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中年男子之前的那份可怜和委屈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面颊上突显出来的狰狞和嚣张。(手打)就在匕首以奔雷闪电之势架在万灵儿脖颈上的时候,凌风和镇远镖局所有兄弟都是一惊,纷纷抽出身边武器,严正以待。
出现这种状况之后,凌风没有话,剑眉紧皱的坐在马鞍之上,双眉闪着睛光,紧紧握着手中大刀。而万盛山就站在万灵儿身旁,面对如此变故,他显得不知所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央求道:“这……这位壮士,有话好,为何要伤害我女儿?”
中年男子慢慢移动脚步,使身子横了过来,这样做可以同时看到马车前后的动静,他的手稳健老道,匕刃紧紧贴在万灵儿白皙脖颈之上的大动脉处,中年男子笑道:“呵呵!万老爷,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万大姐!”
凌风目不转睛的盯着中年男子,从他一开始的迅捷身法,还有之后对周围情况灵敏的判断能力,而做出老辣的措施就可以看出,对方绝对不是一般的流民。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中年男子演的一场戏罢了。
果然,寂静的郊外响起一连窜的重物撞击之声。凌风回头一看,只见之前那些无精打采、步履蹒跚的流民,瞬间变得精神奕奕,各个佝偻着的身子直了起来,他们拿去竹筐之中表层破烂的衣衫,里面却包着一柄柄短的刀具,比匕首长和宽。他们提在手中,站在原地,每个人都发出阴冷的笑声,借着月光,根本看不清他们脏污面颊之下的真实样貌。这些“流民”最少也有三四十人,把万盛山的车队团团围住。
看到如此阵势,凌风和万盛山心中都是一般想法,看来是碰上了强匪。
凌风跳下马,手握大刀,向前走去,问道:“不知众位是哪个山头的好汉?”
中年男子看凌风缓慢的向自己走来,笑着道:“这位镖头,弟自知没有什么能耐,但平日里总是干些宰鸡杀鸭的差事,所以也练就了一套利索的放血手法,如果镖头再要向前走来,休怪弟莫再怜香惜玉,一不心结果了这位姑娘的性命!”
一听对方拿万灵儿的性命威胁自己,凌风停下脚步,显得甚是无奈。万灵儿行走江湖多年,对打打杀杀见识多了,面对性命堪忧的危险,她也丝毫没有花容失色,而是表情强硬,一副熟视无恐的样子,道:“你们这伙强匪,识相的就快把本大姐放了……否则,本大姐脱身之际,也就是你们的死期!”
“哈哈……”
就在这时,凌风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所有人不仅向后看去,只见之前在地上晕倒的老者早已不在。继而,从众人之中挤过一个老者,虽光线暗淡,但凌风和万盛山却认得,这个人就是之前佯装晕倒、那个中年男子嘴中所谓的“爹爹”。
他发丝凌乱无章,满脸胡渣,但佝偻的身子直立起来,却显得他身材极是高大,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走到中央,笑道:“凌镖头,万老爷……二位的名声如雷贯耳,岳某今日可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万盛山之前之所以对中年男子央求,是因为还未弄清真实状况,以为对方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流民,所以想着给些利益,便可将其打发。但现在看来,对方气势汹汹,绝对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利便放他们通过。万盛山走南闯北一辈子,什么人没有见过,这等强匪也屡见不鲜,他看着那位老者,拱手道:“不知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老者摆了摆手,道:“弟不过是一介草民,没有什么名望,所以出来不免辱没了两位尊耳。”着着,他走到万灵儿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双眸闪过一丝淫光,笑道:“果然是天仙似地美人儿……”
万灵儿见老者伸手欲要调戏自己,急忙道:“你这歹人,只要你敢把手伸过来,信不信本大姐一下子把你的指头咬下来?”
老者先是一惊,果然把手又缩了回来,盯着万灵儿,笑道:“哈哈……看不出姐生了一副天仙的皮囊,却也有如此烈性的脾气……不过,岳某就是喜欢像万大姐这样的女子……否则,哪来的乐趣呢?呵呵!”
万灵儿见对方年纪与万盛山相仿,但谈吐之间却透着一股采花贼的姿态,再看对方看自己的样子,仿佛真是流民看到了一只煮熟的香气喷喷的肥鸡一般,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她心中不免恶心,骂道:“我呸!老淫贼!”
老者一掌抹去脸上的零星唾液,对于万灵儿的羞辱,不仅不怒,反而笑道:“呵呵!美人儿骂的好……不像你爹和凌镖头,明知我是歹人,还一口一个好汉的叫我,显得不免做作了一些!”
万灵儿面对如此阵势,冷笑道:“哼!想不到你这老淫贼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不是什么好汉……在我眼里,你简直是龌龊人!”
还不等老者话,那个中年男子道:“娘子,就算我大哥看上你,不想杀你,但是……如果你再这般羞辱我大哥,我就算搭上性命,惹得大哥不悦,也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儿,等着以后服侍我家大哥才是!”
