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仁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留在南昌的耐性,如果要等城下江西的官绅们才最终做了什么决定,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虽然这些天来拜访他的官绅越来越多,等级也越来越高,某些人甚至开始暗示自己同情革命,赞成共和,但真正表示愿意投诚的却寥寥无几,那些墙头草还是不大愿意表明自己的明确立场。
着急的不只是宋教仁,南昌城里远比他更着急的大有人在。江西各地的官绅汇聚南昌城内,是战是降的争吵仍在继续,不过从前那些还藏头露尾的主降派现在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他们的实力也在不断的扩大。九江失守的消息已经传来,萍乡也让黄兴占去了。湖广的张之洞据说是病倒了,可不管怎么说张之洞是不打算派救兵了。派到福建,浙江,广东求援的人还没回来,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却先回来了,革命党的女将秋瑾带了一帮浙江人据说准备在绍兴一带开辟新的战场,福建的新军人心浮动,更可怕的消息是据说那里也有革命党在活动,两广总督岑春煊回到了广州城,广西的二十六镇正奉命赶往广州,有人说广东的二十五镇也是不可靠的。怎么一下子就多了这许多的革命党,好像一下子人人都成了革命党。也就怪了,前阵子北洋军还在江北连战连捷,大有一举拿下张文英的意思,现在却跑得影都见不着了,这世界真是变化快……
此时的长沙城里。湖北新军第八镇的统制张彪急得好像热锅上地蚂蚁。第八镇是他一手组建地部队。可现在第八镇的官兵们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统制放在眼里了。那些原本还不大敢声张的同盟会员已经在几乎是公开地宣传革命,而那些革命的同情者甚至原本和革命不沾边的人也站在了他们一边,以至于好多革命党的名字张彪都知道了。张彪每天都要给武昌城里的张之洞好几封电报。张之洞起初只是一味的催他镇压,后来眼看张彪没有这份魄力,则干脆让他把第八镇带回武昌。张之洞大约是病糊涂了,这两个主意都糟糕透了,如果这个时候镇压,就是逼着革命党铤而走险。张彪还能控制住地兵马虽然还占多数,可是谁又能保证镇压一定成功,何况要想斩草除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掉第八镇回武昌同样不是好主意,在长沙城里还一切好说,出了城谁晓得会生什么问题。
张彪不是个能当机立断的人,他还在犹豫不决,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就连表面的相安无事也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了……
自从英国人正式宣布不会出兵以后,北京城里的惶恐便日甚一日。
袁世凯已经去济南坐镇了,外交的事情就完全由庆亲王奕匡主持,俄国人还是老样子。牛皮吹得山响,一谈到具体问题就不吱声了。美国人再次重申要遵守局外中立,摆明心思是要看大清帝国的笑话,日本人看上去还是很热心的,可他们地条件又加码了。
良弼正在城外练兵,他也算是少数几个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满洲少壮派权贵。不管怎么说,良弼的训练还是很有成效的。经过严格地“苦练”,现在绝大部分士兵已经可以拿着步枪绕着操场走完两圈了,花费地时间连半天都不到,半数以上的士兵听见大炮响不至于哆嗦得把枪扔了,有过一成地人晚上睡觉时可以留在营房里,不至于跑回家去,甚至据说有一个士兵把大烟瘾戒掉了,对了,听说还有一百多个士兵如今已经不哭鼻子了。打靶训练同样颇有成效,现在士兵们平均每打十枪已经有一枪能打到靶子上了,比起当初,这可是了不起的进步呀。
取得了如此“了不起”的成就,良弼还是高兴不起来。这也难怪,昨天查营的时候他还是查出了一千多个鸟笼子,过两千个蛐蛐罐,至于大烟枪,他甚至都懒得去数了。禁卫军是两镇兵马,额定兵员有两万多,良弼拼命的七拼八凑,什么渣子都往里塞,接过还是只凑齐了一万五千人,剩下的是在没有办法,良弼已经打算用他不怎么信任的汉人来凑数了。
“要是袁世凯在前边真的顶不住,可该怎么办呀?”昨天晚上,大哥铁良忧心忡忡的对他说,他却一句也答不上。
良弼的日子难熬,袁世凯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至少袁世凯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英日的第二批军火还没有到,湖广的张之洞也不肯和自己配合行动,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张文英不知何时就要动北伐了,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个月,也许就是明天……
段瑞果然没有去守淮河北岸,虽然在他后面只有汉军的一小队骑兵远远地跟着,第三镇还是没命的往北跑。这倒也不能说是段瑞或是曹胆怯了,其实他们也很想在淮河边上再狠狠的打一下子,不过第三镇必经损失不小,急需整补,而负责为他们掩护侧翼的张永成接到后撤的命令就顾自先跑了,为了加快度,第五镇甚至把大炮和辎重丢在了路上,一溜烟的跑回徐州去了。第三镇可没有闲心替他们把大炮和辎重带回去,段瑞等将领只是去看了一眼,有催促部队加快行军步伐,好在第三镇一向要求严格,自己的大炮总算是拖回来了。追在后面的汉军骑兵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辎重和几十门大炮,一个个面面相觑。第五镇实力完整,却如此丢盔弃甲,与第三镇的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两江总督端方好不容易逃到了徐州,这才稍稍安下些心来,命总算是保住了,可是他这两江总督也算当到头了,北京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朝廷准备让袁世凯兼任两江总督。
“咱旗人还是没人才呀,看来朝廷最后还是要依靠袁世凯这个活曹操。”身在北京禁卫军大营里的良弼如是说道。有人似乎听到了良弼的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