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虽然大道理不明白几条,却也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王义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们肉粥喝,既然喝了人家的粥,就要为对方办事,这就是最朴实的老百姓的想法。你给我饭吃,一切好。
再者,王义的身份所有人都清楚,是他们头上司的私生子,日子比他们只能稍好那么一。这样算起来,他们是同病相怜。而且,关于王义的种种神奇传闻,他们也听到一些,一个给乡亲们无偿治病的主儿,肯定不会让他们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王义看着在场所有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鸦雀无声,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晚辈叫各位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事……想必大家都有感触,这几年的年景实在不好,老天爷不开眼,不是旱灾就是寒灾,偶尔还会出现大范围的蝗灾,朝阳堡十之的地都成了荒地。再加上大伙儿现在都是单门独户的耕作,没法儿扭到一起,我们哪来的力量与老天斗?”
在场所有人都听的聚精会神,不免有些顾前顾后,畏畏尾之人道:“和老天斗?王兄弟,就是当今皇帝都拿老天没有办法,咱们这些个穷苦百姓能怎么样?”
还有一些人道:“我相信王兄弟,王兄弟既然这样的话,肯定已经有了法子,王兄弟,你怎么做,俺老秦听你的。”
“对!王兄弟,你怎么做吧?”
王义这个先给对方甜头儿的办法果然奏效,他笑着道:“承蒙大伙儿信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现在这一千亩田地已经属于万老爷的了,而万老爷看得起在下,让我代为管理。我也向万老爷承诺,明年的收成一定要翻上几番,不然的话,我王义就辜负了万老爷对我的栽培……想必大伙儿也想过上温饱的日子,那只有一个办法,改变耕作方法。”
众人听了王义的话,有些不明白,互相看着对方,不免忧心忡忡。不过眼下朝阳堡只有王家的田地最好,这些年中多少有些产出。而且他们作为佃人,也没得选择的余地,不论他们跑到哪去,等着他们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或许还更差。
明代佃仆之风盛行,一般而言,佃农负担都很沉重,综合各种记载,当时各地平均租率当在5o%左右。不过相对民户,军户承佃者的负担更重,他们不但要承佃种田,平时还要无偿地为军官们佃主们从事各种劳役。这些是没有工钱的,甚至有时连伙食都要自备。
而在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军户佃人,理论上与王家没有任何的人身隶属关系,可以随时离佃。不过随便离佃后当然就要得罪了王林正,以后他们还想在朝阳堡混吗?
再眼下天灾不断,离开王家的田地,又去哪找良田耕种呢,相对朝阳堡其它田地而言,王家的田地已经是朝阳堡最好的了,虽每年收成不多,但总归是有一些收成不是?比起那些没田地的军户们,已经算是好的了。
有人不解道:“王兄弟,你看,怎么个改法儿?”
王义道:“具体是这样的,以后本庄的田地集中起来耕种,耕牛,农具等,都集中起来使用。田庄需要做什么事,大家都一起统一调配。这样联合起来,总比单人独户的要强。以后大家的身份不再是佃人,而算是本庄的雇工了……至于待遇方面,大家不必担心,我会每月给大家月粮和银钱,每家月粮最少五斗,实额下,决不克扣。”
雇工这个词倒是新鲜,在场所有人都不曾听到过,但是他们不在乎什么方法,也不在乎统一调配会不会很辛苦,他们只在乎待遇。所以,当王义每个月给他们五斗米的时候,全场不由骚动起来,各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掐着指头仔细计算,看看到底依照这个方法,自己一年能分到多少米。
按一斗米二十斤算,五斗米就是近一百斤,按这些人一家五、六口算,再加上他们家中有子弟作为旗军的月粮,这样,每月每天他们都可以喝到方才那样浓稠的米粥面汤了。相较之前的食不果腹,这个结果实在太过优厚。其实王义的这个方法就是后世所的“货币雇佣制”取代了之前的“承佃制”。
王义看所有人面露喜色,窃窃私语,知道自个儿这个办法果然可行,接着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大家信任我王义,我王义就斗胆再弄出一个‘庄规’出来。”
