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百名破衣烂衫的敢死军身后,是一大片血泊,以肉眼可见的度在扩大,里面躺着横七竖八几十具敢死军尸体。再往后,一群身着赤色盔甲的士兵骑在马上,人人马前跪着一大堆蓬头垢面的百姓,手足俱被捆,里面有老有,就是没有一个壮年男子。
这群想必就是袁术的禁军了,他们身后正是全身披挂的袁术和纪灵。
而这群手足被执的百姓眼里满是悲怆的泪水,正在喊着什么,而前面逼着曹军士兵后退的敢死军里,每当喊一声时就有一人回头,片刻又转过身来,眼里满是决绝和不甘。
曹洪和徐荣都是北方人,听不懂扬州话。只有刘勋懂,他听了一会,恍然明白了:“两位将军,这袁术的禁军忒的可恨,胁迫了这些人的家眷,逼着他们在我军阵前自杀!”
饶是徐荣见惯厮杀,饶是曹洪性子暴躁不羁,可是听了之后仍是觉得从头皮一股麻,冷冷颤颤直到脚后跟。
春秋争霸时勾践刚刚继位,就动了对吴国的一场战争,双方大战于檇李(今浙江嘉兴南)。吴军阵容严整,勾践用敢死队冲锋失败,于是改用罪人在阵前自杀,用以瓦解吴军士兵斗志,果然收到奇效,然后再冲击吴军,就连吴王阖闾本人也被越将灵姑浮刺伤,后死于陉。
没想到五六百年后,这一幕又重新上演。
就算曹军训练有素,久经战场的士兵,也在这种铁血式,完全淡漠人命的自杀式威慑下,开始骚动和退却。
几百名手上只有一把跟曹军武器比起来只能算是烧火棍的敢死军,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军队的信念,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自己的命,去保住身后亲人的命。
全付武装的曹军士兵连连后退,此刻不少人的灵魂都在抖,不是怕,只是一种被这种血腥的手段震慑了。亲手砍下一个人的头是一回事,而这个人亲手砍下他自己的头,然后双手奉上又是另一回事。
士兵们开始互相碰撞,铁甲之间开始不时出刺声的金属摩擦声,眼神不再坚定,手中的长戟或刀也开始颤抖。
战意一消,面前这二千多人就算带着核武器也完了,何况袁术还有几百禁军!
原本以为一攻破城墙,袁术束手待毙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知道现在进入巷战后,反而形势一下逆转过来!
曹军士兵已经打乱阵形和建制,三三两两分布在大街巷剿灭剩余的袁军士兵,加上投降的高达数万人的敢死军,这座城里已经乱成一片,短时间重新聚集起来谈何容易!
更何况如果这几百人当真完全瓦解了这二千人的战意,逃出寿春很有可能,不定自己的命这几人也会被留下这里!
就算是伪皇帝,他的禁军也不是什么容易捏的软柿子。
徐荣的眉毛已经拧成一条线,连他都半天才反应过来,更何况那些普通士兵?
怎么办怎么办?
后退的士兵已经有的已经挤撞了徐荣的马。
刘晔也拔出佩剑,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用剑砍人,亲自上阵的一天。
“杀啊,管他什么人,全给我杀了!”曹洪又惊又怒的喝到。
居然不管用,把背卖过自己的曹军士兵象是中了魔法,躬着身子,连武器带人一起面向着敢死军颤抖。
袁术凝视着这一切,哈哈大笑起来:“朕命乃是天授!凡人安能伤我?曹操儿自不量力,妄图与朕对抗!今看汝等助逆之贼如何敌得过朕的铁师!”
纪灵从头到晚未置一词,好象场上惨烈的一幕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一般,冷冷看着曹军士兵不断后缩的阵角,手中三尖两刃刀一举,那群赤色盔甲的禁军已经用戟挥赶着那群百姓往这边缓缓逼进了过来。
“啊!——”一个红了眼的敢死军愤怒的大号,骇得周围几个曹军士兵齐齐往后一退,几个人撞在一起,重步兵倒地是不容易起来的,几个钢铁块仆成一团,动弹不得。
他手中大刀横在自己青筋暴凸的脖子上,如粗大的蚯蚓不时蠕动的青筋涨得鼓鼓的,只见他怒睁着两眼,却又带着无奈和一舍,高呼一声:“袁术儿!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言毕,大刀横拉,一道又深又长的血槽从脖子一直拉到右胸,大腿粗的脖子居然被自己割掉了二分之一,只剩下半个颅骨和些许筋肉连着,诡异的歪向一边,如泉喷涌的血水鼓着泡沫缓缓不绝的溢出,偏偏尸体还经久不倒,就象一个平空升起的喷泉一样。
活生生看着一个人在面前以这样的方式自尽,没多人能受得了。不少曹军士兵开始干呕,甚至听到了有兵器掉在地上的“哐当”声。
曹洪气得两眼冒火,要是亲手杀的人也就罢了,却偏偏看到这么一种以极度偏激、另类的方式死亡的事情,让他强烈的产生了一种要将袁术啖而噬之的冲动。
“袁术鸟人!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畜生的!有本事你自己自杀,逼着别人替人自杀算什么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吕布是天下最不要脸的人了,他自私自利,见利忘义!可是见到你之后,我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跟你比起来,吕布就是孔圣人!就是菩萨!他虽然自私,却很爱自己老婆。不象你,你看看这些被你逼死的人,他们都是亲妈生的!不是象你一样是后妈养大的!他们亲人死了,也会难过,也会流泪!不是你这种身体里流着尿的畜生能比的!”
