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令……那是嬴山……”公孙贾道:“你要见他,是何事呀?”
刘熊道:“当然是奴隶事,我族人少,前后不足千人,最要的是奴隶,但对于我族来说,最好是小孩子,大人让我对雍城令大人说一声,让他帮忙选十岁左右的孩子,好充我部族。”
公孙贾讶然道:“贵族不及千人,也要渡河北上?”
刘熊顿了一下,道:“是,主人定兵三十,小人等不敢怀疑主人,想来主人定有深意。”
公孙贾道:“原来如此,也好,我想以刘羲的大才能,是一定可以办成的。”
公孙贾点点头,一拍手,家老出现,公孙贾道:“去,把小奴叫来。”
那家老一怔,但旋即出去,不一会,回转过来,带来了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女孩当真是可爱,却是一副死板的样子。
“她叫阿奴,是我精心的一名女奴,你路上给她随便吃点东西,对了……”公孙贾说着,叫人拿来竹板,在上面用笔写了一句话,然后给刘熊道:“这是给你主人的,他看过之后,就明白我的好意了。”
刘熊怔了怔,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事实上,刘熊已经经过了猗大的,知道贵族之间,互赠美婢,是件很正常的事。当下,刘熊道:“如此,刘熊代主人向大人先谢了。”
当刘熊走后,公孙贾才露出了肉痛之色,对家老道:“去,再给我找一个如阿奴这般的女孩……唉……一下子送出去,还真是舍不得呢……”
家老神色古怪,心里暗自道:“你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送呢?”
公孙贾看了明白,心道:“我之用意,你岂能明白?刘羲缺钱吗?不然,所以我当然要拿能打动他的东西才可以,只是,如刘羲这样的人,哪有正常的东西能吸引他?当然是要用奴儿了,如奴儿这样的女孩我还可以再教出来,但能让刘羲看中的可就少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是诗中的《小雅》,也是歌,正由独孤夫人缓缓的唱着。
自打交出了那全部的财宝之后,独孤夫人心痛无比,所以只好这样在秦献公的灵前唱歌诉苦,但苦之为苦,如何是这般能诉得尽的?
从政事堂出来,秦国新君嬴渠梁的心头一片的沉重。
听了母亲的歌,他的心如刀绞一般,但那又如何?他能做什么?
嬴渠梁再也忍不住,他匆匆忙忙出了国府,叫出了他的马队,上了他自己的马,飞骑冲出了栎阳,到了效外之地,嬴渠梁一声怒吼,大叫着飞上了山破。
“啊————”嬴渠梁出撕心的怒吼。
国耻,真正的国耻,第一次从周王室借粮的人回来了,但从表面上来看,周王室也认为秦国很有可能过不了这一关,所以暂时的拒绝了秦人的借粮要求。周王室表示,如果秦国能渡过这次的难关,那么才会考虑借粮。
连与秦国最为交好的周王室也瞧不起秦国了,可想而知,秦国落魄到了什么地步。
但嬴渠梁能怎么办?秦献公死后,就只留给他这个破碎的山河。
府库空空,兵甲不足,国中征民也是以老少为主,可以说,就算嬴渠梁想打,也没有足够的兵打,就算是给他钱粮,他的兵也是不足,兵不足,钱不足,粮也不足。
秦国新君深深的感觉到一股子绝望,但纵是如此,嬴渠梁也有决心改变这一切。
但问题是,他受不了母亲的那歌声,那是妻子等待长久出征的夫君归来的一歌儿,小时侯,嬴渠梁不明白母亲为何总是唱这让人直想哭直喘不过气来的歌儿?
当他后来跨上战马挥动长剑冲锋陷阵归来时,他终于听懂了母亲的歌儿。
奇怪的是,公父战死后,母亲不唱这歌儿了。那时侯,嬴渠梁依然不懂母亲的心。
这一次,年轻的国君觉得自己终于懂了——母亲的心田犁下了那么多的伤口,却要给自己的儿子留下博大温暖的胸怀。身为人子,嬴渠梁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愧疚。
“啊————”嬴渠梁出第二声大吼,这让他的心里到底缓和了不少。
不愿多想,又不能不想。年轻的国君在寒凉的晚风中竟是不能自拔了。
猛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了他。一回身,见景监已经丢掉马缰疾步爬上高坡。
嬴渠梁心中一惊,莫非六国兵了?
