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连忙推开他,正色道:“廷飞千万别这样!我只当你是个朋友,再无男女之情!”
他怔了一怔,却是微微笑道:“无垠,你不必这么紧张。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回心转意。”
我转过身叹道:“没有必要。廷飞,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我……绝无可能。”
他呆了半晌,方道:“为何?如果是因为你我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如果是因为宫雪衣……”
我连声道:“跟大哥没关系。只不过,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嫁人。”
他轻轻地笑了,说道:“只要你不是另有所爱,那廷飞愿意跟你在一起,有何不可?无垠难道会是那等迂腐之人,还要为先夫守节么?”
我沉了眼,走到一旁,心中突然有些纷乱,叹道:“你不会明白。我……不能接受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心中……”
他忽然笑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今天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可好?”
我微微一怔,他却拉着我上了小舟,慢慢地朝风月楼划去。我心思渐渐沉重,一路无话。上了岸,他凝神看着我进了后院,我只感觉到那灼热的眼光一直在我后背打转,忍不住长长地叹气。进了院门,就见子恒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叫道:“老板!出事了!”
我心一沉,问道:“什么事?”
子恒道:“就是上次,刺杀明……方公子的那个姑娘,又来了,这次她不走运,被武吉抓住了,这会子正在三楼天井那儿呢!”
我一惊,快步往楼上走去,边走边叫道:“无盐文玑呢?”子恒道:“文玑姐在大堂,无盐已经上去了,那位曲公子也上去了。”我径直上了三楼,果然见一干人站在天井边上,我心头乱跳,连忙叫道:“子恒!你守着楼道口,别让人上来。”他应了一声,站到二楼口。我这才定了定神,慢慢地走过去。
只见东方汐坐在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外,那位黑衣的姑娘站在门口,似乎已经被制住,又恨又气。我连忙浮出一个笑容,上前叹道:“生什么事了?”
众人都朝我看来,却听曲方舟笑道:“唉,铁姑娘真是痴心不改啊!”铁姑娘愤恨地望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曲方舟又笑道:“老实说,你还真有毅力,从天京到边关,从边关到明都,如今居然跟到云海来,你杀了他多少次?怎么到现在还没把他杀死?”
铁姑娘气得浑身抖,叫道:“我总有一天会杀死他!”
众人都是一愣,我忍不住朝屋里看去,东方汐脸色平淡,毫无表情。禁不住心中叹息,笑道:“既然大家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曲方舟笑道:“严老板放心,依在下看,这位铁姑娘恐怕不是真的想要方公子的命。呵呵,铁姑娘,你觉得呢?”
铁姑娘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我心头隐隐不安,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飞快地朝自己的胸口刺去。我大吃一惊,来不及想,右手疾挥出,将她手中的匕拍落,没料到那匕锋利无比,落下时竟然划到我的手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无盐一惊,连忙将我拉到一旁,惊叫道:“小心!”
那铁姑娘一呆,匕瞬时被武吉抄到手中,叹道:“你这是何苦?”
无盐立刻扯下一截衣袖,将我的手包扎起来,曲方舟看了一眼道:“没事,只是划了一条口子。”无盐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暗自好笑,转眼望见那铁姑娘,神情呆滞,似乎已经悲伤过度,人事不知了。心中一沉,连声道:“这位姑娘,你……”
她忽然愤怒地盯着我,大叫道:“让我死!你干什么要救我?!我死我的,关你什么事?!”
无盐道:“无耻!救了你还倒是她的不是了。”
铁姑娘气得浑身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在笑我无耻,我的确无耻,我这一辈子杀不了他,自己想一死了之,也不行么!”
我皱了皱眉,抚手叹道:“一死了之?如果这世上的事,都是一死了之可以解决的,那岂非是容易得多了?铁姑娘,我不知道你跟这位方公子有什么恩怨,不过,你可愿意听里,对东方汐道:“方公子,这位姑娘,看来也不是真的要你的命,可否卖在下一个情,把她交给我?她屡受挫折,如今伤心至此,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想必你也不会再与她为难吧?”
东方汐闭了眼,沉声道:“出去!关门。”
我一愣,武吉走过来,请道:“严老板,请吧。这位姑娘就交由你处置。”
我这才转过身来,拉着铁姑娘下了楼。无盐眼光闪动,似有不安,我笑了笑,叹道:“没事。她不是一个狠心的坏人啊,难道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我一直拉着她进了后院的小阁,才让无盐泡了茶来,她只是呆坐着流泪,一言不。我叹道:“你……先喝口茶吧,有什么天大的事,定要寻死觅活?”
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如果你一辈子也杀不了你的大仇人,你还想不想活?”
我微微一笑,道:“大仇人?他如果是你的大仇人,上次你明明有机会杀他,为何却没下手?我相信,那是你唯一的机会,是不是?”
她蓦然呆住,说不出话来。我瞟了她一眼,笑道:“你……是不想杀他的,是不是?在你内心深处,一直很矛盾,仇恨提醒你,一定要杀了他,可是你的心里,却不想他死,我说得可对?”
她低下头喘气,仿佛有些不能忍受。我喝了一口茶,叹道:“这又是何苦?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跟我说说,他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她闭了闭眼,恨声道:“他……他杀了我全家!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我轻声道:“哦?那他为何要杀你全家?无缘无故吗?”
她的双手忽然颤抖着,没有说话。半晌方道:“就算我的家人有什么不对,但他毕竟是杀了他们的人,我不能……放过他!”
我叹息道:“唉!话是说得没错。为人子女,眼见父母为人所杀,若不报仇,真是有违孝道。不过,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的父母所犯下之罪,也可能导致其他的孩子,没有了父母,那他们是不是也应该来找你报仇?”
她呆住,说不出话来。我淡淡地笑了笑,叹道:“人在这个世上,总要为他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你的父母犯下滔天罪行,自然就要以命相抵。你是一个明白人,何苦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跟自己过不去?你只需要时时记着父母的生养之恩,每年多多拜祭,就算是尽了心了。难道你还想为罪人去讨还什么公道?那么那些被你父母所杀之人,又应该向谁去讨还公道?有一句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是吗?”
她喘了一口气,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我叹道:“好在我看那位公子,倒不象是个狠毒之人,你屡次想杀他,他却一再地放过你,不是吗?”
她忽然冷冷笑道:“哼!他不杀我,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善心之人?他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
我一愣,名字?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只听她恨恨道:“我名叫铁忻离,这忻离二字,和他死去的妻子的名字同音。我第一次去杀他,被他捉住,他问我叫什么,我一说,他就愣住了。从此以后,他便不再要我的命!”
我呆在当场,她却冷笑道:“你不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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