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兵讨伐南楚叛臣的事情,已经被敲定,饶是段如风心有不甘,可此时也不容他再有什么别的意见。
南岳天老好巨猾,不但变着法子让皇上满意又将楚飞给拉下了水随十万大军南征的任务如今落在了楚飞的头上,理由是他是将军出身,作战经验丰富,位高权重能让众人信服,且与段如风私交甚好,利于同讨叛臣。
任由楚飞怎样劝说,皇上都不为所动,他的目的只有那三座城池。从古至今,哪位帝王不希望自己能开疆辟土,虽然他这个方法有些让人不齿,可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也就不怎么重要了。千百年后,大家只会记得是他让景龙的疆土得到扩大,是他让景龙越发的强大繁荣,至于其中的原因,有谁还会记得。
楚飞无奈,眼见劝说无效,赶紧向太子求助,在他眼中,太子虽然未必会是个明君,但还不至像皇上这般糊涂,可太子这次却破天荒的不出来阻止,完全无视他眼中的焦急。
四皇子依旧无话,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是何心态。这个主意是南岳天提出的,七皇子更不会有异议,楚飞只好跪地接旨,拿起皇上新拟的圣旨回到家中。
门房来报说老爷回来了,楚云裳赶紧从书房赶到大厅,楚云绝和乔凝心也急急的赶来,他们都很想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召见楚飞到底是为何事。
老夫人因为担心,一直不曾睡觉,听说楚飞已经回来,也赶紧叫芸香搀扶她走进大厅,她们进来时,楚家三个孩子都已经等在里面了。
这件事本就要告诉他们,见他们都来了,楚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将圣旨放到了桌上,楚云裳一个拿起圣旨,细读之后不由得皱起眉头,“朝中那么多将军,为何偏偏要派爹去?”那皇上真是越来越糊涂,不如直接让位给太子好了。
“到底是何事?”老夫人见楚云裳这般神情,不免也惊慌起来,芸香接过楚云裳手中的圣旨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她深吸两口气,赶紧将圣旨递给老夫人。
“飞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看完后,一时着急当着那么人晚辈的面叫出楚飞的小名。不过现在已经没人注意这些了,楚云绝和乔凝心也看完了那圣旨上的内容,他们心中的疑惑与楚云裳一样,为何要出兵帮助段如风?为何还要楚飞亲自带兵?
楚云离最后一个看完那圣旨,眉头也忍不住皱起,他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楚飞的回答。
楚飞坐在当中,不由得轻叹一声,连家中这些不曾在朝为官的人都觉得此事十分不妥,为何皇上和太子还要一意孤行呢!他并不是害怕带兵打仗,害怕出证,虽然景龙多年来都相安无事,边境骚扰也不多,但他依旧没忘记以前的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可如今的形势十分严峻,贸然出兵恐怕适得其反,南岳天放着那么多的将军不推荐,偏偏推荐他去,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正如你们看到的,我三日后将会随南证的大军出发,陪同南楚皇子剿灭叛军。”他压低声音,缓缓说到。
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角,语气有些急躁,“怎么会派你去?你贵为丞相,打仗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亲自去吗?”楚飞已经年过五十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年轻勇猛的将军,更何况这次是替南楚剿灭叛军,这事情更为复杂,她担心儿子,自然有些激动。
楚飞看了看担心他的老夫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母亲大人请放心,孩儿自会小心行事的。”
“我觉得爹不能去。”乔凝心坐在下方,突然开口说到。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女眷不得问政,连后宫的妃嫔都没这个资格,你一个小女孩懂什么,你跟云绝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此时她已经觉得够乱了,更不想有人来添乱,他们两人又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没用。
“那奶奶为何又一再多问呢!”乔凝心秀眉一挑,缓缓站起身来,“凝心并不是多事,更不是目无尊长,只是担心爹的安慰罢了。”
楚飞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凝心的心意为父心领了,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日也累坏了。”
“爹,孩儿也觉得凝心说得很对,你就不能再跟皇上商量一下吗?”楚云绝轻皱眉头,难得在家人面前那么认真。
楚云裳看了看对面的两人,也忍不住开口说到,“孩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此事非同小可,爹还需三思才行。”
楚飞轻叹一声,摆摆手,“罢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让他三思有什么用,皇上决定的事情,怎么容许别人随意更改。
乔凝心看着面带愁容的楚飞,轻声说到,“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圣旨,想来也是不容许再做更改了,可凝心觉得爹至少也该再带一人,这样至少还能保全自己。”就算不能保全自己,也能拖个人下水,这趟浑水还是人越多越好。她面色平静,心中却暗自冷笑,让堂堂右相带十万大军陪同异国太子剿灭叛军,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景龙的皇帝才能做得出来了。昏君,真是个大大的昏君!