万灵儿听出中年男子的淫语真意,她不怕死,比起死,她更怕羞辱,万灵儿大声喊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万盛山只有万灵儿这么一个女儿,视为心头肉掌中宝,看到这伙儿强匪有意对自己女儿不利,他再也忍耐不住,走到那个老者身前,拱手道:“好汉,女自幼被我娇宠惯了,所以不懂礼数,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求好汉放过我女儿,你不管什么,老夫都会答应!”
老者一直盯着万灵儿,上三路,下三路的瞎瞟,再加上中年男子淫语催化,不禁觉得心口乱跳,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发泄”一番。但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坏了计划,便回头笑道:“呵呵!万老爷果然是个爽快之人,既然万老爷这样,岳某就开门见山了……”
万盛山了头,道:“好汉尽管开口,老夫无不应允!”
老者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边,先是掀开布帘向里面瞅去,见有三口大箱子,他脸上笑容更深了一些,转身对万盛山笑道:“万老爷,你也知道,最近年景不好,不是天灾,就是。岳某手底下有二三百兄弟要跟着我吃饭,但手中实在拮据,身为他们的老大,岳某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挨饿,所以……呵呵!所以想借你这两车银子度过难关,不知万老爷意下如何?”
其实这个结果,万盛山和凌风早已猜到。现在万灵儿在对方手上,不管做什么都不免掣肘,没有万盛山的命令,凌风哪敢轻举妄动,他在一边站着,真想冲上去,一刀把老者和中年男子砍了。万盛山了头,道:“好!只要大汉不伤害女,这两万五千两银子,全当万某送给各位大汉的一份儿过山钱!”
老者大笑道:“哈哈……万老爷果然痛快……兄弟们,动手!”
一声令下,围在车队周围的三四十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先是从马车上把装有银两的箱子搬到地上,然后打开箱盖,又把白花花的银子,一锭一锭的装入他们来时肩上挑的竹筐之中。现在两队马车分站两边,老者和中年男子劫持着万灵儿站在一边,而万盛山和凌风率领的镇远镖局弟兄站在对面,两方四目相撞,表情各异。
大约过了半个时,两口大箱子被洗劫一空,所有银子,全部被这伙儿强匪装进了竹筐。其中一名喽啰走到老者身边,拱手道:“大哥,都装好了!”
老者了头,道:“凌镖头,万老爷,多谢赠送银两,让我等度过难关,这份恩情岳某定当铭记在心……岳某就此告辞,两位保重!”
万盛山见对方就要这么走,不由大惊,道:“好汉留步!”
老者回头,问道:“不知万老爷还有什么事吗?”
“好汉,现在老夫已经把银子给了你,按照你我之间的承诺,好汉是不是应当遵照约定,把女也放了!”
老者自个儿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笑道:“瞧瞧,这人一旦年迈,记性也跟着不好……只顾着走,倒忘了和万老爷一声……岳某现在还不能把万大姐归还给万老爷!”
万盛山一听,心中怒火就像火山中的岩浆,他脸色微变,道:“好汉这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反悔不成?”
“哎呦!万老爷息怒,岳某可不是存心玩弄众位的……只是……呵呵!只是岳某听,万老爷将资助朝阳堡五万两白银,这里不过才两万五千两……并不是岳某贪心,只是山上兄弟太多,所需费用巨大,所以……只要万老爷再把剩余两万五千两借给我,岳某定当遵照约定,将万大姐完璧归赵,丝毫无损的还给万老爷!”
凌风再也忍耐不住,站出身来,指着老者道:“好个得寸进尺的歹人,人常,山不转水不转,水不转路相逢……今天要不是你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劫持了万大姐,我凌风非将你等碎尸万段不可。我们一退再退,你们却这般得寸进尺,把你爷爷我惹毛了,信不信他日我把你们的狗窝一把火烧个净光!”
老者先是脸色铁青,显然对凌风的恐吓甚是不满,但他转怒为喜,笑着道:“大伙儿瞅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镇远镖局镖头凌风,果然名不虚传,实乃英雄一个……哎!我们也是惧怕凌镖头英雄了得,所以才不敢把万大姐现在就还给万老爷。否则,我们前脚走,你们后脚就要追杀,岳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岳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大汉,可也不是愚叟傻汉。”
“你……”
万盛山伸起臂膀,挡在凌风身前,双眼炯炯有神,一动不动的盯着老者,仿佛从他眼睛中射出万道寒光一般,他走到老者身前,道:“好,老夫答应你……”
“还是万老爷开通,岳某多谢!”
万盛山看众强匪这就要走,接着道:“慢着!”
老者停下脚步,头也没回,问道:“万老爷还有何事?”
