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思念弟弟,本来就有些消沉的母妃,变得越来越郁郁寡欢,少言寡语,只是整日沉浸在自己哀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而自从她的那支黑绿色的笛子与乐谱也被贼人连着弟弟的襁褓一起掠走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吹奏过她最喜欢吹奏的笛音。
尽管我已经让赵德安托人在宫外又买一支笛子,之前的那支笛子看上去更精致、更昂贵,与的曲目更齐全的乐谱回来。
当我亲手递给了母妃时,母妃接过之后,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嘴角带些哀伤,又带些欣慰的笑了笑,却再也没有吹奏和翻阅过。
偶尔,母妃倒是还练习一下书法,不过写的大多是一些哀婉、悲伤或者思念的诗词,其余时间,她便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目光幽幽的看着远方。或者拿着弟弟以前穿过的小衣服、小鞋,时而淡淡的微笑,时而默默的哭泣。
看着母妃一天天消瘦下去,眼神也变得一天比一天空洞起来,我有种她随时可能会离我而去的错觉,这种错觉让我觉得非常恐慌,因为在我的心中,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弟弟外,母妃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自然,那个身着明黄色衣饰、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被我排除在心门之外了。
因为恐慌,我觉得不能再任母妃这般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于是,我开始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想让母妃的现状生改变。
先,我开始让宫人们在我上学去之时,尽量多与母妃说说话,找些能将母妃逗乐的事情来做做,并央求姜母妃尽量多抽些时间过来陪母妃叙叙家常。
而我一下学之后,就钻过母妃的房中,不停的与母妃说着话,撒着娇,让她正视我的存在,并寻些母妃高兴的事,说与母妃听,再待到母妃睡着之后,出去习武。
可是,让我感到沮丧的是,这般做的收效好像不大。宫人们找她说话时,她会直接利用她的主子身份,将宫人们赶出房门去。
姜母妃与她聊天时,虽然碍着身份,她不得不笑脸相迎着,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有些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答非所问。
而我在与她说话之时,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温柔的笑着看着我,或者抚摸抚摸我的手和脸,有时,她的眼神之中,还闪耀过一丝愧疚之色。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突然想起,以前母妃似乎告之过我,她曾与外公早年收养的一个类似于童养媳的义女,也就是后来我的舅妈,感情甚笃,母妃还是女儿家时,曾与那位姨娘无话不谈。
或许,若是见着了那位姨娘,母妃还能向她吐露吐露心事,不像现在这样,只是径自将自己桎梏在一个死胡同中,整天闷声不语。
于是,我便去央求向来比较照拂我、也能够作这个主的纯阳母后,其实,此时的纯阳母后已经有些病怏怏的,不太过问后宫之事了。
不过,在我说明了母妃现在的症状,并提出要将姨娘接进宫,陪伴母妃一段时间之后,纯阳母妃先是大赞了一番我的孝,然后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即刻拿出凤印,嘱咐人去办了。
半个月之后,姨娘便从江南赶了过来,身边还牵着一个粉嫩娇美、身着锦缎锦袄、大约五六岁、人见人爱的小女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姨娘,她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人,可能是从小就被外公家当作童养媳一般养着的缘故,导致了她的性子比较温驯,见人都是低眉顺眼的,不容易惹人注目。
不过,因着娘的缘故,我倒是对她莫名的有了一种亲切感。那个小女孩则是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姓梅,名香。
自打姨娘来了之后,母妃的性子果然变开朗了不少,脸上出现笑容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也让我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而因梅香的到来,也使我多了一个玩伴和爱护的对象。
天真无邪的她根本也不知道避讳我的皇子身份,总是象个尾巴似的跟在我后面,“宗哥哥,宗哥哥”的不停唤着,还不知害臊的告诉我:“宗哥哥,你是香儿见过的这世上长得最俊的男子了,等香儿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你!”
我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没有放在心上,每次她这样说时,我也只是一笑了之,被她缠烦的时候,便总是哄她道:“好,宗哥哥等着香儿长大。”
不过,因着她的可爱,让我想起了与她同样可爱的弟弟,一股怜爱之意便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渐渐的,我便将对弟弟的感情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总是象呵斥珍宝一样呵护她,而那时的她,也是那么听话与懂事,那么纯真官方帅哥四菜一躺上传而美好。
而母妃似乎也是与我一样,将对弟弟的感情也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经常会抱着她,说说话,有时还会教她练习书法。香儿也就从那时起,开始喜欢上书法的。
自那之后,征得姨娘和舅舅的同意,我每年都让人将姨娘与香儿接进宫来住上一段日子,而娘有了可倾吐心事的人之后,心情也稍稍变得开朗了一些。
只是,这一点点进步在纯阳皇后渐渐病重,原来身为昭仪的秦母妃,越过原本位份比她高、身为贤妃的姜母妃,成了贵妃,并且有成为下一任皇后的趋势时,母妃心中可能是因为终究有些愤愤不平,又变得越来越抑郁起来。
在纯阳皇后病逝之后,秦母妃顺理成章的成了父皇的第二任皇后,也就是我的第二任母后之后,母妃的抑郁症状变得愈的严重,任凭我想尽了千万种办法,姨娘和香儿也进宫来,与她整日作伴,都不能使她从她的抑郁症中解脱出来。
而到了父皇力排朝中众臣要立我为太子的建议,一意孤行的立了体弱多病、各方面表现都不如我的二皇弟,成为敦煌朝的太子之后,母妃也就终于到了病入膏肓之时。
临终前,母妃还满怀歉意的对我说道:“宗儿,都是母妃无能,害你也跟着母妃受委屈。这么多年来,母妃对你一直感到惭愧,很惭愧,惭愧母妃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反倒要换成你来照顾我了。母妃走后,你只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就可以了。虽然你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母妃能感觉得到,你心中一定还有着仇恨。不要再想着去报仇,以你的实力现在想去与她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就让一切随着母妃的死而逝去吧,你就想着,或许是母妃前世欠她的,今世来给她偿还,这样心里便能痛快一点。只要看到你活得好好的,母妃在天上见毒害了也会很高兴的。所以,你要答应母妃,不要想办法去报仇,好吗?”
