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杲以为张角被卢植围在广宗城,已经奠基黄巾失败的悲剧。张角被围,四方渠帅威望不足于领锲太平道,黄巾可谓是群龙无,难以串联。官兵一旦大胜,四处各地义兵纷起,黄巾覆灭可谓在旦夕之间。
但,倘若张角能够破围而出,辗转天下,以自己名望聚齐黄巾各部,未尝不能进逼雒京。即便进逼雒京不成,也能挥军南下,万里长征。后世唐黄巢自东方,由北向南万里长征,直接摧毁唐立国之根基;后世共和建国,也是由西方,北征万里,奠下开国之势。
张角若是真能突围而出,转战万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如历史上那么轻松被剿灭。可以说,若不是汉帝国中平年后,帝国内政无一丝好转现象,中官、党人、外戚倾轧剧烈,以致更向残杀,帝国威势荡然无存,黄巾起义也就是汉帝国一场短暂的祸乱而非决定汉帝国气运事件。真正宣告汉帝国统治瓦解的是山东兵起,和李郭之乱。这两个事件,一个直接使汉帝国丧失高效统治手段,一个令汉帝国尊严荡然无存,前者可谓失器,后者可谓失名。
唯名与器,国不可失。名器皆失,汉帝国焉有不乱之由?这才是汉帝国末年,诸军阀争相操戈,曹魏、孙吴、蜀汉各自为政的最终原因。
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由于没有统一指挥,各郡各县,各自为战,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可以说,汉帝国名将对黄巾之乱,视为如前几年的荆扬之乱一般,多是轻视。甚至可以说,在诸位三国前期璀璨将领心中,中平元年的黄巾地位尚不如后期青州黄巾、黑山贼以及白波贼。
刘杲所言一席话,是劝谏张角奋力突围,整合黄巾各部,形成一把直刺汉帝国心脏的尖锐匕。张角虽不是天下名帅,但是刘杲所言之势,他如何不能知晓其中之意?不过张角毕竟是能够策划一方宗教,后世闻名教主,不是驽钝之辈,他选择固守广宗城,必定有他深层次考虑,绝不是刘杲三言两语能够说动,这也是刘杲何以上告张角如此言论之由。此刻,刘杲自荐,是为得到赏识,获得些权利,以便在广宗城便宜行事,可不是助张角挖大汉墙角。
“唔。后生果然好见识。想来后生诈言波才长社大胜,曼成占据宛城,也自有根据了?”张角敲着身前案几道。
“嗯?难道波才的长社大战还没有生?是了,长社之战,是汉帝国征伐黄巾的唯一一件转折性大事,若是生,我当在城外就有所耳闻。如此说来,我这诈言不可不谓荒谬至极。”刘杲差点要羞愧脸红,不过刘杲还是强辩道:“此战,官兵必败,大贤良师不久当能声闻。”
“为何?”张角进一步逼问。
刘杲心中此时窘迫不已,难道能说,这是后世历史记载的不成。脑海急运转的刘杲,一时想不出什么藉口,只得推辞道:“或算时日,此战已有结果,若十日之内,大贤良师在外斥候,无闻此大胜者,大贤良师请以妖言之罪斩我之。”
见刘杲不言,张角虽有不喜,却不曾表露分毫,只是言道:“后生,可愿为我从事?”
“固所愿尔!”刘杲也不推辞,也不理会张角是否对自己言论有所接受,向张角纳头就拜。刘杲根本没打算依靠黄巾家,是以张角成也好,败也好,与他刘杲无关。
刘杲拜退时,张角叮嘱道:“子羽(刘杲诈称楚卫,改字子羽),出去后暂且自称为东郡梁仲宁帐下亲兵。”刘杲知道这是张角担心刘杲一旦暴露,广宗城内刚高高涨士气再次低靡。刘杲自然乐得如此。
刘杲离去不久,堂前屏风后走出一人,此人面白无须,头戴方帽,身着儒服。张角见此人,问道:“小师叔,你看这人如何?”
“来历不凡,颇有见识,然对我太平道所知甚少!不似寻常诸生,亦非官兵密探。”被张角称作“小师叔”的这人答道。
“他所言波才将会在长社大胜,有无可能?”张角道。
“波才手下兵散,便是收拢元义在河南散兵,也不过万余精兵。闻自颍川一路出击的是朱儁。交趾叛乱,朱儁三年乃定,可见其文略尚可,武势不足,但此人气度上佳,能容大才。以波才之散兵,相对刚出京师的羽林军、北军五校,太过难为波才之才谋。波才除非有开国之才,方能大败朱儁一路,进逼雒阳,不过你我都知,波才谨慎有余,至于攻伐却非他所长。这后生,在这点判断的太过武断……不,让我再想想。”小师叔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变。
“嗯?“张角疑惑着看着陷入思考的小师叔。
小师叔,在堂厅度来度去约有小半刻,方才神色凝重道:“波才大胜,道是有七八分可能。”
“你是说……党人?”张角此时也闪现一个念头。
“不错,正是党人。朱儁、皇甫嵩乃至城外卢植,肯定不仅仅满足平定我们,他们的目标肯定的是一扫阉党、外戚自和帝以后相替用事之局面。先前,解除党锢是开始,现在他们更是要利用平定我们之战,谋取更大利益,让更多党人上位,压制阉宦、外戚,造就中兴局面。”小师叔道。
“现今,皇帝对于用党人还是犹犹豫豫,那么党人要上位,必须需要一场大败来危及雒阳,继而再用大胜来安慰朝廷诸臣。若真如此,我们计划可就玄乎了!小师叔,你说楚卫此人,是不是党人为联络我们而设下的暗棋?等党人占据朝廷优势,敕令我们全体投降,那样党人更是可以携天下之希望,一扫大汉百年余毒!”张角道。
“不像。不过此人未必没有这样想法。”小师叔说着,又摇头道“不过大汉之局势非谋略所能安靖,阉宦、外戚实力庞大,在外野军与之也多有联系,此计策看似可谋,却是条艰险之路。稍有不慎,立即就内起军兵,再起春秋诸侯之局面。师侄,党人可用不可倚,你趁早打消这条心。不过我们的计划还真是得修改一番才是。就让曼成等人,在长社送官兵一份大礼!”
“那先辟他别驾从事,观察一段时间!”张角一语断定对刘杲的审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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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驾从事,在汉帝国,这是属于司隶、州刺史一级所置。刘杲接到张角辟募文书,心下暗自忖度:“张角此刻虽占小小县城之地,就自称大将军,又置司隶两千石官吏,由此可见,张角肯定心怀远大志向。既然他心怀雄心壮志,就应该绝对不甘于坐守孤城。只是,历史上为何张角由始至终却不曾成功突围?”
“想不通!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