万盛山剑眉紧皱,仿佛心中的怒火都要喷将出来,狠声道:“你最好记住你答应老夫的事,银子我会送到,但你也要保证我女儿周全……”
“呵!万老爷完了吗?岳某可以走了吗?”
万盛山毫不理睬对方,道:“如若我女儿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老夫定不会轻饶了你等……老夫行商一辈子,也结交了一些好汉,不情深意重,但我只要出钱,他们各个都会为我卖命……到时候,我女儿回到家中,只要一个不好。老夫就会集结这些好汉,一同打进你等的山寨,不仅要一把火把你们都烧光,还要找出你们的父母、亲人、朋友……一并杀死,一个不留!你等……听清楚了吗?”
万盛山声音深沉铿锵、字字珠玑,听的这伙儿强匪的每一个人全身冷汗直冒。从对方表情可以看出,万盛山不是笑,只要老者伤害万大姐,他就要秉承皇帝的刑罚,诛灭自己三族。就算老者再怎么老奸巨猾,也不禁心中有了一丝惧意,哪还有之前的笑容。
就连凌风和镇远镖局的弟兄听到万盛山的话,也仿佛能感受到言语之中射出的道道寒气。凌风与万盛山结交十几年,哪里见过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万盛山的话这样恐怖,还有对方的眼神,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
万盛山抬起头,看着万灵儿,这才恢复了一个年迈父亲应有的笑容,温言道:“灵儿,放心吧,爹爹定会救你出来!”
万灵儿了头,笑道:“爹爹不必牵挂女儿,女儿不怕!”
万盛山笑着了头,然后脸色又变,沉声问道:“不知我们凑齐剩余两万五千两白银,怎么交给你们?”
老者一直不曾回头,他一向笑颜以对,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显露出来。但这次面对万盛山的这等霸气,他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自信,变得前怕狼后怕虎,心中不免忌惮。他定了定神,道:“你们凑齐之后,只管拉来朝阳堡,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人与你们接货……”完,他头也不回,招了招手,喊道:“兄弟们,走!”
看到强匪慢慢走远,凌风走到万盛山身旁,问道:“万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如我和众兄弟跟上去,趁机把大姐夺过来,然后他日再与这般强盗计较!”
万盛山摆了摆手,道:“万万不可……他们明显是一伙儿山上强盗,所居之处,肯定易守难攻,占尽地利。况且,天色已晚,你我贸然跟踪,恐怕会中了对方埋伏……再者,现在灵儿在他们手中,如果我们强攻,与对方正面发生冲突,不仅不会讨得便宜,不定还会连累灵儿!”
凌风狠声道:“哎!都怪凌某一时大意,才让这伙儿人有机可趁……现在银两被劫,姐还在贼人手中……如果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对得起万老爷你啊!”着,他就跪在万盛山脚前,抱拳道:“万老爷,这事都怪我们镇远镖局护送不当,还请万老爷责罚!”
看到镖头都跪下了,剩余那十二名兄弟也跪倒在地,齐刷刷的道:“请万老爷责罚!”
万盛山急忙转身,扶起凌风,道:“众兄弟快快请起……”他看着愁眉不展的凌风,道:“哎!事已至此,就算老夫责罚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此事也不能全怪凌兄,不管换做是谁,遇到此等情况,都会放松警惕,心存善念。起来,老夫也有责任……”他拍着凌风的肩膀,道:“凌兄,你我相交多年,表面是雇主,实则是好友。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见发生这等事,凌兄不要太过自责……所以,责罚之事,以后休要再提!”
听到万盛山一席肺腑之言,凌风心窝不禁一热,恨不得自己代替万灵儿做强匪的人质,他定了定神,问道:“万老爷,我看为首那厮一脸色相,不像什么善类,我们要尽快想出法子,否则,我怕姐会有什么不测!”
万盛山了头,道:“凌兄的甚是!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
“不知万老爷有何打算?”
万盛山想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下,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先去朝阳堡,与王兄弟了此事,看看他有什么法子救灵儿脱险!”
凌风皱眉问道:“万老爷的这个王兄弟,可是您与我提及的那个治好您痼疾、下一任朝阳堡千户的十五岁少年王义?”
“正是此人!”
凌风一听,就像泄了气的气球,道:“万老爷,不是我看不起这位王兄弟……只是,此次我们面对的不是病人和农民,而是一伙儿杀人不眨眼的强匪。这王义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能有什么能耐救得姐……依在下之见,我们不如连夜赶回大同,凑齐银两,然后佯装送给对方,伺机一下子把为首那厮杀了,群龙无首之下,我们再一举打进他们老巢,救出姐,这才是当务之急!”
万盛山摇头道:“不可……之前老夫已近过,如若和对方正面交锋,势必会使灵儿陷入危难之中。期间有个什么差池,你让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他抬头望着夜空,长叹道:“现在灵儿虽在他们手中,但他们拿不到剩余的两万五千两,想必暂且不会去伤害灵儿……哎!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这个十五岁少年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