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墙上的敌人再一次增多,战场逐渐被拉大了。
在下午间歇后的进攻时,双方开始使用了弓箭,明明弓箭现在是受到限制的,但仍是用了。对于秦人来说好一点,因为弓箭的弹性不够,也就让敌人的箭支挥出的威力不大,因为秦国的箭支可不如魏国多,现在,这个雍城里,箭支的存量也就仅仅三万多点,这能算多?
就这,还是老世族豁出一切拿出的老本!但魏军的箭支至少过了二十万支!
这还是看在天气的原因,如果是天气好的话,魏军出时能带上四至五十万支的箭!
现在,城下开始向上射箭,虽然威力不大,可仍有不走运的秦兵给射中,惨叫着跌下城墙,抑或是死伤在了城头。
一名彪悍的魏国将军带着整整一个百人队士兵,趁着这个空隙,飞向辅墙中段的防守区域杀去。一时间城墙上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杀的血肉横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嬴渠梁两眼直勾勾的,冷漠的盯着血腥的战场,一言不。这已经是下午魏军第四次攻打雍城了。
同时观看战局的还有大魏国最高总帅,公子卬。
他抬头望望逐渐阴暗的天空,突然回头说道:“传令,停止进攻,收兵回营。”
清脆悦耳的钲声慢慢的响彻了战场。魏国大军的士兵迅从战场的各个角落象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公子卬眯着眼睛望着血腥的战场,看着雍城上空飘扬的秦字大纛,突然说道:“这个秦国新君统兵真的不错,看来我们从前小看他了……嬴师隰找了个好继承人……果断退守雍城,而不是栎阳,防守又稳而不乱……不错,算得上是我公子卬的对手!”
龙贾随意地笑笑道:“那又能怎么样?他还能变出部队来吗?”从今天的表现看,魏军前后死者在八百人左右,伤者在千人上下,可秦人却是付出了过三千人的死亡!这还仅仅是死亡,这种事情,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如龙贾这样的老将,却是一目可明,他只要从城头上晃动的士兵,从他们来回的走动,就可以知道谁谁谁是新调上来的,这也意味着有多少人死去或是伤了。
公子卬同意地点点头:“攻城战就是消耗战。在双方条件对等的情况下,谁的士兵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虽然我们在人数上占不到绝对的优势,但我军的兵士经过训练,这样的消耗对我军有利,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局部战场,大量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以此来达到绝对优势。问题只在于时间……我们需要足够的时间……”
“如果我们有一个月,我可以保证,在损兵数五万内拿下雍城。就算是慢慢磨,我也能把秦人给磨死。”公子卬缓缓说,但这里面他夸大了。先,他要的不是一个月,而是两个月,至少也要一个半月。其次是他要付出死亡七八万甚至十万的代价才可以拿下雍城,因为他不可能老是把精兵派上去,那样的损失太大,不成正比。
“明天,我再狠狠的攻一天,一定把秦人的部队吞掉。”龙贾摇晃着他那颗肥硕的大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
公子卬笑着说道:“明天,如果你能象今天一样,再消灭掉大约千人,那老雍城被攻下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龙贾道:“总帅放心,我的部队虽然损失了几百人,但我们还有将二十多万人,完全能够胜任。只是要补充一天的箭枝给我。明个儿我把所有的箭都射了出去。”
公子卬立即笑着道:“这点备料还是有的。预祝将军明天旗开得胜,我们早日进驻雍城。”
龙贾突然问道:“明天我们是攻打一天,还是半天?”
公子卬想了一下,最后叹道:“士兵都很疲劳,武器给养也要补充,还是攻打半天吧?关键还是歼灭秦人的有生力量。一旦达到目的,立即脱离战场。”
龙贾道:“攻击一个整天不是最好吗?”
