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总旗笑着回答道:“他便是咱们朝阳堡的张仁杰张副千户。”
王义急忙躬身行礼道:“哦!原来是张千户张大人,的失礼了。”
张仁杰扶起王义,端看了一会儿,道:“果然是英雄少年,没想到王兄弟年纪,便能解决我们朝阳堡几十年来的灌溉问题,真是奇才啊!”
王义道:“张大人过奖,不过是雕虫技,运气好而已。”
张仁杰道:“哈哈……王兄弟过谦了……不知王兄弟可否给我仔细讲解讲解这个黄河大水车的运行原理。”
“当然!”
依大明卫所制,张副千户分理朝阳堡的屯田、营操等事,不过卫所制败坏,朝阳堡内什么屯田、营操之事也早已废弛多年了,和千户王林正一样,张副千户每天只操心自家的那些田地。以前是靠天吃饭,这天灾是没有办法,不过眼下有了王义这大水车,张副千户也有一些田地是在河边的,见猎心喜,哪肯放过?
王林正站在远处,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山羊胡,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被他制造出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现在该怎么办?”
曾氏和余氏也听到了王林正的细语,前者看了一眼王林正,不由微微叹息,而余氏则是急忙上前,道:“老爷,依我看,不如把王义那一千亩田地收回来,反正他现在也制造出了水车,已经对咱们没用了。再者,他就是咱们千户府的一条狗,他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属于老爷您的,既然如此,何必让这个奴仆出风头。”
王林正拂袖道:“哼!简直是妇人之见……你以为老夫在朝阳堡真可以一手遮天不成?现在朝阳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水车是王义制造出来的,不出几日,其他各堡肯定也会前来参考借鉴,我冒然夺去万盛山那一千亩田地,暂不租凭问题,就是这偷技的恶名,老夫也不愿意去背……你这话,无疑是陷我于不诚不信,这要是传出去,老夫怎么担当朝阳堡千户一职?”
一听此话,余氏觉得王林正仿佛吃了王义的,心中更是着急,接着道:“可是老爷,难道就让王义这般威风下去?”
曾氏转动着手中的念珠,道:“如果能解百姓之困,他王义威风又如何?更何况这水车本身就是人家做出来的,百姓如何拥护,都不为过。”
余氏气极,头上仿佛冒出了一团紫烟,道:“大姐,怎么连你都这么?难不成这个孽种倒成了咱们千户大宅的福星不成?”
王林正一听“孽种”这个词,大怒,吼道:“好了!别了!”
余氏气极之下,口无遮拦,无意间触动了王林正的短处。你王义是孽种,那王林正又是什么?虽然王林正他等级观念强烈,就算着“无子为不孝”的屎盆子也不认王义这个儿子,但是不管怎么,王义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一永远无法改变。听到余氏的谩骂,再加上王林正现在心情极度烦躁之下,哪有不怒之理。
就在这时,王林正看到一人,见对方怒气冲冲挤出人群,径直向王义走去,他定睛一看,惊道:“成儿,他来干什么?”
余氏一看,果然是王祖成,不由双颊之上泛起笑意,也许这是她今天最开心的时候;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王祖成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
…………
王祖成和梁天昊向王义疾步而来,两人都是一脸的怒意,梁天昊还不忘狐假虎威,在旁边驱散着人群,恨声道:“都他吗给我散开。”
王祖成走到王义身前,大声喊道:“王义。”王义条件反射的扭过头来,刚刚转身,一个巴掌就朝自己打了过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扇在王义脸颊之上。顿时,王义感到金星四冒,差晕倒在地。李光头和董飞急忙赶了过来,扶住王义。
王祖成正要上前接着打,张仁杰却站了出来,拦住王祖成道:“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王祖成正在气头之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歪着嘴,狠声狠气道:“张仁杰?”他指着张仁杰道:“我告诉你,你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
张仁杰一听,不免动怒,道:“我和千户大人也算世交,算下来我也算你的世叔,你居然这样和我话,还有无长辈之分?”
