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仪毫无退让之意,硬声道:“有!我娘在临死之前,留给我一封书信,书信上面的清清楚楚,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用来提防你。而且……而且大娘也看过此信!”
余氏猛的扭过头去,走到曾氏身边,恶狠狠的道:“大姐,难道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曾氏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手中那串陪伴她几年的佛珠散落在脚边,她慢慢抬起头,只见布满皱纹的双颊之上,布满了泪痕,曾氏了头,道:“是!我早已知道!”
余氏双眼瞪的溜圆,向后退了几步,大声道:“你胡……你们都是在胡……哼!你们早就知道,那你……你为什么在当时不揭穿我,却在这个时候!?”
曾氏哭道:“妹妹,怎么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我和仪儿这样做无非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就算以前有什么过节,就让它过去好了,可……可是你……哎!就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和老爷一样,听信了你与那道人的谗言,所以极力阻拦老爷不准迎娶李氏,最后使王家失去了一个儿子……想想老身一辈子没有为王家留下一滴血脉,反倒……反倒亲手将王义推了出去!当仪儿让我看到书信之后,我才知道,我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所以,从此之后,我就一心向佛,希望借此可以洗刷自己的罪过!”
“哈哈……”
此时此刻,余氏感到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也被自己捏碎了似地,她甩开王族成的手臂,站在宗祠中央,自己旋转起来,袄摆起舞,疯笑不断,一个表面美丽端庄,内心却极度凶狠的妇人就像是一个疯子。
王林正不敢听,更不敢去看,一辈子辛辛苦苦,到头来却落得个这等下场,这……这该如何是好!?
王令仪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跪倒在地,两行清泪冲刷着双颊的粉脂,她越哭越是伤心,抬头看着似疯似颠的余氏,心里也是像如刀绞一般,她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出来……我和大娘只求大宅可以安宁……但你……你却倒打一耙,仪儿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余氏突然停下旋转,停止疯笑,她仿佛又看到一线希望,她转过身子,走到王令仪面前,指着跪在地上的对方,道:“对……你不是老爷的女儿……我……我还没输……梁大管家,快去,你快去大宅把张仁杰找来,咱们当面对质!”
梁天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改之前拍马屁的作风,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脸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仿佛这一切事情的前前后后,起起伏伏,都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听到余氏的吩咐,也不敢多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难为之色,向王林正看去,又向曾氏看去,再向王令仪看去,见谁都没有话,梁天昊支支吾吾道:“这……这……”
余氏大怒,走到梁天昊身边,歪着双颊,哭道:“这什么这,是不是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去,快去啊!”
梁天昊又看了一下众人,了头,答应一声,道:“嗳!老奴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梁天昊便带着张仁杰来到王家祠堂,但他作为外人,肯定无法进入。但当他见到宗祠内所有人的模样,甚是吃惊,尤其是看到王令仪抽动的背影,他的心仿佛被刀绞一般,暗自心想: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张仁杰!”余氏一个箭步,冲出王家宗祠,站在对方身边,问道:“你,王令仪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实际当张仁杰被梁天昊叫出千户大宅,在来王家祠堂的路上,他已知肯定有事发生。进入祠堂,看到宗祠内一片狼藉的模样,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张仁杰低着头,道:“嫂嫂,你这是的哪里话……我……我听不懂!”
此言一出,王林正和王令仪不约而同扭过头来,双目圆睁,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地盯着张仁杰。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一般人如果受到此等诬陷的时候,情绪会十分激动,绝不会像张仁杰此刻这般的镇定。除非……除非余氏的全是真的。
余氏在旁冷笑道:“呵!张仁杰,你少在这里装糊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杜香菱的丑事吗?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当年,老爷对杜氏最是宠爱,但她偏偏十分看得起李氏那个贱奴,一心想让老爷娶李氏过门!哼!做梦!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老天保佑,让我听到了你与那贱人的谈话,还她已经怀有了你的骨肉。但那贱人却怕你与她受到老爷的惩罚,便继续呆在老爷身边伺候……我就以此要挟,让她断了让李氏进门的念头!呵呵!没想到那个贱人听到之后,十分害怕,立刻就答应了。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此,杜氏在千户大宅规规矩矩,老娘让他往东,她就不敢往西。之后,她便很少接近老爷,因为我告诉他……老娘不喜欢她去找老爷,老爷是我的,她别想抢走!”
余氏在原地哈哈直笑,而张仁杰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只能暗自生气,双拳握的咯咯直响。余氏笑了一会儿,重新走到王令仪身边,狠声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贱人居然留有书信,让你们的女儿来威胁我……哼!老娘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想整垮我,做梦!”她就像疯了一般,重新又回到张仁杰身旁,冷笑道:“呵!哎呀!起来,最委屈的还是张副千户,看着自己的女人,每日睡在别的男人的床上,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她又狠声道:“张仁杰,我要是你,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你算的什么男人!”