公子卬还是大叹:“不行,我们深入秦国,不能让军队全部处在疲劳状态!还是小心一点……其实……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回军了……”
半夜里,终于可以确定敌人不会再度进攻,嬴渠梁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立在雍城城头的军帐。不得不说是沉重,他的甲还披着,作为国君,他的甲是非常好的,但同样也很重。一边的黑伯想要为他卸甲,但嬴渠梁拒绝了。古时的战甲,特别是好的甲具,穿起来是很麻烦的。往往光是穿上它,就要很长的时间。
嬴渠梁的甲就是这样,想要穿好它,一定要两个人在场,花上一刻钟以上的时间,这还算是快的了,有时,半个时辰也是正常的。
在军帐里,嬴渠梁总算是可以呼吸那点香的气味,这让他的鼻子可以告别一下城头腥臭的味道。在几案上,还有吃食,仍然有着热气,这是黑伯给他弄的。
黑伯端来了净水,让嬴渠梁洗了一下手,然后开始进食。
吃了两口,门口就有人叫:“雍城令大人到!”黑伯抬头正想要说话。嬴渠梁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让自己吃完了,让雍城令在外头等一下,但他却是不同意,直言道:“快请进来!”黑伯叹了口气,躲回到了一边。
嬴山进来的时候虽然神色不佳,但却也是吃了一惊。
他看到了嬴渠梁,此刻的嬴渠梁自然不会是神采奕奕英明神武,事实上,几天几夜的少食多劳,已经让这位国君的鬓角出现了白丝。要知道,这位国君才二十出头,正是一个人最黄金朝气的年纪,可从样子来看,下缩的脸颊让他的颧骨显得高高的,劳累让他的下眼袋乌乌的,头上乱出的杂也没有打理,独有那眼睛,在布着血丝后,还有着一点精光。
嬴山正要下跪行礼,嬴渠梁先就一挥手,大气道:“免礼,山哥,快快请坐,这里也没个外人,不要那么多的拘束了。”
嬴山顿了顿,长叹道:“老君上害苦君上了,却把这样一个摊子丢给了君上。”这话无礼之极,等于是说秦献公的不是。但这话别人不能说,独嬴山可以,甚至让嬴渠梁心中情动,原本还算有点精光的眼睛也混浊起来了:“不要再说了……”
他缓了一下,然后才道:“今日大战,城中可算安好?”
嬴山微微一笑,道:“君上放心,断然不会有事的,城中一切如常。”
嬴渠梁点点头,忽然道:“我听说那个定戎令刘羲不怎么安份?”
嬴山大奇:“怎么会?他很好哇……”然后一拍手道:“是了,他是没有守令在内,但他本也就不是雍城人,虽然他出门,但却是我知道的,这件事公孙大人也是知道,刘羲使公孙贾家人请动了人,和我打了招呼,然后在猗氏酒庄会了一个上午的客,并无大异,相反,他还购下了本城很多生意,这突出大战,他倒好,竟似看准了我老秦不败,大量行商起来,呵呵……”
“行商,他行什么商?”嬴渠梁似是随口的一问。
老于是故的嬴山自是看得出来,却也不说,只道:“他采置下了三间酒肆,六坐食肆,两间布庄,一间客栈,还有几处房产。哦,还有大量的人丁,多是老弱残缺,还有些半大的孩子,一般人不要,他可要个劲儿!听说他这次打西豲,五十个孩子军,死了近四十人呢……伤亡也算惨重,这刘羲也是的,小孩子都可以给他训出这样的战斗力,要是,那不是更厉害了吗?不过是多要一点钱,他还出不起这个价儿?”
嬴渠梁想了想,道:“却也是的,他这个人训人练兵,的确是有一手……”
嬴山道:“君上,这可不是个小法子,此人重要哇,我老秦的兵要是让他训……”
嬴渠梁断然道:“此话休提,我已着人查了,他那些孩子兵每顿有肉,餐餐饮饱,只此一条,你说我大秦能做到么?”
此话一出,嬴山顿时一滞,大秦现在的兵力吃的都是最最粗浅的食物,多以糠皮为主,还有一些粗豆饼。秦国现在穷得真是没话说,如果似刘羲这样练兵,别的不说,光一个吃,就可以让秦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换言之,刘羲的训兵法其实和魏国别无二致,至少在嬴渠梁看来是这样子的。
魏国的魏武卒就是如此,一经选入魏武卒,虽然训练十分苦楚,但话说回来,士兵餐餐饱食,顿顿有肉,好的不得了。后来吴起走了,庞涓来了,他能顶替吴起的最大原因就在于他改制了,把餐餐饱食给免了,训练如常,省了魏王的大笔支出,这才是后期魏国能大量扩充魏武卒的基础!魏武卒的出产,一要靠兵源,得有适合的兵种,二要靠魏国的经济,国力要能支持!