王祖成道:“我管你什么是输是赢的,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挡本少爷,就是和我作对。”他转身对身后的梁天昊道:“梁大管家,给我把这个人弄走。”
梁天昊答应一声,就来和张仁杰厮打。但是,他却忘了,张仁杰既然是副千户,也算是一名军人。梁天昊刚想把张仁杰拉开,就见对方抬起手,用手背直接抽了他一记耳光,梁天昊感到天旋地转,爬在地上,揉搓着自个儿的眼睛。
王祖成更怒,吼道:“好你个张仁杰,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竟敢打本少爷的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张仁杰忌于王祖成身份,不敢出手,再加上他已年迈,而且王祖成怎么也练过些身体,所以不免被王祖成挣脱。但是,当王祖成向王义而来的时候,只见他的身边围了一圈的百姓,他们各个定神看着王祖成,其中一个壮汉站了出来,正是王义庄上的那个秦二壮,他憨笑道:“大少爷,有什么事好好,何必动手呢?”
王祖成一见这些百姓都敢因为王义和自己作对,岂不更怒,骂道:“我看是反了你们了,竟敢挡本少爷的路,都他吗给我滚开。”他抬起一脚,直接踢在秦二壮肚子之上,秦二壮也不敢还手,直接倒在地上,正当王祖成想从这个缝隙钻过去的时候,又有一个百姓补上了缺口。王祖成怒不可歇,抬起又是一脚,这个人倒下,又有一个百姓挡了过来。
这些百姓虽然不敢对王祖成动手,但死活都不会让王祖成过去去打王义。不管王祖成怎么踢打,这些百姓就是团团围住王义,王祖成连踢带打,一个倒下,另一个又补上,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没了力气,不禁跳着向人群中看去,骂道:“王义,你有种给本少爷出来……你既然敢和本少爷作对,现在怎么成了孙子,做起了缩头乌龟。”
王义在冷不防的情况下被王祖成扇了一巴掌,有头晕,慢慢恢复之后,就见自己身边围了一圈儿人,他听到王祖成的谩骂,道:“大家好意,在下心领,请让开。”
秦二壮已被王祖成打的鼻青脸肿,他回头看着王义,皱眉道:“可是,王兄弟……”
王义笑道:“秦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想做缩头乌龟,站在你们背后,却让你们替我挡住拳脚,那我王义还是个男人吗?”
秦二壮想了一会儿,微微了头,让开了一条缝儿,王义走了出来,一双怒目看着王祖成,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王祖成,有种朝我来,背后暗算人,算什么本事?”
王义这句话无疑是一语双关,一是在之前王祖成和梁天昊密谋,想借雷彪和白秋尘之手来搞臭他的名声;第二就是刚才趁王义毫无提防的情况下,进行偷袭。王义清楚,凭他根本打不过对方,但他实在又忍无可忍,总不能真把百姓当盾牌,任由王祖成拳头脚踢,而他却躲在百姓身后做缩头乌龟吧!挨打怕什么?总比躲在别人身后当孙子强!
李光头站在王义身旁,头道:“大哥,有我在,看他怎么伤你。”
董飞站在王义身子另一侧,抖动着肥胖的身体,附和道:“恩!大哥,二哥,你们负责按住他,我今天非压死他不可。”
王祖成看着王义,冷笑道:“哼……三个酒囊饭袋!本少爷今天非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王祖成卯足了劲儿,举起拳头,正要与王义他们厮打,却不想被一人握住了手腕,对方的手就像是铁夹一般,牢牢抓着他。王祖成吃疼之下,回身骂道:“吗的,是谁?”
“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个人看来,见此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袄,外面披着黑色毛绒披风,身材高大,气质轩昂,定睛之下,原来是王林正。
王祖成的怒火,随着王林正的出现,丝毫不见减弱,大声吼道:“爹,你干什么?放开我,今天我非打死这群不守本分的死奴狗。”
王林正的手仍然牢牢扣住王祖成手腕,问道:“他们怎么着惹你了?”
