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义质坐着马车赶到了日军军营,空旷的大营里除了几十个留守的卫兵之外,再也看不到人迹,花房义质怒气冲冲的责问:“6前少佐呢?”
卫兵垂着头不敢话,6前少佐听自己的官兵与清兵殴斗,压抑着的怒火早已爆了出来,亲自带着营内的士兵去助战了,等到花房义质听闻之后急匆匆的赶到兵营,哪里还找的到6前少佐。
“混蛋!”花房义质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忍不住骂了一句,朝那卫兵道:“去,把6前少佐叫回来,所有的士兵全部回营,否则军法处置。”
“嗨!”那卫兵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
就卫兵跑着出了营,拐过一条街巷,却看到街巷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压压的人流,他极目眺望了一会,不由得脸色惨败,又折身返回大营。
“怎么回事?”花房义质见那卫兵折身回来,责问道。
还未等那卫兵回答,喊杀声便响了起来,花房义质往营房前的街角望去,只看到一个个清兵闪身出来,手上端着火枪,撒着退便往这边冲,花房义质不是军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呆立着还没回过神来。
“杀!”王二蛋冲在最前,他是亲兵,握着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再配上他魁梧的身材,迅捷矫健的身姿,巨口嗷嗷的喊杀,当真如凶神恶煞一般,就连营门口那些个训练有素的日本卫兵都不由得慌了手脚。
“缴枪不杀!”涌过来的左营士兵们并没有鲁莽到直接开火。
日军大营的日本兵人数不过几十,见黑压压的清兵突然端着武器杀过来,又没有军官指挥,一时间乱成了一团,有的呼喝咆哮着装弹准备射击,有的茫然无措的向营房退后,这个时候,醒悟过来的花房义质猛的夺下一名准备抵抗的日兵手中的长枪,大呼一声:“不许开火!”
花房义质的选择无疑是最为明智的,这些杀出来的清兵纵然气势汹汹,可是却没有开火,这就表示他们并不愿意将事态闹大,更不愿意伤人,可是一旦日军还击,那么恐怕花房义质这些人难逃被打成筛子的厄运了。
几十对几百,而且是在没有任何防护工事的情况下,这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在控制住了日军的军营之后,吴辰闪亮登场,他张了张口,下了一道极为简单的命令:“弟兄们,给老子搬!”
“搬!”一伙人流冲向大营的军火库,其余的人分散着冲往各个营房,等他们出来时,要嘛后头背着三四杆长枪,要嘛几人合力抬着一箱箱还未开封的军火,还有那库房里的火炮也被人吃力的推出来,这种打砸抢的事原本就是团勇们最擅长的,片刻功夫,整个日军大营便是一片狼藉,但凡是有些价值的东西,都搬至营门的附近,而前些日子王秋自乡下‘借’来的牛车、马车又派上了用场,一车车的武器、弹药甚至是大米,还有日军的帽盔、军服,以至于晒在营房外的裤头也不放过。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吴辰对这些兵油子实在无语,他背着手的走到神色不定的花房义质身边,笑嘻嘻的道:“公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嘿嘿,别来无恙吧。”
花房义质冷哼一声,鉴于身后有几支火枪对着他的后脑壳,是以强压住肚子里的火气:“又是你?届时我自会向贵国的朝廷抗议,你的行为是裸的向大日本帝国挑衅,你会后悔的。”
“少跟老子穷横。”吴辰瞥了瞥嘴,走到一边去催促了:“都他娘的给老子快一,时间紧迫,能拿的就拿,不能拿的就砸了,待会善后的兄弟放一把火……”吴辰晃晃悠悠的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一句:“不许伤人,咱们只劫财不劫色。”
袁世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吴辰身边,为了捆绑上吴辰,一心想着组建新军的袁世凯也随着来了,大有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子城,如今羞辱日人,难保……”
“怕什么?”吴辰亲手去检验几轮刚从火药库中推出来的火炮,拍拍手,一副滚刀肉似的赖皮模样道:“我料倭人是不敢开战的,只不过……”他奸猾一笑:“只不过倭人少不得要向朝廷施加一番压力,索取一些赔偿,咱们得了好处,朝廷出钱安抚,岂不是妙得很,就当是朝廷拨下银两给咱们兄弟筹组新军吧。”
袁世凯干笑一声,不过笑实在难看了一些,他当然明白,吴辰现在敢乱来,完全是因为上头那些老头子会给他擦屁股,只要不闹到无法补救的地步,都有人护着。
…………
等斗殴胜利鼻青脸肿的6前野夫带着一群唧唧哼哼的日军趾高气昂的回到大营,整个日军大营已经变成了一团废墟,他不由得呆了呆,身后的日兵也是一愣,离开时还井然有序的簇新大营,如今却成为了一团火海,那一窜窜的火苗跳跃着,仿佛如6前野夫的脸一般变幻不定,而花房义质,则是一脸铁青的站在废墟旁,留守着几十个卫兵站在他的身后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不语。
