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了片刻之后,皇帝有些忍不住了,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和奏折,抬头对我说道:“林御医,你的脚方才被茶水烫过了,现在不碍事吧?要不要让人去喊个御医过来?或者让外面的小松子将你的医药箱拿过来,你自己先给自己上些药吧?”
因着方才亲眼目睹了他与刘彩儿之间的那让我感觉非常刺眼的一幕,我现在心中异常的不舒服,也不太想理会皇帝,加上觉得反正皇帝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想伪装了,他想咋样便咋样吧。
于是,我便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乃身份卑贱之人,就不劳皇上如此费心了,与微臣这微不足道的烫伤相比,江山社稷之事更为重要,皇上还是安心批阅奏折吧。”
说完,我低下头,继续研墨,不再看他一眼。
皇帝被我一顿抢白,顿时讨个没趣,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在气结之下,冷哼一声,也不再理睬我,转过身去,继续去看他的奏折。
只是,他看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有些焦躁不安,仍然一点字都没有看进去,放在手中拿着的奏折,硬是半天也没翻动半页,一气之下,他“啪”的一下合上了奏折,将毛笔扔在御案上,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朕批奏折批得有些厌烦了,不想继续批了,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自己回房去吧。”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向外走了出去。
我垂下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的随在他身后,走出了御书房。
只是,他的方向是朝向玄清宫的院门那边,而我的方向则是玄清宫中那间为我准备好的那间过道房。
不过,因着方才赌气,脚上没做上任何处理,现在我每挪动一步,都会感到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上来,多走了几步之后,我额上的冷汗便再次冒了出来。
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这幅狼狈样,我咬了咬牙,硬是坚持走到了那间过道房中。
此时的我,经过方才的那番行走,不禁有些累得快要虚脱的感觉,我瘫倒在床上,本来有些自暴自弃的不想处理伤口了,想就这样揭开被子,直接躺在被窝里面算了。
可是,后来想了想,我自己这般虐待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苦了自己而已。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念安,我之所以忍到现在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念安,为了以后能好好的照顾他,保护他,我就更需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了。
于是,我仍然忍着痛,起身拿过了医药箱,再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将自己的袜子从脚上脱了下来,随后,我又将裤管掠高了一些。
因为方才走了一大段路,让鞋子与袜子、肌肤之间生了摩擦,待我低下头看时,现自己脚上面的皮果然已经脱掉一层,看上去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
我强忍着疼痛,先是往脚上撒上了一些消毒粉,又涂上了一些治理烫伤之药,再撒上了一些止痛的药粉,最后用纱布结结实实的包扎了起来。
做好这些处理之后,因着止痛粉的作用,脚上的疼痛倒是好了一些,只是我浑身都快汗湿透了,整个人也都快筋疲力尽了,所以,我干脆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准备睡上一觉。
可是,真等躺了下来,我却仍然是一点睡意都无,眼前又不停的出现了方才在御书房中,皇帝与刘彩儿相互喂食、浓情蜜意的那一幕。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知道皇帝的后宫嫔妃众多,心中也有了一些准备,但是,就这般看见他与妃子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
想到他以前对自己做过很多次的亲密举动,也对别的女子这般做过,那一刻,我心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在我被盛宠之时,也经常会被告之,皇帝晚上过不来,是去了别的妃子的宫中,听见之后,我的心中也会酸酸的,可是,这些都没有象现在这般直面目击所带给我的震撼大。
不知道这是与这段时间以来,亲眼目睹了皇帝在闻见我的死讯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强烈表现,让我非常确定,他是爱我的,因而,我也开始放纵起自己对他的情感来关。还是与我以往一直没有正视这个问题,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现在却被人送到眼前表现出来有关。
可能,在我的私心中,也早就已经将他霸占为己有了,不愿意再接受他与其他女子有类似的、亲昵的表现了吧。
可是,这些应当终究只是我自己的贪念和自欺欺人而已吧,他是皇帝,身后有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对于这些几乎都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他多多少少都官方帅哥四菜一躺上传有些感情的,就算他再爱一个女子,只怕他也难以将他身后的这些女人全都给抛下吧。
念及到此,我不禁有些庆幸起来,往日的自己,幸好还存有理智,稍稍控制住了一点点对他的情感,不然,当时的自己肯定还会被伤得更深、更重吧。而若真是在他身上,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情感,那我也定会做不到当时挥断情那般的决然与痛快转身吧。
