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被廉如海笑声一扰,忽的浑身一震,警觉地望向李复庭,心中暗道:“真是怪事,他的声音也能扰我心智,这是什么道理?”唐云生怕再被邪音所迷便藏在廉如海身后。
“呵呵,看侯爷说的,哪有那么吓人,这身装束也只是为了便宜行事呐。”李复庭闻得廉如海讥言却不已为意。
“廉伯父,闵伯父,小云,你也来了。”这时一老一少两位武员装束之人也上了高台,白甲少年走到廉如海,闵君臣面前俯身一礼,便拉着唐云在一旁叮咐些什么。如此看来这白甲少年便是博物侯之长子唐风无疑了。
黑甲老者向二侯拜礼后却立在李复庭身旁。
“方才得闻廉侯云笛妙音,当真心潮澎湃呐,与虎皮重鼓衔接的恰倒好处,若早一分,笛音必被鼓声盖过,若迟一分,鼓声已衰气势全无,无所凭依。如此借势发音,廉侯当真用笛大家,李某敬佩的紧呐。”李复庭说活之时双目闪动,便似真被笛音所谜一般。
廉如海对李复庭的奉承之言充耳不闻,一双虎目自上而下只是打量着黑甲老者,最后目光停在老者腰际宝剑之上,突然虎喝道:“岳铉何在?”
只见高台左侧军列之中走出一人,半跪领命道:“末将在此。”
廉如海一敛虎容,哈哈大笑道:“张将军原来也是用剑名家啊!我身后岳将军剑法颇精,在军中也算好手。如今张将军即将巡海南冥,在离去之前可否垂赐几招,也算助我军威。”
众人一听此言,顿时高台之上肃静无声,一片沉寂。廉如海此言便算公开挑衅。唐云一愣,下意识地望向文德侯闵君臣。
闵君臣自李复庭登上高台之时便不言不语,此时更是神色淡定,双目微眯,嘴角含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到文德侯如此神情,唐云心中一奇,闵伯父号称帝朝神策,胸腹妙计连珠,如今高台之上已剑拔弩张,却一副淡然神色,莫非闵伯父已有了应对之策,想到此处,唐云心复平静,静观事态变化。
黑甲老者上前一步正待说话,却闻李复庭笑道:“张云峰真人剑法虽妙,却怎比得上咱军中诸将,雷神张弘范一身雷霆威震三军。杀神泰不华小儿闻名止哭。而侯爷您自不必说,军中名将如云,元峰真人虽剑法精妙,其旨却重修道养身,论剑之实战却还需元峰真班门弄斧呐,传出军威受辱,岂非不美。”
李复庭娓娓道来,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众人心中一松,一场比斗便可免去。
“李大人言重了,只是助兴而已,岂如你说的那般严重。”廉如海一抚银须,虎目却仍盯着黑甲老者,接着道:“此次出海南巡,路途艰险非常,选派之人必博学多识方可应变南冥未知之域,必武功有成方可应付南冥海怪之流——”
“武忠侯,你是说老夫文武俱庸,不能胜任这正将军一职。”黑甲老者圆脸发黑,气的须发戟张,打断廉如海的话,沉声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即是这样那还不快快缴上令牌,交给岳将军,在军中岳将军可是文武全才,这差事正合。”廉如海虎目含笑,微微颔首道。
“你——”黑甲老者怒到极处竟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李复庭。
李复庭看着张元峰真人一脸怒容,颔首安慰,心中却道:“这蠢材便练了一身好剑法,头脑却蠢笨如猪,凭你也想与廉如海争口舌之利。”想到此间只是笑道:“武忠侯莫要矜才使气,这正将军可是帝君钦点的,其才学令帝君赞叹有佳,武忠侯大可放心。”
李复庭说完只是笑看着廉如海,见廉如海一脸不屑便又道:“大家同为帝朝,既然这样,不如就从了武忠侯便让岳将军与张元峰真人助助兴。”
廉如海一愣,没想到李复庭竟会随了自己,正待廉如海要说话之时却见一直静默的闵君臣淡淡道:“武忠侯心系帝朝,也是担心此次南巡,即是帝君钦点便如期登船出航吧,大家不必再争,李大人如何可好?”
