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信?何以相告?”张阿牛眼角挑起。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此就透漏密信消息,让我怎么相信你是黄巾密探呢?
“愿献投名状。此处不远有官兵两名暗哨,我可斩杀其级以取信诸位。”刘杲道。
张阿牛心意稍动,吩咐两人四处打探,看是否有官军痕迹,当然最重要的是判别刘杲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以待官兵人马前来围剿。
张阿牛素心怀大志,曾受过太平道人恩惠,后被张角的太平道描述的太平乐士吸引。张阿牛正欲入信太平道,朝廷却突然下旨追捕张角。张阿牛于是招募中山、安平、河间三郡流民,准备投倚张角,以成大事。张阿牛自然不是他本名,只是造反是件提着脑袋办事的职业,容不得真名起事。
后来闻听张角被困广宗,张阿牛就与十余部黄巾聚众数千人,合成一军,准备自东门而冲阵入城,却被一校官军冲溃。这些农民兵合聚成的军伍不堪大汉精兵冲袭,来时三千多人,逃亡却只有三百左右。这些溃兵大都往奔钜鹿郡北部。而张阿牛却心怀不甘,带领甘愿追随自己的十七人,再来此处打探官兵布防,以备来日再战。
这座百来米高,千米左右绵延的山坡,即便是距离卢植外围郡国兵,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故官兵并不太重视这山地,仅派两名郡国兵监察此地。刘杲后世在特种兵“逆风”中也是精英人物,这一世身躯强悍又甚于后世,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快就把两名郡国兵刺探清楚。
借用手弩,两名郡国兵三下五除二的被刘杲轻易干掉。刘杲利索的出手,冷漠的杀人态度,让十来人心下冷,不禁摸摸脖子。尤其是张阿牛,想起自己差点也同这两名郡国兵一般魂归他方,心中一阵后怕,背后一水的凉汗。
张阿牛自忖比起刘杲也不弱多少,但是刘杲的动作非常利索干净,不浪费丝毫动作,这就是张阿牛远远比不得的。张阿牛心思:“此人应该是刺客出身。若是大开大合耍起长兵器,他不如我,可是在地面尺寸之地,他的威力太大。怪不得他即便告诉我们密信,也是神情自若。恐怕若是我固执离开,那他下手绝对不会手软。”想到这里,张阿牛有点后悔,刚才刘杲伏击郡国兵时,自己应该用手弩射杀他才是。
刘杲斩杀两名郡国兵后,十几人虽对其依然猜疑,但却多了几分畏惧。畏惧之余,十几人又有点心安。能毫不迟疑斩杀郡国兵的自然不是官兵,在这个非官即匪的年代,刘杲应该不会对他们十来人下黑手才是。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斩杀郡国兵后,在刘杲有意相交之下,除领张阿牛外,其余人都对刘杲消去敌意。而后,刘杲诈称是南阳张曼成部下亲信,怀中密信就是他送予张角的。张曼成在南阳起事,号称是“神上使”,自然在太平道中地位不低,十余人听到此处,都是心下羡慕,甚至有人欲奉刘杲为。
人本性就是慕强而鄙弱。十余人中,即便是最初随张阿牛起事的某人,也未曾视张阿牛为一生报效目标。战乱之时,保命要紧,众人跟随张阿牛,自是因为他能护的自己平安,但是他们不介意再寻一个更好去处。况且,这次赶来广宗城,本就是投靠张角的,眼前这位身手厉害的神上使麾下刘杲,在众人眼中自然是个比张阿牛更好的出路。这令张阿牛沮丧不已,若不是还有几个同是博陵县人挺他,他早不知该如何立足。
听到刘杲再次提及密信事,张阿牛有心挽回自己威望,佯作激动的大声道:“军情紧急,片刻不得容缓。我愿突袭敌营之侧,行声东击西之计,以便楚小兄弟顺利入城,你们谁敢与我同行?”刘杲根本没有打算以黄巾成名当世,所以就用自己本名楚卫诈称,又随机取字为子羽。又因众人之中,楚卫最幼,是以,张阿牛称刘杲为楚小兄弟。