庆幸之余,因为害怕再受更大的伤,我决心再次控制自己,要将重新放在皇帝身上的心再悉数收回来,虽然过程可能会很艰难,但是,我会努力的去做。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想起了大师兄,心中不禁有些慨叹,如若不是当初一场场巧合与错过,我当初选择的便是大师兄的话,那定能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并能一辈子受尽呵护与疼爱吧。
于是,我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找出了那根墨绿色的笛子,握在手中,想从笛子中感受到一些温暖,并又回忆起那些温馨的往事来。
就这样,在脑海中所思考的事由越来越多,变成越来越少后,人也越来越疲惫时,我便慢慢的带着回忆进入了梦乡。
※※※※※
待我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变黑了,而我则是被一阵有些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给惊醒的。
“你们今天看见林御医了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啊?”一个非常具有磁性与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焦急和担忧。
“启禀皇上,林御医下午从御书房回来后,便直接回寝宫了,随后便再也没见着他出去过。方才晚膳时,奴才曾来唤他用膳,他说他的肚子不太舒适,不想用晚膳了,接着便又合上了眼睛,睡了起来,奴才见此,便没有再打扰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听见声音后,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只见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屋子中渐渐变得亮堂了起来,紧接着,我便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还有几个给他掌着灯的宫人。
明黄色身影前行的方向本来是直入他的寝宫的,可是,听见小太监的话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吩咐道:“你们且先出去吧,朕想先自己静一静,等会有事再来唤你们。”
“是。”宫人们齐声应了一句,又给明黄色的身影留下了一盏灯,便依次走了出去。
宫人们都出去之后,明黄色的身影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提着灯,往我睡着的床榻边走了过来。
见着他的到来,我又赶紧闭上了眼睛,作出一副熟睡状,与上次他去冷宫之中探视我一般,我仍然在合上的眼睛上留了一道狭长的细缝,以观察他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皇帝先将灯放在我榻前的那张长桌上,然后又向我的脸上扫视了一下,见我仍然还是睡着的之后,便坐到床榻边上的椅子上,轻轻的揭开了盖在我脚上的被子的一角,低头看了过去。
当看到我那双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脚之后,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心疼,随即将手轻轻的抚到了纱布上,非常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嘴里突然又轻叹了一声道:“蝶儿,你为何偏偏要这般倔强呢?朕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说完,他又细细的察看了一下我脚上的伤势,再轻轻的将被子给盖了上去。
然后,只见他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改坐到了床沿边上,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细细的、痴痴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伸出了他的手,向我的脸部伸了过来,可能是打算抚摸我的脸。
我想起这双手下午还抱过刘彩儿,还曾喂过刘彩儿进食,便本能的产生了一种抵触感,但是,我现在是在睡梦之中,又不能躲闪他。
于是,我故作翻身的模样,向外面侧了一下,就这样,皇帝向里面伸过去的手顿时落了空。
而此时,方才睡着前被我握在手中,放在被子外面的那支墨绿色的笛子,也随着我的手一起翻到被子外面的正中间上面放着。
感觉到笛子的存在后,我心中一动,一股赌气之心顿时生了出来,我张开嘴,似是梦中呓语一般,吐出了几个字道:“大师兄……不要走……不要丢下蝶儿……”
皇帝的那只原本预备打算改放到我的脸庞现在所在位置的手,顿时僵住了。
我用眼角余光窥了一下他的脸色,就看见他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一片,便是连嘴角上的肌肉,也开始在不停的了。
这时,恰好这时他又看见了我手中所握着的那支墨绿色的笛子,又怔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便不分青红皂白,也不担心会不会弄醒我,直接用力的从我手中抽了出来,放在灯光下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突然,他似是现了什么,脸色便变得越来越灰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后来,他干脆停止住了对笛子打量,只是径自用一只手握住笛子,并用力的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捂住心口,闭上了眼睛,久久都不动弹。
我看见他的模样,心下不禁也有些着慌,不知他看见这只笛子为何反应就这般大,难道他知道了这只笛子是大师兄送予我的?
这只笛子虽然一直伴随在我身边,有时放在床头,皇上来到,偶尔看见了,倒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这次他为何突然注意起来了呢?难道是因为我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吗?我心中忐忑不安的想着。
就在我被这股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加上有些担心皇帝会又如上次一般,突然晕倒,便打算干脆睁开双眼,不再装睡下去,看他究竟想怎样时,皇帝突然轻轻的将笛子放在了桌子上,步伐有些踉踉跄跄的朝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