“你这天人共愤的大便!做下这种神憎鬼厌的事,死后也直接下一百零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生!得了吧你,你以为穿上黄袍就是天子?就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长着三角脑袋的金环蛇,就算大便也比你的肉香一百倍,一万倍!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告诉你,我就是只露个屁股也比你穿龙袍帅一千倍!”
所有的情绪,害怕,惊恐,焦急,都在曹洪不顾一切的狂骂中烟消云散,大家都一致用交了三千大元现场观摩李安演讲的态度细心聆听曹洪的“大论”。
现场叮叮当当的兵器掉地的声音越来越多了,不光是曹军,就连敢死军、袁术禁军都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拿不住手中武器。
两边都开始有人掉下马来,曹军这边是刘晔。
那些手脚被捆着的百姓,脸上还挂着眼泪和鼻涕,张大嘴静静等着它们流进去。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些敢死军们,都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曹洪,又看看呆若木鸡的袁术,不知道这刀是割不割下去。
袁术呆立半晌,这才猛省过来:“你敢辱骂朕!……”
话还没完,正骂到兴头的曹洪呸的啐了一口:“插个毛嘴啊,老子还没骂完!日你先人板板,翻你的肺,你个插在田里浇粪长大的耸样,倒插门的憨货,头长疮,脚底流脓的烂人,苍蝇嫌你臭,蚊子怕你有毒,你浑身上下只有茅房里的蛆喜欢!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没肚脐的sb,估计就算有儿子也是老婆偷人生的,不是你的种!再就算和猪生也比你高贵一百倍。长得丑不是你的错,跑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明知自己长得一个倒三角脑袋,正跟我家恭桶的大合适,要不要我借你做帽子?……”
倘是甘宁在这里,肯定觉得有不少话很熟悉,这是当初张锋骂曹洪的话,现在终于给他逮了个机会,好好泄下了。
曹洪的话很毒,也许放在现代不算什么,可是在那时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就算满天神佛也会被骂哭。这些话从袁术的外表到身材,从长相到内涵,又从遗传学的角度和细胞生长及变异的原理深刻阐述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袁术你不是人!
只见袁术满脸通红的变成苍白,又变成蓝,蓝了绿,绿了黑,最后长吐一口血仰面朝天倒下,人事不省。
我日,骂死了?
曹洪欣喜若狂的举刀大呼:“儿郎们,还不随我杀上去,更待何时?”
众士兵如梦方醒,慌忙从地上捡起武器,惊喜的现刚才那种强烈的震憾灵魂的压迫感不见了,嗷嗷叫着冲进那些还在呆的敢死军中,撞得人仰马翻,他们并不是要杀敢死军,只是因为他们堵了路而已。
甚至有些反应快的敢死军,转身居然当场倒戈,跟着曹军士兵一起砍向那些胁持自己亲人的袁术禁军。
猝不及防的袁军禁卫大乱,特别是胁持着百姓的前面一排被当其冲的杀死,后面人不得不退到人事不省的袁术和纪灵身边。
纪灵看到大势已去,没奈何的护在袁术身边,一刀砍死两个冲在最先,对袁术恨之入骨的敢死军,大吼道:“住手!”
徐荣挥挥手,众曹军士兵团团把袁军一干人围在中心,长枪大刀形成一个交织着的密密麻麻的网,死死抵住里面不安,负隅顽抗的袁军。
“纪将军欲弃暗投明乎?”
“袁公路虽取死有道,但对纪某却是恩重如山,此时他兵败将亡之时,纪某却如何能弃之而去?今有死而已,只盼将军能放过这些士兵。”
徐荣微一皱眉:“如彼等愿投降,即可不究!”
纪灵颔下的胡子一阵轻抖,不知是因为马上就死了而变得心里激动?
“但愿将军言而有信。”纪灵当啷一声丢下三尖两刃刀,面上一片绝然之色,一声叹息,仿佛片刻间老了十岁,从马上象一个不通骑事的普通人爬下,靴尖被马镫勾了一下,差被带倒。
“纪某随袁公路征战十余年,未想会有此日。”纪灵自腰间抽出长剑,嗤一声抽出,看着寒寒可以自视其面的光滑剑身,纪灵忍不住轻轻的,温柔的抚o起来。
“大将军!”
“大将军!”
一个接一个袁军禁军呜咽着喊着纪灵的名字。
“此人忠义,将军何不试着留用?”刘晔放心的把佩剑插回剑鞘,声的问徐荣道。
“吾也是武人,如心已死,留之也无用。”刘晔嗟呀而叹。
“袁公路多行不义,近年已经开始倒行逆施。”已处于生死边缘,纪灵话也没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了。
“你等却是我纪某的好兄弟,纪某去后,当好生活着。”
纪灵完,猛的横剑一抽,喷出团团一圈血水,洒在周围的袁军士兵身上。
“大将军……”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哭着跪倒在纪灵的尸体身边,围成一个整齐的向心圆,硬是没一人去正眼看看“真命天子”袁术。
曹洪看着也有些感慨。
徐荣凑过来道:“刚才多亏将军了。”
曹洪也有些后怕的抹一头的冷汗:“还要多亏知机平日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