景监上坡站定,气喘吁吁道:“君上,原来在这里……北地永寿县令李格遣使急报,赵国一队商旅越过永寿,从我北部穿过,想向陇西戎狄部族聚居区进。当地秦民现他们不正常,向定戎令刘羲报告,定戎令刘羲带兵甲八十,抓住他们全部,严刑拷问,下得知,其中一人是赵侯亲族赵成,护卫武士也是赵氏武馆的高手,意图在我们这里引戎狄之乱。定戎令刘羲将他们全数击杀,但放过了赵成,不过赵成也不得好,给灭绝眼舌耳,断尽手足筋,也好让赵人知道我们秦人的厉害……还有,所得的百车财物定戎令刘羲也大部上交国库……”
定戎令刘羲!嬴渠梁心中暗哼。但下一刻,他就黯然了,的确,刘羲是他的杀父仇人,但问题是,刘羲虽然是他的杀父仇人,但这一回,却是的确的帮助了他。
不说刘羲劫住了那些赵国密间,光是那些车的财物,就可以大大的缓和国府的空虚。
可是,难道就因此而不杀刘羲吗?
“君上?”景监小心翼翼地说。
嬴渠梁回过头,道:“景监,你知道那个定戎令刘羲是什么样的人吗?”
景监笑道:“是这样,我也是才知道的,听说他派人在前两天送来了一千金,这才算是凑齐了万金之数呢。现在又得知,他手上训出了一支军马,灭杀了赵国百名剑手。”
嬴渠梁听到这里,顿时怔住,道:“等一等,你方才说什么来的?”
景监正要说话,嬴渠梁道:“对了,是那句,你是说,赵国密间有百名剑手,是赵氏武馆的剑手,可定戎令刘羲出的兵数是多少?八十?八十人可以拿下百名剑手吗?”
景监道:“可是,我听说,这位刘羲是位能够一力搏三百的勇士,这样说来,在八十手下的帮助下,拿下百名剑手,也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嬴渠梁断然道:“这话不对,以那个刘羲的性情,他令可亲自动手,击杀那些赵人,也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出手,除非他可以确定他的手下有一定的战力,损兵有一定的限度,不行,这件事还是要问清楚,黑伯!”
老内侍上前道:“君上……”
嬴渠梁道:“去亲请永寿县的李格来见本公,不要惊动太多人。”
黑伯应声,上了马,立时就出。嬴渠梁知道,以这样的度,怕是在明天,就可以见到李格,到时,刘羲是怎么出手的,就可以弄清了。
想到这里,嬴渠梁道:“走,我们回府商量,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关系到西戎,还是要问问我大哥嬴虔的意见呢……”
两人相并而回,不一会,就叫来了嬴虔。
虽然东方各国一直等着打仗,可大军调集,却并没有进入秦境,骊山大营也是一片的平静,整个秦国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环境。一方面,六国嚷着分秦,但同样的,他们表现了一种极不合作的态度,都屯兵聚奇,谁也不肯先一步兵。
大魏国组织了这次的会盟,但问题是大魏国并不会想要第一个出兵,他是想要别国动手。可是这些国家一个盯着一个,谁也不好先行动手。都怕自己出了兵,到头来给别国占了便宜。
要知道,兵力是分秦的保证,如果在攻占大秦国费去了足够的兵力,那么谁还会把国土分给你?反过来,下一步就是分这个损兵最多的国家了。
战国时代,尔虞我诈,谁能信得过谁?今天与这个国家好,明天和那个国家好,谁和谁是铁交情?别看韩赵跟在魏国的身后,但事实上,这里面最恨魏国的,除了秦国,就是韩赵两国了。魏国的强大,对这两个国家的危胁才是最大!三家分了智国,又分晋地,没得分了,就是三国互吞了。
对此,子岸先一步到了骊山,同时,骊山本也就离栎阳不远,所以不必要长在骊山,一旦六国动起来,那再赶到前线,也不迟,实际上,在栎阳,其实就是前线。