大家一听,全部静了下来,王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中肯定有了什么顾虑,怕王义变着法子欺负他们,他摇了摇头,道:“大家不用紧张,我所的庄规其实很简单,就是勤勤恳恳做事,踏踏实实做人,摒除偷懒放工,杜绝偷奸耍滑,只要大家扭到一块儿,诚心为我王义干活儿,我王义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大家。但是,如果有人见我初来乍到,看我好欺负,从中耍聪明,不好好干活,我王义也绝不手软,轻则鞭打,重则逐出田庄。”
完之后,王义眯着眼睛,向四周看去,想从每个人的脸上找出一些微妙的表情,来查出这些人中到底哪些是滥竽充数之辈。没想到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就明,在他们的心里根本没有偷懒一。只要你有奖赏,干活绝对不成问题。
“王兄弟,放心吧!俺们都是干活的,没有那些个心眼儿,俺们以后就跟着王兄弟你了,你往东,俺们绝对不敢往西。”
“对!王兄弟,我们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王义看着六七十个拳头隐隐绰绰的举在上空,内心不由热血沸腾,大声道:“好!既然大家这么,我王义决不能亏待了大家……以后大家就是万老爷的庄民,我会依据本庄庄民们每月的表现,对你们的月粮放分为一、二、三等。一等庄民为一人,待遇为每月月粮两石,银八钱,足额放;二等庄民为五人,每人月粮一石;剩下的为三等庄民,每人月粮五斗。”
王义之所以把他们称之为“庄民”,而不是“庄丁”,就是想从他们内心深处树立信心,在这里他们不是什么下人,是工人,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工作付出得到相应回报,就如同庙堂之上的那些大官儿一样,一品就是一品的俸禄,二品就是二品,众人平等,全靠你自己本事去争取。
在这些诱人的条件面前,所有人都是精神百倍,恨不得现在就扛上锄头去地里干活儿。他们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区区一个王义,出手既然如此阔绰,但转念一想,人家后台是巨贾万盛山,有的是钱,这些前期投资金,对于人家来不过是九牛一毛。想到此处,人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用粥铺成的康庄大道,以后终于再也不用挨饿了。
王义接着道:“还有,一等庄民和二等庄民,如能保持至少七个月不变者,年前五天,一等庄民赏恩银五两,肥猪一头,鸡三只,鸭三只,盐五斤,酒二十斤。二等庄民赏银五钱,猪肉十斤,鸡一只,鸭一只,盐两斤,酒五斤。三等庄民嘛,我也会每人给猪肉五斤,让大家过个好年。”
过年对于中国任何一个老百姓来,都是极其重要的。别看朝阳堡的佃户们穷,他们也希望能过上一个好年。就算没有饭吃,他们也会想着办法鼓捣一个像样的大年夜。所以,王义之所以在年前这些话,无疑是为了增加这些人对他的依赖。
很显然,王义的这种“精神摧残的怀柔政策”达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别是其他人,就是王义身后站着的李光头、董飞和李氏都不禁目瞪口呆,哪有这样花钱的,如果到时候没钱的话,怎么办?王义不怕到时候没钱,就怕这些人不给干活儿,只要他们干活儿,这些花出去的钱,自然会又重新回来。
王义朗声道:“现在本庄有田地一千余亩,如一年产粮达一千五百石(约28万斤,亩产2oo斤左右),除上述奖励外。每人年底还赏粮一石,人人都有;如一年产粮达两千石(约37万斤,亩产3oo斤左右),每人年底赏粮两石。如一年产粮达三千石(约44万斤,亩产4oo斤左右),每人年底赏粮三石。”
每当王义出一种奖励办法的时候,底下的人都是一阵沸腾欢呼,他们的心脏随着王义的言语,慢慢加快,他们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究竟还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惊喜。
那个秦二壮带头道:“大伙儿,静一静,俺几句……俺不怕大伙儿笑话,就在昨天,俺也没有喝上一口粥,没想到今天王兄弟来了之后,就让咱们喝上了热腾腾的肉丝粥。不仅如此,王兄弟还答应我们,每个月会给咱们一些粮钱,大伙儿,以前谁对咱们这么好过?谁在乎过咱们是不是过的好?没有!只有王兄弟,所以……咱们大伙儿应该跟着王兄弟,大伙儿是不是!?”
