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卯时为止,街上停止了彻夜的喊杀声。虽然许昌城也不小,但是几乎全城的人都一夜没睡着,生怕街上的屠杀延续到了自己家里。胆大一点的开了条窗缝,也只看到来来往往的鬼影瞳瞳,到底是谁杀谁,还是没能搞清楚。
自从集结的忠皇派“大军”被杀散以后,吕布便没有再出手,而是派人在各个重臣家门口护卫,以防有人趁乱谋害他们家眷,特别是曹氏一族、张家、糜家、特别是郭家,虽然在曹氏公司薪水不少。但是郭嘉偌大一个府里居然就两个下人,平日里花销也是很小,因为郭浪子把钱全用在喝酒和喝花酒上去了。
夏候惇身后带着五百士兵去抄家,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用小楷写着所有参与这次“谋反”的大臣,第一个就是董承,依次是种辑、王子服、吴硕等人,讽刺的是,这张纸上面写的全是发誓向刘协效忠的大臣,而其中却有三分之二的人,偷偷向夏候惇告了密。
一旦生活安定下来,很多人不愿意改变现状。曹操虽然对刘协有些“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毕竟辖下地区人民的生活比起从前要钱没钱,要地没地的日子好太多了。很多人对刘协的行为根本不以为然,尽管他们也知道他才是天子。
有奶便是娘这句话有些偏颇,但是有一个好的领导人在上位,虽然名不太正,言不太顺,但是他给了大多数人想要的生活,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空虚的忠君名义而把全部家身都投入一个没有任何好处的清君侧中?
昨晚的行动中,绝大多数的大臣都紧闭家门,不帮忙任何一边,也不过问。直到天亮,夏候惇亲自上门,这才一一打开大门,打量血迹未干的大街。
刘协呆呆的任由宦官换下盔甲,木偶一般换上龙袍高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死一般的冷寂,正如他现在凉透了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大汉天下的主人,可是那些当面赌咒发誓,信誓旦旦的所谓忠臣,背后却马上跑去向曹操告密邀功?
大殿里冷得厉害,外面的太阳高照,却只有殿门处只射进一小段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大殿地面上的阳光象笃得整整齐齐的一摆剑,剑刃的方向,正直直对着自己。
不知道待会不会有人用真的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刘协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害怕死亡了,那种万念惧灰的感觉,让他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开心、悲伤的情绪。他的心已经空洞了,没有思想,没有情绪。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重重的推开,无力的撞向墙面。殿门极为沉重,普通的宦官是没有这个力气的。
进来的是抄家结束的夏候惇,全身戎装,腰里的剑没有卸下,也没有脱鞋。
刘协涣散没有焦聚的眼里开始有了一丝情绪,不是怕,而是对于未来的不可知。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一剑杀了我?
夏候惇步子很重,刘协发现自己的心脏的频率居然不自觉的跟从了他的步伐,夏候惇每踩一步,刘协的心才敢跳上一下。
走到离刘协还有十步的距离,如果放在平时,这就是很过分的失礼了,君臣之间如果没有皇上的允许,应该隔得远远的跪下说话。
刘协居然笑了,就算是最坏的结局,他也想到过,心头上一丝解脱的自我安慰,象注入体内的一针强心剂。
刘协和夏候惇对视了片刻,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人一粗一细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夏候惇最后还是单腿跪下了,尽管他的眼睛始终直视着刘协,没有一点对皇帝该有的尊重。
真不明白为什么曹操吩咐不要动刘协!凭他现在的声望和权力,当个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更别说立一个刚刚懂事的刘姓旁系小娃。
“启禀陛下,昨夜以大将军董承为首的乱党,企图谋反。所幸臣与执金吾将乱党杀散,现乱党及其家眷三族全都被执下,看押在天牢,请陛下圣断将其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这还是启禀吗?简直就是他妈的命令!
刘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此时反而换上了慌张,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朕……或许有人是被乱党协迫也未可知……还需徐徐彻查……”
夏候惇眼中的精光锐气倍增,凌厉得叫刘协不敢直视,语气也严厉了很多,打断了刘协心虚的小声呢喃:“请陛下圣断将其全部斩首,以儆效尤!否则将来天下人人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到底是谁不把谁放在眼里啊?刘协心里苦笑一下。心里又想起那个吕布,奶奶的,没想到高官美女也不能叫他帮自己,到底老曹给了他什么好处?连有名的反复无常的小人都能死心踏地的跟着他?
“既如此,此事便交于夏候将军办就是。”刘协心里有一种感觉,自己背叛了那些忠于自己的臣子,亲口下令处死他们。
“还请陛下下一道圣旨才是!”夏候惇不依不饶。
“朕回到书房,即便草拟一份。”
“如此臣就告退了。”夏候惇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董卿、吴卿、种卿,朕对不住你们啊!可是,朕总要保自己的天子之命,朕还要活下去,不能让江山落在别人手里。朕还有乖巧可人的爱妃,总不能叫她跟着陪葬。
曹操手里看着快马送来的夏候惇的报告,随意翻看了一下,顺手递给贾诩。
“这下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这帮只会搞阴谋小动作的腐儒果然是无能的很。”张锋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客观一点,他们还是很擅长打压自己人的,外敌嘛,则是他们的致命伤。”曹操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了被杀的那些忠皇派,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中国历史上往往都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外敌入侵时,往往都是帝王无能,而有人在挽狂澜于既倒之时,偏偏又有手握重权的人或勾结外敌,或排除异己以独掌大权,而自毁长城。最典型的几个例子就是宋的岳飞,北齐的高长恭,明朝的袁崇焕,虽然他们没有最终扭转大局,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说明他们如果继续活下去局面会不会改变,但是至少秦桧那批人却凸显了擅长在朝堂上打压、排挤自己人,而偏偏对外敌怕得深入骨髓的特点。
“主公,应该另选贤能,填补这些空位了。”贾诩也是漠不关心的看了看。
“等退了袁绍再说吧,也是要有一些改变了。总不能每次本相亲征,就由着那些人在后面搞小动作。”曹操看着那张名单上被画了圈的名字,足足有二三十人,这怎么可能一下子填上这个空?又不是在菜场里选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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