自从遇见十来人,刘杲就在一步步的给众人下套,只是没有想到这几人这么上路。也许是因为此时尚且刚烈,苟安求生的中庸之道还没有大行其是,刘杲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三国志》里,虽陌路不相识之辈,然为义气,抛生死之心,弃官禄之赏的人还是非常多的。这些人在三国前期历史上有浓厚一道笔墨,是任何读三国历史的人都不能忽略的。
对于张阿牛的豪言壮语,刘杲虽然感动,可压根就不信。不是不相信张阿牛有如此胆略和品性,而是刘杲永远不会把身家性命假托在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身上。而且,即便是张阿牛真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前去右侧袭击,就这十来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与入城毫无益处。
故,刘杲果断的拒绝张阿牛这看似完美的提议。然而,汉之士风,多是命可弃,名不可丢,张阿牛以为刘杲这是在瞧不起他,反驳道:“楚小兄弟莫要小瞧我们。我们虽说武艺低微,可是暗夜放火,扰乱兵形还是可以做到的。”刘杲不得已,只得寻个借口,说是兵阵危险,不可做无所谓牺牲,又言若得几人相助,潜行至城下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此良久,方才打消张阿牛念头。
刘杲又以自己为黄巾精锐为借口,把后世夜袭作战要素改头换面,传授几人。张阿牛一众听得云山雾绕,乍信乍疑。
夜袭训练间,生一个意外。
原来是这十来人之中有一人是资深夜盲症患者,根本不适合夜间潜行任务。刘杲这才记起,一般在乱世末,由于流民赢困,缺粮乏食,许多流民兵、农民兵都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微型、轻型、甚至重症夜盲症。故流民军最怕的就是夜战,甚至夜间一旦惊慌炸营,数万之众一个夜晚就能因炸营而自向踏践者数千人。但是精兵却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故中国历来中小型战事,夜袭几乎成必备大众化战术。而后三国后期以及两晋之间时,许多十数万流民级别叛乱就是这样被平定的。
灵帝即位后,河北连年多灾,卢植大军中抽调而来的郡国兵多来自河北诸郡,怕是有不少夜盲症患者,这要不要利用一下呢?刘杲后世曾经做过战役推测模拟,一旦夜盲人数达到百分之五比例,那么在夜间仓促遇袭时,即便不会炸营,也会减少小半战斗力。刘杲这么一思,顿时觉得夜间潜行计划可行性大大提高。
夜盲症患者,名为丁涎,博陵人。与张阿牛同县。也就是这时,刘杲才觉得这个博陵怎么那么熟悉,仔细想想,传说中黑山贼总头领张燕的原老大张牛角貌似就是博陵人。“不会其中就有张牛角?”刘杲冷吸一口气。若是张牛角,可不能折在这里。张牛角死,张燕会不会如历史那样上位?若是影响到太行山区域的黑山贼,那可是大大干扰刘杲计划。所幸,刘杲私下打探一下,这几个人虽是同出博陵县,但却不识张牛角为何人。
只是这个夜盲症成员,该怎么处理呢?
刘杲心下犹豫,按照计划保密性来说,他不能允许丁涎单走。若是万一丁涎起了其他心思或去高官或是被官兵捕获,立刻致几人于危险之地。然而刘杲有心留他,却找不到借口,又担心引起张阿牛一众反感,不肯相助自己入城。
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刘杲婉言道:“时近天黑,不若暂住此处。等明日天色朦胧时再返归?”张阿牛听刘杲所言,欲言又止,转而吩咐众人取出各自信物奉于丁涎,叮嘱道:“若我等身遭不测,诸家老小,还望丁兄多加照顾。”
见张阿牛一众尽把后事托付给丁涎,刘杲知趣闭嘴。刘杲虽是智商高于情商之人,但还通人情世故。他虽利用言语把张阿牛逼往死地,但也不可万事做绝。
人在做,天在看,刘杲还不至于视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