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一行人回到桂林,此时城内已一片肃然,与白日里的慵懒形成鲜明的对比,因天色较岸,门丁们打起了火把,城门守备见吴辰一行人过来,眯着眼睛瞄了会,高声道:“前面可是朝鲜总督吴辰吴大人和冯子材冯将军?”
冯子材高声回应道:“正是,怎么?有什么见教?”
那守备慌忙打了千:“最新的军情已传来了,北宁遭法军突袭,四千官兵悉数覆没,黄桂兰提督带兵救援,不妨中了法军的埋伏大败而退守谅山,法军尾随至谅山,昼夜攻城,谅山又被法国人攻破,损伤了五千多人,黄桂兰提督羞愤难当,已自杀殉国,现在谅山、北宁重镇尽失,唯有镇南关最后一道屏障,关内守军不过两千人,总督大人已召集城内一应官员在总督衙门议事,独独寻不到二位大人,请吴大人、冯将军去总督衙门。”
吴辰与冯子材对视一眼,二人的眼眸中都是惊疑不定,昨日才谈到黄桂兰的部署错误,想不到今日传来的消息局势便坏到了这种地步,北宁、谅山、镇南关三重镇原本是南疆的一道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互为犄角,现在北宁、谅山失守,镇南关独木难支不,那黄桂兰畏罪自杀,恐怕镇南关内已是群龙无了,如果法军继续深入,恐怕不出五日,镇南关便要落入法国人之手,那么广西便再也无险可守了。
吴辰担心的是老爷子的状况,问那守备道:“可有庆军的消息吗?”
“标下不知。”
吴辰脸色凝重的夹住马腹勒马前行,声线嘶哑道:“冯将军,去总督衙门吧。”
总督衙门之内灯火通明,一盏盏贴着总督衙门字样的灯笼悬挂在四壁,烛光将在座官员的脸照的惨白,除了轻微的咳嗽之外,所有人都适时的不敢出任何声音。刘坤一顷刻间仿佛老了十几岁,抚着公案的手不听使唤的抖动,浑浊的眸子四顾衙堂内的众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难……难道就没有一法子了吗?”刘坤一语气生涩,有气无力的道。
文武官员们传出一阵干咳声,眸光游离,谁也不敢与刘坤一对视,挽救危局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做文官的需懂得少话,现在提出什么意见出来,真要被刘坤一采纳了,届时广西沦陷,这责任恐怕要多担一份了,不定就有人给你扣屎盆子,所谓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在此时便是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至于那些武官,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仗打到这份上,两广精锐尽失,留在后方的大多数是一些杂牌团勇,许多武官是从各省带兵来协防的,所谓协防,自然得有主力不是,连主力都没了,现在吱一声出来,不准这总督大人正赶上看上了你,让你带兵去镇南关,这不是送死吗?功劳大家都想要,可是这种功劳却没人敢要。
刘坤一徐徐阖上眼睛,只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他却知道自己这个总督绝不能跨咯,大厦将倾,他刘坤一也得老老实实的做这根独木,他艰难的使出浑身的力气道:“黄桂兰是本督保举的,如今他铸此大错,本督亦有干系,过些日子本督便上折子负罪请辞。”他在这里顿了顿,提高了语,几乎是嘶声揭底的道:“但是我等都是朝廷命官,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和军饷,千百万广西百姓的性命系之我等于一念之间,守土有责,广西沦陷,在座的诸位谁敢自问能脱得了干系?只要这戴花翎还在脑袋上,你们的命便是你们的,不能蓼力同心,你我都是罪人!”他微颤的支撑着公案站起来,环顾四周:“明日桂林城内上至总督,下至学台、道台、巡检、守备全部出城,全部到太平府去督战,不去的立即摘下戴花翎,这官你不愿意做,多的是的人在等着。”
文武官员们面如死灰,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这个当头忤逆总督大人,这不是找不痛快吗?不过让他们去太平府,所有人都不由得暗暗皱眉,镇南关就在太平府的南部三十里处,一旦镇南关有失,法军长驱而去,还有命在吗?
这时有门子匆匆进来道:“刘大人,朝鲜总督吴辰、钦州团练大臣冯子材已经来了,正在门房外候着呢。”
刘坤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吴辰他是不喜欢的,甚至还有些厌恶,至于那个冯子材,更是早在十几年前便结下了梁子,虽然大家都是湘军出身,刘坤一却一直看不起他,后来他做了两广总督,而冯子材是广西提督,他便对冯子材极力排挤,推举黄桂兰接替冯子材,如今黄桂兰战死,刘坤一颇有些尴尬,心想,这冯子材伙同吴辰一道来,难道是向自己示威的?是了,黄桂兰的畏罪自杀不正是证明了自己任用亲信而排挤他这个‘良才’吗?刘坤一心里转了许多念头,下头的官员见刘坤一脸色阴暗不明,立即猜测出几分,这些官油子都是靠看人脸色吃饭的,哪里会不知道刘坤一与这吴辰、冯子材不对付,因此这衙堂里更加寂静无声。
刘坤一定了定神,终于开始启齿道:“叫进吧。”
“喳。”门子匆匆去传话了。
过了片刻,一副猎装的吴辰和冯子材进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二人身上,有心理阴暗的瞧着吴辰和冯子材的模样,不由的暗暗窃笑,局势坏到这种地步,两个家伙居然在打猎,嘿嘿,这不是成心往刘大人的心火里加滚油吗?好吧,瞧瞧他们怎么收场。
吴辰和冯子材正要向刘坤一行礼,刘坤一已脸色难看的道:“二位大人的礼刘某受用不起,就免了吧,来,给二位大人看座!”刘坤一盯着吴辰,特意将看座二字咬的极重。
吴辰只淡然道:“谢大人。”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冯子材与刘坤一的不对付早就是明面上的事,因此更没有多少客气,连个谢都没有,便坐在吴辰身边的一个空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