顺延作为现代汉族人的传统服饰。也未尝不可。
“洋人怎么看关我们屁事,我们是堂堂炎黄子孙,何必在乎洋人怎么想。”张文英很轻蔑的冷哼一声道,“很多洋人还将人留辫子的形象当作传统人地形象,我们是否也应该顺延并且默认?还有裹脚,我们是不是也要顺延?”
梁启的口才是极好的,却没想到三言两语便让张文英噎的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张文英叫他来绝不会是为了逞口舌之快,但是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所谓恢复汉服只是复古热中一种,由于固执于民族主义的论述,这些常显得浮躁或偏狭。虽然北平的外国人已经不多了。但梁启还是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接触到洋人,特别是在华洋人的上层人士,那些人在他们本国只是九流人物,在却受到很好地礼遇,不只被带为上宾。而且也能对的一切事情指手画脚,他们普遍将汉服运动看作是“人的大国情结蠢蠢欲动”。认为从中可以现,一旦在国际上找到自已的位置,扬眉吐气的自豪感极易导致心理地失衡,而另一些人则重形式轻内涵,重衣衫轻文化,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复古服装秀。清政府垮台后,在北平的王公贵族不是逃到了东北就是迁到了繁华的天津居住,但留在北平的满人也很不少。梁启也从他们那里听来了一些声音。他们对于汉人穿汉服这件事显然是很抵制的,虽然他们一不再是高高在上地统治者。所谓“留头不留留不留头”已经再也吓不住任何人了。说起来他们之中不少人也是有文化的,甚至留过洋,听说过沙文主义,他们明了一个新地词汇——大汉族主义,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贬义词。由于汉族人占国内人口的大多数,并且汉服运动可能会造成汉族历史受迫害意识的过度膨胀,激化民族矛盾,继而引民族问题,影响民族共处。
“大汉族主义?”张文英有些轻蔑的笑笑,对于洋人的看法,除非关系到切身利益,否则他一向是不屑一顾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这个词也提前出现了,“大汉族主义有什么不好,难道汉族配不上大汉族嘛?在这世上每五个人就有一个是汉人,而且对这个世界地贡献也是最大地,难道我们还要自卑不成。我们只是想穿回本民族的衣服,又没妨碍到谁,这也会激化民族矛盾?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民国三年了,我们没有搞扬州十日,也没有搞嘉定三屠,更没有要把某个民族地某些姓的人都杀光。”
张文英固然说的都是气话,却也都是实话,梁启反驳不得,不过说实在的,他倒也并不是当真就要反对汉服,对于他真正重要的还是那些学生。
“大总统是打算在学生之中征兵吗?”梁启对于此事始终是耿耿于怀的,自然是不吐不快。
“此话从何谈起?”这回到是轮到张文英吃惊不小了,那倒是有人背着自己办下这种事?对于那些现在还在学校里的大学生,虽然他们并不是军校毕业,但他们都是人才,至少也都有一技之长,为了应付未来的大战,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加入军队,但并不是现在,至于说让他们去当兵,那就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现在缺的就是人才,他们去当兵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浪费,而且受传统知识分子影响,他们中的很多人目前更推崇清流人物,对于张文英来说,真的上阵杀敌绝不是闹着玩的,那些学生大都夸夸其谈,却并未受过任何句式训练,绝不比那些完全没有文化的农民出身的士兵更可靠,何况战局也一直都在他掌握之中,并没有大规模增兵的必要。
梁启将自己所闻所见大致讲了一番,张文英反倒不像开始那么着急了,看来并不是有人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不过一场误会罢了。
“卓如先生不必为此事担心,政府自有政府的打算,但是人才难得,政府又岂会大材小用,那般胡闹只是政府是不会做也不屑做的。”张文英的话讲得很平淡,却是给梁启吃了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