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秦乞才知道铜灯台燃烧的事物绝非一般燃料,因为他细细看过画卷的材质,只是一般的云母笺,所谓的云母笺是工笔画常用的一种“熟宣”。生宣纸经上矾、涂色、洒金、印花、涂蜡、洒云母等就制成了“熟宣”,这种纸经得住层层的皴染,墨和色不会轻易洇散开来。
但无论什么事物都有优缺两面,这种纸的缺点是久藏会出现“漏矾”或脆裂。而这幅文殊菩萨画卷上已然密密麻麻布上了一层细密的黑线,秦乞知道这是画卷表面因长久暴漏在空气中,而脆裂了。
此时白爷手中的铜灯台已经爆出三尺烈焰,置于画卷下灼烧了起来。
秦乞从后面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这幅画卷沐浴在黑烟熏熏的烈焰中。
“白爷,你这是为何?为什么要毁了这幅画。”秦乞忍不住又问了一一边。
“无良,这火不同一般,它燃烧的温度极低,不会烧坏画卷的,反而会显露出画中的秘密。”白爷清癯的面庞映着火光,明暗不定。
白爷转首看着一脸讶然的秦乞,继续道:“你可知道夜晚的坟茔上空总是漂浮着一些鬼火?”
白爷见秦乞不解的看着自己,笑道:“世人皆道鬼火是死者的阴魂所化,实在可笑啊。”
秦乞忍不住打断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些鬼火其实与我手中灯台燃烧的事物相近,只不过是一种世人没有发现的染物罢了。好了,不说了,仔细看清楚了。”白爷转过身去,用手指了指渐渐变红的画卷。
血?血一样的红,秦乞心中猛地一震,每当发作的时候,眼前总会出现一片稠腻如血的红色,这颜色却是与自己在幻境中的红色一般模样,这是巧合吗?难道冥冥之中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宿命吗?秦乞浓眉紧锁,双眼犹如鹰隼,紧紧盯着画卷每一息的变化。
苍白的画卷留白处渐渐变红,而画上的文殊菩萨却逐渐隐遁消失。忽的秦乞眼前一闪,只见画中冒着青烟的经卷在烈焰中散开,一晃便在猩红的画卷中出现了八匹黑线勾勒的神驹。
秦乞张口结舌,这些机括却是神奇,自己活了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这就是天下八骏?”秦乞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定定的望着眼前玄异的画面。
画上虽然出现了八匹神驹,但其中五匹却是模糊不清,便像五团黑墨。而其中有三匹随着灼烧时间越长却是愈加清晰,便似活过来般,仿佛耳侧都可听到神驹“嘶嘶”的鸣叫。
白爷继续举着铜灯台,对画上的变化却是不见丝毫讶然,想必白爷早已知晓其中秘辛,“无良,看那三匹神驹,八骏图残片就隐在那黑线当中,如今只找到三块残片,不知能不能治好你的脑疾?”说着白爷轻叹口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灯台的烈焰,却是不再言语。
“一切都是天意,不用在意结果的,白爷的厚恩,小子便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秦乞正看得入迷,忽闻白爷轻声叹息,当下心双眼迷蒙,白爷待己如子,定不可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就算治不好自己的病,那又有什么呢。
“得得”“得得”三匹骏马忽的奔跑起来,秦乞分明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这是怎么回事?正待秦乞纳闷不已,脑海中忽的一声炸响,整个人便似被雷劈中,瞬间天地逆转,双手抱着脑袋翻到在地。
“头好痛!——啊!”秦乞抱着头,滚倒在地上,不住将头撞向坚硬的石板,血随着一声声闷响四溅开来。
白爷将铜灯台放回原位,漠视着因发作而痛苦的秦乞,冷冷自语道:“无良,能不能成功便看自己造化了,没人能帮你。不要怪我,为了复宗大业,你只能背负起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文殊师利体,你就是这个载体啊。”
“吱吱”在秦乞撕心裂肺的嘶喊中,忽的从石室侧壁传来细微的声响,声音很尖锐,直接穿透了秦乞的嚎叫,传到白爷的耳中。
白爷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容忽的一沉,快步走到岩壁,从铜灯台后面的岩壁中拉出一条细长的红线,红线一端连着一个铜质的中空圆筒,白爷将圆筒放在耳侧,像似在听着什么,忽的面上挤出一丝笑意,然后将圆筒搁在嘴边,“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白爷将圆筒放回原处,深吸了口气,将石室打开,一闪身便走了出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已经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的秦乞。门在二人中间悄无声息的合了起来,第一次将两人阻隔在两个世界。
——
“你们是?”秦乞从血泊中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三道黑影,急忙将眼前的黏稠的血渍擦干净,
“原来还在叶煌城地下甬道的石室,白爷怎么不见了?难道方才我又发作了,定是白爷去取药丸了。”
“吾乃奔宵,看来你就是文殊师利体了。”一道清越的嘶鸣从秦乞眼前的三道黑影中传来,但声音传到到秦乞耳中却成了人语,当真奇怪。
秦乞正觉得不可思议,忽的眼前一亮,一匹神驹忽的从其中一道黑影中走了出来,这匹神驹浑身漆黑,四蹄金黄,毛色炳耀,周身散发出一层柔和的白光。
“奔宵?是了,奔宵黑如紫墨,四蹄如金,夜行万里。”跟白爷相处了三年,对于传说中八骏的体貌特征早已了如指掌,眼前这匹散发神光的黑马确是符合奔宵的特征,但秦乞说什么也不能相信,秦乞猛地摇了摇头,忽的沁出一层冷汗,这家伙竟然能口吐人语,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这家伙疯了,或者我实在自己的幻觉中?
“文殊师利体,做好闯关的准备了吗?”一声嘶鸣,剩下的两道黑影中有走出显出一匹神驹。
秦乞暗叹口气,小心望着这匹雪白的骏马,心中自然震惊的无以复加,“自己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先是奔宵,这回又来了超影,看来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了,也好,在死之前能见到传说中的八骏,也不枉此生了。”
是了,紧随奔宵现身的雪白骏马便是八骏之一的超影,“超影者,浑身盖雪,双目垂虹,与金乌齐奔。”
秦乞眯着眼睛,坐在地上望了望两匹神驹身后最后一道黑影,不知最后现身的是哪一匹?
“文殊师利体,你准备好了吗?”超影见秦乞傻坐在地上,便又问了一遍。
“啊?准备什么?”秦乞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心中敬仰非常,真是神骏啊,从没有见过如此气质超然,不带一丝瑕疵的骏马。忽的秦乞心中一动,“白马问我准备好了吗?难道是问我准备好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