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氓第一次有种窒息的感觉。tsw.因为自己不会玩,所以他一向蔑视各种阴谋诡计,认为人歪不怕影子歪。比如奥斯曼人在瓦拉几亚各种想让他放弃可笑骑士精神的做法,他就认为没什么。可这次真是有些不对了。弗兰克汇报,佛罗伦萨的确发生动荡,可洛伦佐居然全力帮助他平定。按照弗兰克的叙述,这显然是又一阴谋,也加深了他的郁闷感。引而不发,这手段很平常,却足够他难受的。更难受的是,他现在居然全线动弹不得。是巧合?有内幕?他不得而知,更想发疯。
夜已深沉,他仍拿着安东从伊比利亚发来的进一步消息发愣。正如胡安娜所言,葡萄牙的伊莎贝拉果然遇到麻烦。不等安东和她对垒,卡斯蒂王国和前莱昂王国的贵族先闹起来。有的想自立,有的想归附黄胡子,有的支持伊莎贝拉,彻底成了一锅粥。
不用说,伊莎贝拉身后果然是阿尔布雷西特和爱德华两个家伙作怪,但他们没有明着介入,而是屯兵葡萄牙观望。毕竟,卡斯蒂胡安国王留下的贵族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何处理谁心里都没谱。结果是,伊比利亚基督徒势力手忙脚乱,萨拉逊人趁机加强格拉纳达等地力量,搞的安东也很为难。
还有些奇怪的地方。胡安多病的儿子本来好好的,估计还能撑个几年,却说归天就归天,没一点预兆。胡安身体也不好,可最近因为理想将要实现的原因精神很多,也是说挂就挂…
胡安娜看过他手中的信,知道他为什么犯愁。看着他年轻却过早带上沧桑的脸,胡安娜一阵伤感和自责,犹豫半天,怯怯的说:“亨利…,你…,嗯,母亲已经动身去纳瓦拉。伊莎贝拉几乎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对母亲很尊敬。还有,母亲经常替父亲打理王室交往的事务,对卡斯蒂和莱昂的贵族也很熟悉…”
不放心又能怎样?自己过去更没用。将胡安娜拉进怀里,刘氓又是一阵心颤,挺高的个子,小皇后却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看看一边正跟侍女玛莉亚和阿加塔低语的妮可,他轻声说:“别管那些了,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可爱的小皇后,要给我生一大堆儿子…”
胡安娜脸上泛起一阵嫣红,又消散,变成苦涩的苍白。将脸贴在他胸口,沉默半天,才几不可闻的嘟囔:“是男孩…”
感觉到胸口的濡湿,刘氓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不过这一阵他自己多少找到安慰之词,承受力也磨练出来。“大家…,唉,这是主对我们的考验…。妮可说,这影响不会太大,我们…”
无论是否愿意,胡安娜也要自我调整。虽然不知道是严重近亲结婚的原因,但很小她就听说,甚至亲眼见过贵族孩子早夭的事例,而且很多,几乎每家都不能避免。有些国王和王后有过十几个孩子,最终成年的不过一两个。她难以接受,很大成分是因为自己痛苦时爱人却不在身旁。
妮可耳朵很灵。虽不敢明着劝解,也通过给伊利亚介绍照顾胡安娜的饮食要点,暗示皇后身体恢复很快。听到这些,虽然还是难受,胡安娜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在爱人胸口蹭去泪花,带着点撒娇意味说:“亨利,我都知道…。嗯,以后我跟在你身边好么?她们…,她们都很出色,我也要跟你学,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好皇后…”