王祖成指着王义道:“这个狗奴才,他仗着自己懂医术,就不知天高地厚,完全不把孩儿放在眼里……他故意让雷彪去找白秋尘,还诓什么白秋尘有秘方,实际就是想借雷彪和白秋尘来显示他比孩儿能耐……爹!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他这么做分明也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王林正不解道:“王义让雷彪去找谁,这是他治病的方法,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王祖成双眸瞪的溜圆儿,实在不敢相信王林正居然为王义开脱,愈觉得梁天昊和自己的猜想是真确的,本来稍微平息的怒火又一次燃烧起来,燃的更旺更凶,不禁冲昏头脑,大声道:“当然有关系!就是我让白秋尘去找雷彪,为的就是搞烂这个狗奴才的名声,好让他再没机会欺世盗名。”
王林正觉得他这个儿子真是无药可救,蠢到极,当着这么多朝阳堡百姓的面儿,居然自个儿承认是他无故挑起事端,想出手段来对付王义的,他这张老脸有挂不住了,挽救道:“这么来,便是你不对在先,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陷害王义了?”
本来王林正觉得王祖成会心领神会,顺坡下驴,却没想到王祖成毫不领情。王祖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林正居然这么直白的为王义打抱不平,还他不对在先。王祖成现在可不管王林正有什么苦衷,怒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分明……”
还不等王祖成把话完,王林正怒不可竭,一巴掌狠狠打在王祖成脸颊之上,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我老糊涂!”王祖成捂着半边脸颊,狠狠的瞪着王林正,一副六亲不认的表情,王林正看见自己平时疼爱的儿子,居然像看仇人似地、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不由更怒,抡起膀子又要扇下去。
不料,王祖成居然抬起手,抓住了王林正手腕,一副恶狼食父的样子,双眸之中仿佛喷出火焰,死死盯着王林正。余氏一见,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劝解道:“老爷,您消消气。”她又转身对王祖成故作怒状,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还不松手?”
梁天昊也不由看的呆了,捂着半边脸颊,站在王林正和王祖成身旁,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余氏急忙向他递了一个颜色,梁天昊心领神会,赔笑道:“少爷,松手吧!咱们回宅子,以后再找王义算账不迟。”
王林正狠狠瞪了梁天昊一眼,抬起一脚,使劲儿踢在对方肚子之上,骂道:“都是你这个狗奴才,每天从中挑唆,简直误人子弟。”
梁天昊爬在地上,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双颊阴在身后,他咬牙切齿,心里暗想:你这个老不死的,亏我以前还救过你一命,没想到你恩将仇报……呵!好!好的很!总有一天……咱们走着瞧。
在余氏劝之下,王祖成甩开抓着王林正的手,回头狠狠望了王义一眼,踢了爬在地上的梁天昊一脚,骂道:“死了没有。”
梁天昊脸色突变,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哈巴狗似地跟在王祖成身后,搀扶着对方挤出人群。
王林正呆呆站在原地,长呼一口气,由于天气寒冷,从口中吐出袅袅白气,走到张仁杰旁边,苦笑道:“让张贤看笑话了,逆子有什么对不住张贤弟的地方,老夫在这儿替他给贤弟陪个不是。”
张仁杰急忙回礼,道:“王兄哪里的话……大少爷年纪尚轻,难免血气方刚,做出些有失理智之事,王兄切莫太过动怒,以免伤身!”
王林正的心酸到了极,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他微微了头,转身正欲离开。王义跑了过来,行礼道:“多谢老爷。”
王林正停下脚步,呆站了一会儿,没有回头,没有话,在余氏和曾氏陪同之下,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王令仪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王义,表情十分复杂,跟在王林正身后而去。、
王义看着王林正的背影,心中有种不出的感受,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同情,也许是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不管怎么,王林正始终是他的亲生父亲。现在王林正就像一个孤寡老人,唯一的希望就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完全破灭。陪在他身旁的三个人,又是女儿之身,完全不能当做他心中的那份希望。但是,就在这时候,王义看到了落泪的李氏,他的心不禁又变得愉悦起来,他转身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生的样子,笑着对秦二壮他们道:“多谢各位。”他又走到张仁杰身旁,接着道:“张大人,不知刚才我们到哪儿了?”
张仁杰尴尬笑道:“哦!到水车的制作流程原理。”
王义道:“那我们继续。”
王义在陪张仁杰走到水车旁边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恐怖的笑容,仿佛之前生的一切是上天赐于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