“够了!”张仁杰忍无可忍,抬起头,昂然道:“对!我承认,仪儿是我的女儿……是……”
还不等张仁杰把话完,王林正冲上来,对着对方双颊就是一击重拳。张仁杰感到天旋地转,身倒在地,王林正指着爬在地上的张仁杰,怒道:“你什么?老夫……老夫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王令仪也走了出来,花容尽失,呆呆的看着张仁杰,她仿佛做梦一般,但……却是一个噩梦!梁天昊见王林正在火头上,不定真在一气之下把对方给杀了,他急忙抱住王林正,道:“老爷,万万不可啊!”
“你放开老夫,让……让我杀了这个人……放开我!”
张仁杰毫无惧色,从地上爬起来,挺胸昂头道:“我和香菱青梅竹马,要不是她父母看上你是千户,我与香菱也不会分开,要夺妻者,是你王林正。”
王林正之前已经被余氏和王令仪气的半死,现在居然又横生枝节,要不是他“心脏大”,早已一命呜呼了。他一听张仁杰与杜香菱有染,还如此理直气壮,不由更加恼怒,骂道:“你这个奸夫……我要杀了你……”
张仁杰站在原地,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他道:“你杀便杀,反正自从香菱死后,我便不想独活……要……要不是仪儿,我早就随香菱而去,何必如此痛不欲生,受这十几年的相思之苦!”
王林正一边挣扎,一边叫骂,但却被梁天昊拦腰抱住,不能动弹分毫。王令仪失魂落魄的走到张仁杰身前,表情异常的镇定,她轻声问道:“你……你真是我的亲生爹爹吗?”
张仁杰有生以来,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站在自己女儿面前,他看着王令仪的双颊布满泪痕,此时此刻,心中滋味百味交杂,他道:“仪儿,我……”
“是不是?”王令仪刚才还是一脸的平静,瞬间,她的双眸就像黄河决口一般,哭的甚是伤心,不禁大声喊了起来。
张仁杰低着头,了头,道:“是!”
“为什么……”王令仪哭的都快喘不上气来,对于眼前的张仁杰,除了知道对方是朝阳堡副千户之外,她一无所知,让她突然接受这一切,无疑比登天还难,她对着亲生父亲大喊一声:“为什么……”之后,王令仪双手捂着双颊,从张仁杰身边擦身而过,快速跑出了王家祠堂。
张仁杰惊慌失措,转身喊道:“仪儿……”
曾氏慢慢从宗祠走了出来,凑到张仁杰身边,道:“张副千户,你先回去吧!”
“可是……”张仁杰看了一眼仍然怒目而视的王林正。
“老爷这儿,有我担着,你去吧!”
张仁杰看了一眼王林正,拱手道:“告辞!”
王林正看着张仁杰走出王家祠堂,仍然不依不饶,骂道:“张仁杰,你这个奸夫,不要走,老夫今天非杀了你……张仁杰……”
曾氏表情非常平静,走到一直哈哈大笑的余氏身边,慢慢抬起头,见对方毫无悔改之意,她忍无可忍,伸出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余氏脸颊之上,狠生道:“这一巴掌是替王家打的……现在……现在家不成家,闹到这步田地,你可满意了?”
王祖成急忙护在余氏身前,盯着曾氏,道:“你为什么打我娘!”
余氏不笑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她咬牙切齿,道:“哼!这都是他们自食其果,与我何干?”
曾氏接着道:“你觉得你这样做老爷会放过你吗?你可知道后果?你这般歹毒,会遭报应的!”她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哎!算了!什么都晚了……成儿,带你娘回去吧!”
王祖成完全被今天晚上的变故吓傻了,他看着疯了一般的余氏,看着怒气冲天的王林正,他隐隐感觉到,一切全完了。就如曾氏所,后果……不堪设想啊!
过了一会儿,王林正慢慢清醒,发丝飘在双颊两边,他挣开王祖成,淡淡道:“你们都走吧!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曾氏上前关心道:“可是老爷……”
王林正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走吧!都走吧!”
曾氏无奈,只能和梁天昊一同走出了王家祠堂。
王林正把第三个院落的门重重关上,抬头看着一轮明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低声道:“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如此惩罚我!为什么?”
王林正定了定神,向王家宗祠走去,也许是因为地太滑,不心跌在地上,他非常缓慢的爬起身子,没走几步,又跌在地上。就这样,他跌跌撞撞,一摇三摆的走进王家宗祠。来到祭案之前,双眼迷离,身子就像失去了骨头,塔拉着,他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摆放在祭案上的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时之间,老泪横流,仰起面额,长呼一口气,道:“报应啊……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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