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的官员们听了,立刻就纷纷议论了起来,大家早就听说过包大人在临安,以及在东莞审案时的一些轶事,于是都精神大振,准备看提刑大人的精彩表演。
包正也抖擞精神,很久没有在大堂上审案了,他很怀念这种熟悉的感觉。沉吟了一下之后,包正就传令道:"第一件,本官就审理何兰花谋杀婆婆一案,下面将一干人犯和证人等传上大堂。"
提刑大人下令,下面顿时就忙碌了起来,一边去大牢提取人犯,一边找出当日的卷宗,去传调当时的人证;刑房又去找当时的证物,但因为管理混乱,当日的绳索等物早就不见了踪迹,只好空手而归。
忙碌了一阵之后,一干人证全部到齐,都是广州城郊的一些村民,与兰花同村。他们见兰花的婆婆死得蹊跷,这才气愤不过,上告官府的。
包正见人都到齐了,于是将桌案上的惊堂木啪地一拍,然后喝问道:"谁是本案的原告,站出来说话。"
只见一个老者颤巍巍地从证人中走了出来,费力地跪在地上:"大人,老朽是村中的长者,名唤蒋平,受乡人委托,担当原告。"
包正见他年老,于是说道:"蒋老丈起来说话。劳烦说说当日的情形?"
那老者将手中的拐杖撑在地上,却还是挣扎不起。包正点头示意,旁边的差官上前扶起了老者。蒋平老汉喘息了一下,然后说道:"谢大人,那兰花的丈夫姓张,名叫张安。老娘年轻时就守寡,将孩子拉扯大了,自己的身体也累坏了。先是中风不语,后来又愁得两眼几乎失明,实在可怜。"
说道了这里,老者连连叹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幸好儿子张安比较争气,做了些小本生意,倒也勉强度日。后来就娶了邻村的兰花为妻,大概是成婚三个多月之后,张安出去做生意,谁知这一去就不见了踪影,后来有同村的旅伴回来说,张安在路上遇到了歹人,已经被杀死了。"
包正听到这里,插话道:"自从他们成婚之后,那兰花对待婆婆如何?你们都是同村,应该有一些了解吧?"
老者望了其他证人一眼,然后说道:"这个倒是不错,没出这事之前,村里人还都夸兰花孝顺呢,给婆婆按时做饭,还经常给婆婆梳洗。没想到她原来是表面上做给别人看得,其实是心如蛇蝎。"
其他的证人也都一头,显然是同意老者的说法。包正将手一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老者这才接着说道:"那天早上起来,就听到何兰花在院子里大哭,我们就赶过去观瞧。进到了屋子里一看,她婆婆就吊死在床上。大人您说,她一个瘫痪之人,如何能够自杀,定是那何兰花见丈夫去世,不想赡养老人,这才将她谋害,好早些改嫁。"
包正听了,将手里的一本卷宗一扬,然后出声询问道:"当日的具体情况如何,这验状上只写出了老人属缢死,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包正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气愤,由于填写得十分简略,致使很多有价值的线索白白丢失,实在是不负责任,他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辖区各州县的仵作集中起来,从思想和技术上都好好培训一下,这个任务,将来就交给赵鼎去做了。
那老者思考了一番,还是走回到证人堆里,然后和大家商量了一番,最后推举出了一位年纪比较青的来回话。看来是年纪大了,几年前的事情也记不太清楚。
那个青年给包正磕了头,然后才说道:"大人,当日的情景十分触目惊心,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上吊,所以记得很清楚。"
包正点点头,柔声说道:"那你就将当日的情形详细描述一番吧。"
那青年说道:"当日我进到了屋里,好怕人啊,只见张婆婆就吊在床上,舌头伸出了老长,吓得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包正见他一味诉说自己如何恐怖,于是就打断了他的说话:"本官要你描述一下死者当日的情形,不要说那些枝叶。"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道:"回大人,小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也没有太看清。"
包正不由一阵郁闷,然后又转向了兰花道:"当日的情形怎样,你来说说。"
何兰花跪在地上,低声诉说了起来:"我丈夫被害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我一连偷偷哭了几夜,也不敢告诉婆婆。后来还是被她察觉,于是就找我询问。我也无法隐瞒,就对她说了实情。老人家也哭了一番,后来就一味劝慰起我来,再后来,我们婆媳二人就抱头痛哭‐‐‐"
说道伤心处,兰花就又抽噎了起来。哭了一会,这才想起是在公堂之上,于是继续说道:"过了两个月,婆婆就劝我,叫我改嫁。我丈夫新亡,再说又怎么能抛下婆婆,独自离开呢,于是就一口拒绝。后来我婆婆急了,就以死相逼。我也就开始留心,好在她老人家身子不灵便不能下床。不料,那天早晨起来,却发现婆婆吊死在床头上,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婆婆,呜呜‐‐"
说道这里,兰花又抽泣了起来。旁边的一名人证手指着她道:"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用眼泪来蒙骗大人。你婆婆瘫痪在床,如何能够自尽。分明是你谋害的,还想狡辩。"
包正将惊堂木一拍,然后说道:"本官还有几点疑问,需要向当事人询问。首先,你们在事发当夜,可曾听到何兰花家中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那几个证人都摇头道:"我们都住在她家附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中一个中年人道:"小民就住在她家隔壁,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包正道:"如果是何兰花将自己的婆婆吊死,老人必然要呼喊挣扎,可是你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那如何能说是何兰花将婆婆杀害呢?"
证人们不由互相望了几眼,开始的那个老者道:"大人,也许是何兰花先将自己的婆婆掐死,然后再吊上绳索,伪造了自杀的现场,也未可知。"
包正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日你们都在场,那婆婆是用何物上吊的,又是吊在何处?谁说来听听?"
刚才那个隔壁的邻居说道:"大人,当日是小人将张婆婆的尸体放下来的,张婆婆上吊用的乃是她自己腰间的丝绦,在床头上方横着一根木杆,是夏天放帐子用的。丝绦就从那上面穿过。"
包正继续追问道:"张婆婆当时是怎样的姿势?"
那人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她的上身悬在半空,大腿什么的都还在床上,平时张婆婆只有右半面的手脚还能活动,眼神又不好,几乎失明,恐怕是完不成上吊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包正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丝绦之上,可曾系了什么东西?"
众人都想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上面好像系着一个线板,我们当时还奇怪着了,她眼都瞎了,根本就使用不了针线。"
包正将手一拍,兴奋地叫道:"对啊!正是如此,那张婆婆正是不忍心再拖累自己的儿媳妇,所以才自己上吊而亡。你们想想,她当时用自己的丝绦绑住了线板,然后扔到了空中,穿过了帐杆,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支撑起上身,将脖子伸进了套中,自缢而死!"
众人听了,不由议论了起来,不过,更多的认为包大人异想天开,有意为兰花开脱。那些脑子机灵一些的,都开始怀疑起大人是不是见兰花风韵犹存,想从中猎色了。
证人之中又站出了那名老者,对包正说道:"大人,你说得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难道就不能是兰花她先害死婆婆,再将她吊上吗?"
包正道:"刚才的那个青年说,刚看到婆婆的时候,舌头伸出了老长。如果是人死后被吊起,则舌头是不会如此的。由此可见,张婆婆是活着的时候被吊死的。而你们又没有听到她呼喊挣扎之声,那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最后,就只剩下自杀!"
老者摇摇头:"大人说的,实在令人不敢信服。"
包正听了,不由微微一笑:"也好,本官就当场为你们演示一番,一定叫诸位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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