刘氓苦笑一下。先不说自己往往要经历刀山血海,皇后跟着皇帝四处奔波也不是回事啊。他正要劝说,胡安娜却蛮有道理的说:“亨利,你别担心。瓦本很好,大家都听汉娜的,玛利亚姨母和朗斯洛特边疆伯爵也能控制局面。我就跟你一段时间,等你烦我了,或者我变聪明了,我就回去做好皇后…”
就凭这孩子似的话就能做好皇后?瓦本交由汉娜主持,想得出来…。刘氓差点笑出来,可哪敢笑。想了半天,他还没想出合适的话语,舒斯特又敲门进来。
“陛下,刚才…,嗯,埃斯特罗娜女士派人来,说想见您…,在…,在城里…,在一间酒馆…”
舒斯特说的尴尬,刘氓也老大尴尬,这埃斯特罗娜有意思,深更半夜的…。他正为难,胡安娜突然说:“亨利,你去吧,埃斯特罗娜一定有重要的事。她是个虔诚的好女孩,这一阵她很照顾我,还教会我很多东西…”
肯定有重要的事,不然埃斯特罗娜不会这么神经,可你这话怎么不是个味…。刘氓一阵头疼,还是安抚胡安娜睡下,然后跟舒斯特出门。
因为商人和水手的原因,那不勒斯城一般很晚才沉睡,星星点点的灯火朦胧而惬意。刘氓不想露头,由着舒斯特应付两次士兵的询问,匆匆来到那家所谓的酒馆。
这酒馆显然是为贵族和骑士开设的,典雅静谧。不过中世纪就是中世纪,大家没什么夜生活的习惯,这里昏黑一片。走进弥漫昏黄灯光的优雅套间,刘氓楞住了,罩在斗篷里的埃斯特罗娜起身相迎,旁边还有个熟人。
落座,看着阿朗松公爵那张带着矜持微笑的臭脸,刘氓一言不发。老家伙却毫不在意,几句闲话一过,笑着说:“亨利,听说胡安国王回到了主的怀抱。他是带着未竟事业而去的,实在让人惋惜…”
消息挺灵通么,看来放鸽子的有法兰西一份。至于自己放还是跟别人一起放,这就值得琢磨了。
作为老熟人,阿朗松公爵当然清楚刘氓的脾气,不等他变脸就转过话锋:“亨利,伊莎贝拉夫人的做法有一定道理,但我个人认为不妥。卡斯蒂王位继承权,她…,嗯,她似乎有一定权利竞争。但…,嗯,应该不符合胡安国王的意愿。听说她对阿拉贡王国领地也有要求,这就说不过去了…”
搞什么?查理还准备在伊比利亚事务上给我下料?刘氓搞不清阿朗松公爵的意思。伊莎贝拉三万人马三路出击,还有少量内应,时机选的更好,因此安东一时忙于应付。但伊莎贝拉并没有进入纳瓦拉和阿拉贡的意思。所谓阿拉贡领地,应该是指安东从萨拉逊人那里夺取的土地,北边各国都地界不清,这些地方谁能说清才叫见魔鬼了。
阿朗松公爵不着急,继续说:“亨利,你不要介意。这么晚来找你,我只是想说,在纳瓦拉和阿拉贡问题上,查理和我坚决支持胡安娜女王。在卡斯蒂王位和领地问题上,我们原则上支持胡安娜女王。当然,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但这不影响法兰西在伊比利亚问题上的态度…”
刘氓相信阿朗松公爵的话。毕竟,他好歹是公爵,不会这么晚跑来说胡话。既然北方联盟介入伊比利亚,他法兰西又想攫取尼德兰,只能找黄胡子这个好说话的盟友。在商贸和交流上,他黄胡子从不设置壁垒。至于现在的纷争,那是另一码事。
当然,盟友是用来暗算的,协议是用来撕毁的,除了他黄胡子,领主之间不可能讲信义,平白无故的好事更不用相信。那查理想要什么?勃艮第王国?他已经占了,暂时能商量。佛罗伦萨?门都没有!意大利属于德意志,在他前世历史上至少都要维持到十九世纪。
阿朗松公爵好像只是来告诉他这件事的,丝毫不提查理的要求和眼前局面。等刘氓憋不住想试探,这家伙更绝,直接拍屁股走人。等魔影一般的阿朗松公爵消失,回头看看平静的埃斯特罗娜,刘氓才明白这还有个使者。
“陛下,首先要感谢您和西尔维娅等主教。特别是您,收到您的信,国王已经下令绞死袭击女修院的暴徒…”埃斯特罗娜显然没有阿朗松公爵干脆,一上来就是满嘴的恭维。虽然这恭维显得很真诚,甚至能看到感激的泪花,刘氓还是坐立不安。他很想说,大姐,换个场合行么?