在那一刻,我泪如泉涌。不过,我的心中却并不认同母妃的观点,将无欲无求的母妃弄到今日的这步田地,让无辜的弟弟弄得时至今日都不知所踪的恶人,我怎能如此就轻易放过呢?只是,为了母妃能够走得安心一些,我仍是忍着心中的不甘不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在母妃合上眼的一霎那,我没有再流泪,只是心中却充满着对现在这位母后的仇恨,以及要让她尝到恶果的决心。
在这种仇恨的驱使下,在母妃出殡那日,让我忘记了掩饰,径自用裸、充满仇恨的眼光,对上了母后那对我投过来的、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怜悯眼光,这时,我看见她脸上一惊,一丝警惕之色掠过,随即,她的神色就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而那个这么多年以来,今日才第一次踏进母妃住所的父皇,她难得的在眼中透露出一丝对母妃的愧疚之色,我就更不屑于去理会了。
不过,后来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则就让我有些后悔,那日我对母后所直射的那种仇恨眼神了,也让我彻底的见识了母后的强硬手段。
从那里开始,母后就开始有目的的针对起我来,她开始刻意的减少我与父皇的见面机会,也开始刻意的给我布置出一些棘手的难题,让我去解决,还经常给我制造出一些事端,让我在朝臣面前出丑,让原本坚定不移的支持我的朝臣,心思也变得有些动摇起来。
便是连教书先生给我所教授的书,也变成是一些无关治国之道、经纬策略,反倒是一些风花雪月之类的闲散书籍。
至于二皇弟,她将他保护得更好,除了除夕夜的家宴上,我几乎一年都见不上他一次,不知是不是怕我伤害于他。
而我的住所附近,还专门有侍卫在把守着。
这样的我,与被囚禁无啥二样,这时的我,也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以卵击石。
但是,对于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来说,轻言放弃不是我的性格,她对我些种种的打击,只会更多的激起我的反抗而已。
她不要我学习的东西,我却偏要学习。表面上,我是读着那些她让先生教授给我的风花雪月之事,暗地里,我认命赵德安去给我找一些治国之道、经纬策略之类的书籍来自己学,增加自己的学识。学完之后,即立刻焚烧掉,不让她觉,有治我罪的由头。
而且,我也开始来尽自己的能力,趁她没注意之时,悄悄的来笼络人心。
当然,在她的面前,我开始吸取上次的教训,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显得有些胸无大志,怨天尤人,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做得太过于做作,让人一看就是在做戏。
虽然皇子一般年满十八岁才会封立为王,搬出宫中,在宫外建造王府居住,但是,为了更方便自己的行动,十六岁那年,我便开始自请出宫。
初时,父皇有些犹豫,不过,因着此举正合母后心意,她认为这样一来,二皇弟与她,都能少了一份威胁,便竭力的劝说父皇,让父皇同意我的请求。
终于,在我快到十七岁的那年,被封为宗亲王,父皇在宫外为我建造了一座宗亲王府,让我搬了进去。自然,这宗亲王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位而已。
不过,我也不甚在意这些,因为我的胃口不是仅仅一个王位就能够满足的。
在我坚持只用原先服侍母后与我的那些老宫人后,宗亲王府中便再无母后的耳目,至于府外那些行踪可疑的人士,我也让那些原先被我招进宫中教授武艺,后来变成我的侍卫的武林人士来把守着,所以,我的行动基本就变得自由起来。
也就是在宗亲王府内,我开始训练起暗卫来,要达到的效果就是敌明我暗,在敌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追踪敌人,俘获关于敌人的尽可能多的消息。
暗卫训练出来之后,我派了一部分潜伏在皇宫内,打探消息,另外一部分刚派出朝中重要大臣身边,掌握住他们的弱点、喜好等,然后再针对这些来一一击破,俘获他们的人心。
这些为我日后的顺利登基和登基后的顺利统治奠定了很大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