被秦二壮这么一,许多人的心里都有了共鸣,全身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举着拳头,大声喊道:“跟着王兄弟干!”
“王兄弟对咱们这么好,不干还是人吗?”
“以后我们就唯王兄弟马是瞻了。”
李光头和董飞看的是目瞪口呆,互相看了看对方,心想:大哥是不是会妖术啊?李氏站在王义身后,注视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双眸渐渐模糊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笑,她是在高兴,同时也在感叹,这还是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吗?也许他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懂得与生活进行抗争啦!
王义完全挥出了他演讲的天分,看着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被他调动到最高的时候,他笑着道:“好!我希望大家可以将这份热情一直延续下去……只要大伙儿实心为我,为万老爷办事,我王义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亏待大家……今天我就先这些,这几天,大家先和我重新签定契约。开春前这些时间里,我会先安排大家做些疏浚沟壕,开挖井池的事。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会每天供应给大家伙食,绝对让大家有肉吃,有粥喝。”
看着所有人都各自散去,王义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李氏上面拍了拍王义的肩膀,对方回头,看着母亲在朝自己微笑,他伸出把李氏凌乱的丝整理了整理,笑着道:“娘!以后孩儿绝对不会再让您挨饿了。”
李氏一边头,一边高兴的滴泪,眯起布满皱纹的双眼,轻轻抚摸着王义的双颊,道:“好!好!义儿长大了。”
王义笑了笑,问道:“娘!你孩儿刚才想的那些法子怎么样?”
李氏道:“娘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三等庄民每月五斗米倒也没什么,不过一等庄民和二等庄民的月粮和年赏是不是太高了一些?王大人要是追问下来,会不会有麻烦?”
真没想到,直到现在李氏还在惧怕王林正,王义明白,像李氏这样的人,骨子里面已经被封建等级观念腐蚀殆尽,不管何时何地,她第一反应想到的都是自个儿的主子。王义握着李氏的双手道:“娘!多劳多得,这都是他们应该得的。再者,比起这一千亩的收成,他们那些根本不算什么,不放些大饵,大鱼也不会上钩……至于王林正,哼!他现在没权利干涉这一千亩田地的事,他要做的就是按时来收取赋税而已,只要我们按时按量的把银钱交给他就可以了。我们做什么,不用去在乎他想什么。”
李氏拍了拍王义的手,微笑道:“既然我儿行,那就一定行!好了,娘去休息一下!”
“恩!”
王义望着李氏的佝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的苦涩,这个女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一想。
“大哥!”这时,李光头和董飞把锅碗收拾停当之后,走到王义身边,李光头道:“大哥,真有你的,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真听你的。”
王义啊看着李光头道:“我如果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儿,你肯为我干活吗?”
李光头一愣,道:“嗨!大哥,你的这叫什么话,就算你不给我找媳妇儿,我李光头也是唯你马是瞻啊!”
王义摸了摸李光头的光脑袋,笑道:“没想到你子会用成语了啊?”
李光头不好意思的傻笑道:“呵呵!刚刚先学的。”
王义沉思道:“这些人和咱们一样,你是想娶一个媳妇儿,三弟是想做官儿。而他们只是想每天能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香粥,所以……呵呵!他们自然就听我的。”
董飞在旁头附和道:“恩!大哥的有道理……只是……大哥,你这样做不是为那个王林正做了嫁衣吗?就算这一千亩田地收成再好,也是他的,不是咱们的,我觉得咱们没必要这么玩命儿。”
王义看了一眼董飞,道:“错!我们就是要做,而且要越做越大,最好做的让那些大官儿们都知道,让全山西的人都知道,甚至让皇上知道,咱们朝阳堡的万亩荒地,在咱们手里变成了良田……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谁是人才,谁是蠢才!”
李光头和董飞不明白王义再什么,他们想了想,也不需要明白,只要是王义做的,他们都会支持。李光头问道:“大哥,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王义笑了笑,答道:“既然软件儿上去了,自然是要提升硬件儿设施……明天咱们去找朝阳堡的军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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