庞涓减了食,降低了武卒的要求,但训练无改,所以在这一时期,魏国仍是最强大的国家,当然,士兵早先那自的战心战意却是没了,不过这在庞涓看来不重要,只要是他带兵,军队按他的令,鲜有不胜的,他知兵之名可不是吹的。
是故,刘羲虽然让人感觉练兵有术,可在嬴渠梁眼里,他并不是那个能富国强兵的人。
嬴渠梁要的,是能够彻底改变秦国现在的局面的大能大圣!此乃是改天换地者,可他不认为刘羲是这样的人!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商鞅,这才定下了他心中的圣臣。
不过,同时的,嬴山心理再度的失望,他感觉很奇怪,嬴渠梁明明对刘羲很重视,但却并没有起用之心,看看刘羲身上的官身,一个不值一提的定戎令,一个小小的可有可无的客卿。但既然如此,嬴渠梁为何又对刘羲如此看重呢?
“本公听说……他今天晚上……去了你的府门?”
听着嬴渠梁这句话,嬴山徒然生出一股脑怒,他感觉这是一种不信任的试探!
“君上,刘羲的确是到了臣的府上,他现在正住在长史大人的府中,他来见臣,是对臣说,此后,他收下的生意,将按十一率缴税!如果君上还想知道别的,臣也是知道,他给了公孙贾大人他手上生意十分之一的红利,还分出三分的红利给雍城的世族平分!他还私向臣说,愿意给臣十分之一的红利,他只要五成的红利,以确保自己能正常经营生意。但是臣拒绝了,臣告诉他,只要臣在,他的生意就可以正常的开!臣只收国府的税,不问其余!”
这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嬴渠梁自是听出了,这语气明显一股的怒意,他当然知道嬴山是为什么生气,但嬴渠梁心里也苦得闷,难道他对嬴山说,我不是针对你,而是因为刘羲是杀了我公父的凶手,我只是想找一个机会明正言顺的对付他。
但嬴渠梁能这么说么?先,刘羲表面上给秦国带来了诺大的好处,其次,嬴渠梁说这话,有证据么?再者,他能一定的就杀了刘羲吗?从一切的迹象看,刘羲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杀他不死,等于暴露了一切,到时,把脸子全翻了,嬴渠梁当然可以占到一点的便宜,可同时也意味着刘羲会向秦国进行无休止的报复,对刘羲这样的一个的报复,纵是嬴渠梁也不得不三思。
刘羲太年青了,他年青到,他有一生的时间来报复着。所以嬴渠梁不能在这种秦国内外交困的时候和刘羲翻脸。如果现在的秦国如魏国一样强大,那没说的,嬴渠梁早就点兵杀过去了,不讲理无辜杀你又怎么样!我就杀了!谁让我强大!那时,嬴渠梁可以分出一支万人军马的追杀刘羲。如果运气好,刘羲是死定的了!
可不是,秦国现在内外交困。
没钱没粮,看看眼前,不是老世族的这点兵力,嬴渠梁拿什么守卫雍城?
在每个城段安置士兵,凭四万人够吗?正是自己没有露出虚实,才会让魏军忌惮,从而也没拿出实力,这样,战斗才没有打大起来。
“山哥,你……你……误会渠梁了……”嬴渠梁只能这么说。
嬴山却是摇了摇头,轰得站了起来:“君上,秦国危难,正是用人之时,君上不用人,也就算了,要疑人,也可以,但却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嬴山是个脆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君上不满意,臣就告辞了!”说完,站了起来,不顾嬴渠梁的呼喝,径自去了。
嬴渠梁呆了呆,却也无奈,能对他无礼的人不多,偏偏嬴山就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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