上次国宴之后,她本以为那老皇帝只是好色罢了,一把年纪了还抱着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美女天天滚床单,可没想到他不止好色,好昏庸无能,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楚飞听完她的话,不由得多看她两眼,片刻后缓缓点头,“凝心的话为父记住了,为父会去试试的。”经她提醒,他还真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乔凝心一脸正容,十分严肃的说到,“不是试试,而是务必。”顿了顿,她继续说到,“都说商场如战场,这官场可不比战场轻松,这一点想必爹比凝心更为清楚吧。”官场之事,从古到今都是一个样,就他们那点猫腻,乔凝心可是清楚得很,被挤兑只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且死时还不自知。
听她这样一说,楚飞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笑容,对于这个儿媳,他从来没去了解过,一直以为只是个生在富贵家庭的骄横小姐,不想今日她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这真是让他刮目相看。看来乔烈那个老家伙教育儿女很有一套,不但将儿子和外甥教育得如此出色,连这个女儿也如此聪慧。
乔凝心见他微笑不语,随即说到,“想来让爹出征这个意见,一定是跟爹有些过节的人提出来的吧!”那人势力还不容小觑,不然怎敢跟右相叫板。
楚飞点点头,“确实如此,南岳天那个老匹夫一直以为我会拥护四皇子,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在朝堂上已经多次与我对立,这次竟还设下这样的局,不想皇上还偏偏听信了他的话,派我随同南楚皇子出征。”
乔凝心听罢,冷冷一笑,“果然如此,官场之事大都是这样,和则万事好商量,若是不合且旗鼓相当,那就不好对付了。可是爹有没有想过,他既然控那么大个坑给您跳,难道就没在坑中埋雷吗?难道就单单是想消遣爹,让爹劳累一番,或是等爹出征后每日三蛀香,祈求爹早日战死沙场?”
她的话太过直接可楚飞却不起不恼,缓缓点头说到“想到又怎样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办事,皇上想要那三座城池,作为臣子,哪怕是赴汤蹈火也要为他效劳,至于那老匹夫,为父自会小心,尽量不要着了他的道。凝心刚才的提议很好,为父明日上朝就向皇上提出,至少要求带上两个副将。”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想要收拾他的不是皇上,他也得先为自己铺好退路。
老夫人听完他们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儿子虽然贵为丞相,可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这只老虎随时调头反咬一口,那他真是无法脱身。远的不说,就拿二十年前的事来看,那时若不是有林管家急中生智,恐怕楚家上下早都被斩于刀下了,哪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皇上能重新任用他,并且将他从一个镇守边关的将军升为右相,保不准哪天又会听信了谗言,将他一家上下打入地狱。
乔凝心的一番话,不但让楚飞对她另眼相看,连老夫人也忍不住赞赏起来。都说关心则乱,自己都活了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娃想的周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她看着楚飞,轻声说到,“小人不好防,尤其是这样的小人,他能见缝插针,你到时忙于应付战乱,哪有时间去拔针,就怕你一个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了。”
“没错。”乔凝心接过她的话继续说到“爹可是看清楚了段如风这个人?”若说私底下,他不过是莫名其妙带她去看过月亮的奇怪男子罢了,可面对这等事情,他又会怎样打算呢?段如风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点,那样出色的男人,怎会如此粗心大意?明知有人窥视着他的太子之位,还在景龙呆那么久,给人可趁之机,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楚飞看了看她,微微一顿后说到,“年轻有为,心思缜密,沉着冷静,能征善战,既有帝王的霸气,又善工于心计,比起他爹段峭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罢,他在心中暗暗补充一句,与当今太子有得一拼。
“呵呵!”乔凝心轻笑,没想到那个男人在景龙丞相的心目中竟然如此优秀。她仰头看着楚飞,轻声问到,“那爹认为他为何将自己置于这般田地,竟然要靠借助景龙兵力来剿灭叛军,并且还愿意割地酬谢?”