这毕竟是外交谈话,强忍半天,平静一些的刘氓终于听出点味道。恢复实力,高举珍妮的鸢尾花大旗,查理不断向勃艮第公国施压。暗中获取勃艮第王国后,勃艮第公国基本上被查理的地盘包围,这小子又玩起分化瓦解的老套路。勃艮第公爵无论是公理还是实力都处于下风,只能老老实实跟查理走。
可好人菲力能甘心么?他不想分裂法兰西,但也不能让家族没落,更不能坐视自己的家族被挤出法兰西王位继承圈。波旁公爵也面临这一境况,于是乎,两家越走越近,一起将目光转向他黄胡子。法兰西在制造德意志内部纷争上一向不懈余力,反过来,你黄胡子也乐意如此吧?
刘氓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可还是那个问题。埃斯特罗娜为何选择这个时机,这个地点,极其模糊的透漏着一点?他没有大让娜的能力,只好直白的问道:“埃斯特罗娜女士,瓦本和勃艮第公国的商贸合作一向很好,以后会更好。可是…,嗯,内维尔伯爵目前在罗马聆听教诲…”
“我想亨利表哥误会了。”淡淡一笑,埃斯特罗娜继续说:“内维尔是查理的臣子,理应听从查理的命令。这些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不必参与。”
可能是自己也感到说的话好笑,埃斯特罗娜难为情的笑了笑,接着说:“实际上…,啊,亨利表哥,我们都知道你的虔诚,可最近关于你的不好传言太多。听阿朗松公爵说,教宗很希望你在东罗马教会问题上做出决断,而且是近期内。教宗希望你前往罗马,或者,嗯,教宗可能派出特使与你会谈。”
这就是最后通牒啊。近期内解决东罗马教会问题显然是《一千零一夜》,最可能的就是让他放弃佛罗伦萨,让法兰西人在意大利插一脚。这样一来,法兰西和教会的联盟更加稳固,他黄胡子失去一块大肥肉。更麻烦的,一旦示弱,随后又会怎样?
头疼一阵,他又想到大让娜在克罗地亚的分析。威尼斯因为和法兰西的贸易竞争左右为难,已经向他示好。如果他退缩,威尼斯会不会彻底倒向教会和法兰西联盟?那样一来,地中海归谁就更不好说了…
刘氓很有揪头发的。妥协?他不干;翻脸?道义上遗患无穷不说,实力也不凑手。僵持?他没这闲工夫。佛罗伦萨,洛伦佐明摆着是玩一手鼓动,另一手用他黄胡子的名义镇压,然后利用人气和仇恨彻底攫取的手法。再说,从伊比利亚到奥斯曼,整整一圈的矛盾,哪一点爆发都够他受的。
“亨利表哥,我觉得你多虑了。”埃斯特罗娜突然说道。
刘氓这才想起眼前还有个人,歉意笑笑,眼中透出疑问。埃斯特罗娜显得有些犹豫,不自觉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亨利表哥,在瓦本呆了很长时间,我认为,你比任何人都虔诚。”
见刘氓更纳闷,埃斯特罗娜更加郑重的说:“这些话是我个人想说的,也代表女休会很多人。我说的是,你比任何人都虔诚,任何人。”
刘氓觉得这话很真诚,代表的含义更多。他不知道这些话对自己有什么帮助,但他知道,不能迟疑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