李复庭见闵君臣一双微闭长目望着自己,生怕再生什么变故,干笑两声道:“文德侯说得真好,快快传令击鼓鸣金,按时出航,不可误了吉时呐。”廉如海万料不到老友会说出此言,一时气恼,拂袖而去,向唐风兄弟走去,不再参合进来。
唐云见廉伯父闷气而来,想不通闵伯父这是何意,难道那天命教真人却是难以胜取,对于天命教唐云却不甚了了,此时便不作多想。
一时鼓号齐名,两岸百姓却不知台上变数,鼓号一响,横江楼船上忽响起阵阵炮声,此乃花炮,此时虽光天白昼,看不见炫彩的花炮之形,却听得到如雷震般的炮声,只见楼船两舷炮声震天,白烟似雾,两岸百姓也欢腾起来。
“范宽儿,难怪今天这么多人来看,真是太壮观了。”陶安见高大楼船周围烟雾环绕,便如传说中的星槎一般,直看得陶安眉飞色舞,黝黑的面庞也潮红起来,双目更是闪动不定。
而范宽儿却并未如此激动,想到大少爷即将海巡南冥,听说至少要一年之久且路途遥远,如今南冥又传来海妖吃人之事,虽然自己在博物侯府上只是一名小小的僮仆,但侯府一家待自己却如亲如父兄,从不将自己当一名下人看,待想起昔日大少爷教自己识字读书,心中突然百感交集,范宽儿默默的望着巍峨的楼船,悄悄拭去流下来的眼泪。
楼船上军旗舒卷,士兵各司其职,高昂的船首上印着三个漆金大字“帝岳号”。如今整条楼船已是整装待发,只待主将登船便可出航而去。
“唐风侄儿,你父亲荐你出海南巡便是让你勘察南冥一域,此处牵连天下气运,万事小心啊!”廉如海拉着唐风的手,忽将虎首凑近,在唐风耳边小声道:“张元峰乃李复庭一党爪牙,要千万小心此人,船上有我与闵伯父插派的暗探,遇到危险可将昨晚闵伯父交与你的锦囊拆开便知。”
“侄儿明白,廉伯父不用担心,侄儿此去自会应变,只是家中只剩家父与小弟,望伯父多加照料。”唐风说着跪倒在地向廉如海与闵君臣磕了三响。
廉如海急将唐风拉起,肃容道:“这是如何,如此见外,你父与我二人乃金兰之交,三人同生共死,侄儿不必担心。”
“侄儿,辰时已到,这便登船吧,帝都有我与你廉伯父把持,莫要担心。”闵君臣轻拍唐风宽阔的肩膀,望向楼船方向。
“大哥——”腹中千言,移到嘴边半句也不说出来,脑海中频频闪过昔时兄弟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母亲再生下自己便难产而死,父亲公事繁忙,多不在家,便是大哥与自己相处最久,如今大哥便要离去了,想到此处唐云俊目含泪,呆望着大哥的背影,已不能言语。
唐风登上楼船船舷,木板缓缓收上船来,众军士已合力将锚托了上来。忽闻一声“大哥”唐风猛地转身,见小弟含泪望着自己,心中一酸,只是叹了口气,便向船中走去,心中默道:“小弟,今天过后你便长大了。”
唐云见大哥转身便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廉如海见状微叹口气,还都是孩子啊!上前将唐云扶起,安慰道:“侄儿,莫要落泪,你是男儿,只可流血,知道吗?你祖婆还在的时候说我只是出生时大哭一场,此后便再未落半滴泪,这才是真正的男儿。”
“是吗?当年滇山大战时,是谁趴在营帐里痛苦?”闵君臣在旁淡淡道,一脸含笑地看着廉如海。
廉如海老脸一红,吞吐道:“那不是巴王那坏小子将箭头射进老夫股腚里,取又取不出,痛的老夫只有——”廉如海突然打住,佯怒道:“老闵,你怎么老是在晚辈面前揭老夫的家底啊!”
正待廉如海要出口抵赖却听唐云破涕为笑道:“真有此事?那后来呢?闵伯父,箭头取出来了吗?”
“你小子怎么不哭了,一听老夫当年的家底就不哭了,亏老夫还一心安慰你。”廉如海见家底被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哼了一声便逃之夭夭,随侍家将见自家侯爷忽的离去,便一声传喝皆收刀竖戟,尾随在后。
闵君臣笑道:“取是当然取不出来了,正待众人绞尽脑汁想拿取矢之法时,忽闻斥候传报说那巴王已自缚在营外请降。你廉伯父一听巴王就在营外,顿时从床上跳起,大笑三声,也不顾股腚之痛,向营外急奔而去,谁知这一激动,便将那箭头给迸了出来,呵呵。”
唐云一听,哈哈大笑,此时已将悲伤化去,心中暗道:“我也已经长大了,不能在依仗大哥了,希望大哥此去平安无事。”
闵君臣与李复庭等人寒暄过后,高台之上众人渐渐离去,此时便只剩闵君臣与唐云二人。
“我们下去吧,再十日你父亲便回来了。”
“伯父,你先回吧,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伯父比用担心,我自会回府。”
唐云望着已小如蝼蚁的楼船,心中一片怅然,江风习来,只吹的眼中事物愈行愈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