对于这个楚飞倒是没什么疑问,段如风此举最多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他再厉害也没多少兵叔,想以一人之力对付那五个兄弟绝非易事,借兵之举也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他看着乔凝心,缓缓说到,“只要他有信心带十万大军打败叛军,为父自当竭尽所能。”
见他如此固执乔凝心不禁翻个白眼“罢了既然爹主意已定那凝心也不必再多说。”她假意看了看天,轻声说到,“天色已不早了,爹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早朝还要商量副将的事情。”
楚飞微微一愣,随即说到,“好吧,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为父自有分寸。”
“嗯!”乔凝心点头向两人告退后拉起楚云绝走出了大厅。楚云绝稍稍挣扎,可乔凝心却死拉着他,迅速消失在大厅门外。
楚云裳看着离开的两人,眼中满是怒意,“爹,此事……”
“好了,都别说了,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们都下去吧。”楚飞说罢,转头看向一脸愁容的老夫人,“母亲大人,您也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想想出兵的事情。”
老夫人看着他轻叹一声,“凝心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万事皆要小心才是。”
乔凝心若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感动得痛苦流涕,她进楚家一个多月了,这老太太可是一次赞成她的话。
楚飞恭敬地点点头,“孩儿知道了。”他抬眼看向芸香,轻声说到,“扶老夫人回去休息吧。”
“是。”芸香点点头,将老夫人扶起,老夫人抬头看了看他,也不再说什么,两人缓缓走出房门。
楚飞背对楚云裳和楚云离,双手负背,沉声说到,“你们两人也下去吧。”
楚云裳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的说到,“孩儿认为……”
“好了!”楚飞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严肃,“我要回房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说罢,他转身直直走出房门,不再搭理厅中的两人。
楚云裳与楚云离对望一眼,两人纷纷随之走出大厅,各奔房中。
……
锦兰院书房的书桌上,一封尚未启封的信摆在上边,楚云裳走进房中,一眼就看见了那熟悉的信封。他两步走到书桌旁,拿起信封拆开一看,顿时大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他赶紧翻出楚家的院墙,消失在黑暗中。
待他走远后,弦月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提气一纵翻出墙外,跟了上去。
楚云裳按照信上所说,一路奔向领关大将军孙启正的府邸,等他到了那里,看到的确是一片狼藉,丫鬟仆人死了一地,其中不乏七八岁的小孩。府中漆黑一片,死气沉沉,那么多的尸体全都已经僵硬,连句呻吟都听不到。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直直的奔进院中,希望还能找到尚未受害的人。
孙家后院更是一片沉寂,他摸索着进去,一路上全是孙家家眷的尸体,越往里面走,他的心就越凉,直到冲进里屋,看到床上躺着的两人时,他终于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孙启正身中数刀,死相惨不忍睹,他旁边那个女子连头都已被割下,身首异处。他怔怔的站在那里,闻着空气种的血腥味,一股肃杀之意油然而生。
微愣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冲出院子,朝着南门奔去。弦月小心的翻进院子,看着那一地的死尸,也不由得发愣!居杀朝廷命官及其家眷,这可非同小可,对方下手之狠,连他们这些杀手也自愧不及。
南门萧家,此时也是一片寂静,萧浩不过是个五品副将,家眷不算多,可全家上上下下三十来口人一个不剩,连尚在襁褓中的幼子也没能幸免。看着那被一剑封喉的婴儿,楚云裳不自觉的握紧双拳,青筋尽现。
京城住有两名二品大将,四名副将,其余的全都镇守在边关。今晚这些留在京城的将军,全都无一幸免,萧家和孙家惨遭灭门,其余四家不是被纵火就是被绑架,总之没一个能安全度过今晚。
楚云裳离开萧家大院,缓缓走回楚府,脑海中全是那些惨死的尸体。
为何他一定要选择今晚下手?为何他针对的全是京中的副将以及将军?
难道这些都是巧合?或者对于今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准备!
明日爹就要在早朝上提出带副将出证,可如今这形势,他还能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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