嬴虔大步进入国府,在府内,他与国君见礼。
现在的嬴虔是左庶长。庶长是执政大臣的意思,秦国先后曾经有过大庶长、左庶长、右庶长、驷车庶长等不同设置。掌军事的大臣为“威垒”与“帅”。掌国君护卫的将军为“不更”,掌外事的大臣为“行人”等等。
唯一的例外是秦穆公将百里奚的官职定为“相”,大约因为百里奚是东方士子而用了一个东方执政大臣的名称。直到现在,执政大臣仍然叫左庶长。
秦献公时期,有了“大夫”的设置,但职劝依旧很模糊。譬如甘龙是上大夫主政,同时又有一个执政的左庶长,事权自然就多有纠葛。
其实天色已经黑了,黑伯添了灯油,盖好灯座上的大网罩,便轻步退出,静静的守在门外阴影里。秦国公拿出了一鼎汤饼,众人取过分食,把肚子缓了一缓。
景监先向左庶长嬴虔报告了永寿令的急报,秦国公又讲了自己的推测判断。
嬴虔听完,竟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半晌,他起身走到书房的大图前,用手中短剑敲着秦国西部,又划了一个大圈道:“戎狄部族三十四支,聚居在泾渭上游六百里的河谷山原。”
“自先祖穆公平定西戎以来,戎狄部族除部分逃向阴山以外,大部成为秦国臣民。”
“自那时起,老秦人逐步迁到了渭水平川,将泾渭上游河谷全部让给了戎狄部族定居。”
“两百多年来,由于我们的温和手法,西部戎狄一直没有滋生大的事端。”
“厉公、躁公、简公、出子四代一百余年,荒疏了对西部戎狄的镇抚约束。”
“公父二十年,又忙于和三晋大战,也无暇顾及西部戎狄事务,又将驻守陇西的三万精兵东调栎阳。如此一来,西戎各部族和国府就有所淡漠疏远。”
“但好在的是,赋税兵员年年依旧,并无缺少。”
“就说我大秦十万大军中,目下还有三万余名戎狄子弟。从根本上说,戎狄部族不至于全部大乱。但是……据我带兵驻守西戎时所知,戎狄部族有五六支原来在九原、云中一带游牧,和燕国赵国关系甚密。”
“要说永寿令的所言……是绝对有着很大的可能的。”
“因为现在的西豲部族有十万以上,青壮当有三四万之多。可以说是最强,狼主谭云也自号为王,野心毕露。和燕赵来往也从未间断。”
“不仅止如此,西豲如果一反……那么……阴戎、北戎、大驼、义渠、红都有可能动乱起来,只要西豲挑头……”
听了嬴虔的话,嬴渠梁脸色白,好一会才咬着牙道:“他们大约有多少人口?多少兵力?”
嬴虔道:“公父献公生前曾下令实行户籍相伍。那时初查,六部族人口大约在三十余万。兵力不好说,戎狄部族从来是上马做兵,下马耕牧。若以青壮年男子论,当有近五万不差。若他们真要打,阖族一起,再招散户部族,十万人唾手可得!”
嬴渠梁大是皱眉,沉思不语。栎阳城箭楼的刁斗之声清晰传来,听点数,已经是三更天了。“二位以为当如何应对?”嬴渠梁终于抬头问话。
“六国在西部策反,委实狠毒。西戎若乱,我们不打不行,打又力不从心。目下秦国的兵力分散在东部四国的边界,若集中西调,又恐六国乘虚而入。”嬴虔沉重踌躇。
景监也是忧心忡忡,“我,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咚!”的一声,秦孝公一拳砸在书案上,霍然起立道:“不怕!我们也来利用他们的空隙,走一步险棋。”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你们看,六国在函谷关外等待。西部戎狄纵然叛乱,必然也有等待六国先动之心。戎狄毕竟较弱,很怕被我军先行吃掉。况且急切间他们也难以一齐动。这就有一段两边等待,谋求同时动手的空隙。我们目下就要钻这个空隙,且要迅雷不及掩耳!”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