“巴嘎!”一直沉默的花房义质终于爆出了一声大吼,一步步的走向6前野夫,随后一巴掌甩了过去。
“嗨!”6前野夫的脸上又添了一道掌印,虽然不明白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明白,恐怕与自己不无关系,他毫无怒意的正了正脚,垂下了头。
花房义质的牙关不断的颤抖着,哆嗦着再也不出话来,他握紧了拳头,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吴辰……”
第五章
整个左营如今都成了一个极大的仓库,美国的林明敦连枪、还有一门门的最新式的德国克虏伯炮以及成堆的弹药箱仿佛垃圾一般堆放在校场上,也无人看管。
论起武器,这个时期的日军自然不能与清军相比,更不可能及得上装备一流的淮军,什么英国的马梯尼、士乃德、法国的哈乞开司、德国的老毛瑟、美国的林明敦和黎意等先进连枪几乎是人手一支,在火炮方面,淮军使用的主要是阿姆斯特郎式、格鲁森式和德国的克虏伯式后膛炮,其中包括部分最先进的德国克虏伯管退式快炮。而日军普遍的装备大多还是村田氏单步枪以及青铜架退式火炮,双方之间的优劣对比极为强烈。
日军的装备虽差,但是对于这支开赴到朝鲜驻扎的日军却已算是极为优待了,不但装备了向西方购买的德国克虏伯式后膛炮,还有价格昂贵的林明敦连枪,最令吴辰欣喜的是,本着宁搬错不放过的兵油子们居然搬回了十几挺加特林机枪。
加特林机枪明于一八六二年,每分钟射可达到两百,
这种步兵噩梦在世界还未真正的普及,只有到了一战时期,才开始炙手可热起来,而且加特林机枪也有其相当诟病的地方,譬如容易卡壳、炸膛等等,直到马克沁机枪的问世,才逐渐完善起来,不过如果能够将这种机枪设置在某种特殊的地形的话,绝对能够挥出极大的作用,对于这一批机枪,吴辰特地让人封存起来。
“子城,这一次共搬……不,共缴获日军林明敦连步枪一千二百零四支,村田连步枪二千一百三十一支,德国克虏伯式后膛炮三十九门,弹药六百余箱。”袁世凯署理的是营务处,原本就是分管后勤的,对于武器弹药如数家珍,这一次清战利品自然是由他来负责,整整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才算是清干净,于是在第二日的清早便把吴辰喊醒,将清出来的名册呈报上来。
“此外,我还现了一批日军的名册……”袁世凯见四下无人,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我特意找来了一名懂日语的朝鲜人前来翻译,现了一些有兴趣的东西。”
“哦?”吴辰饶有兴趣的望了袁世凯一眼,只看到袁世凯从袖子中抽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吴辰接过来随手翻看,袁世凯在边上解释道:“只翻译出来了一部分,子城可以先看看。”
‘王石童,字静安,安徽池州府人,咸丰十年,李鸿章建团练,王石童以一百三十一人投奔,授外委把总一职,旋剿灭捻匪有功,乃升耀为营千总,同治四年,李鸿章任两江总督,使王石童帮办金陵机器局,极得李鸿章信任。
此人好酒色,光绪五年间,共纳妾九名,流连青楼酒栈,不得收敛……’
吴辰立即明白了,这些档案毫无疑问都是日本人潜伏在中国的间谍所记述的情报,不但为北洋水师各个头目建立了简历,甚至还记载了不少的‘黑档’。
譬如这个王石童,里面他爱好酒色,还记录了一次强抢民女的事迹,还有后面的一个北洋水师管带,贪墨了多少多少银子,诸如此类。
吴辰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他自然明白,这份资料的用处有多大,所谓知己知彼,可是他如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日本人竟调查到了如此细微的地步,难怪甲午战争爆,日本人的军力处于劣势,却能大获全胜,恐怕这份详尽的资料亦有一份功劳,抓住每一个北洋派系人物的弱,掌握着每一个人的把柄,而当时的北洋,对日本可谓是一无所知,这仗恐怕不需要打,便已经分出胜负了吧。
“子城,你看这份资料该怎么处理?”袁世凯眸光中隐隐生出些许期盼,他心里已有了腹稿,只是想看看这位世兄的主意。
吴辰如何不晓得他的心思,他倒是也起了试探的心思:“那么依慰亭的意思呢?”
袁世凯苦笑一声道:“子城端是狡猾,明明是我先问,你偏偏又踢回给我。”他面容一肃:“这份资料自然是不能公布出去的,焚毁了又有些可惜,其实起来,这份名册对我们岂不是有着极大的助益?日军掌握这份名册是知己知彼,咱们掌握了这份名册,在这钩心斗角的官场上,可立于不败。只是非到紧要关头,绝不能轻易用上。”
吴辰嘿嘿一笑:“慰亭的不错,这既是情报,更是北洋上下官员的把柄,若是大家相安无事自然是好,如果有人想趁机找咱们茬子,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身败名裂。”
吴辰随后又道:“这份档案就先寄放在你这里了,你务必妥善保管,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袁世凯颇有些激动的深望了吴辰一眼,这份档案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吴辰出这番话,恐怕已经引他为心腹了,他肃然道:“请子城放心,慰亭愿以性命相许。”
这一句话中一语双关,吴辰如何能不明白,他倒是并不奢望袁世凯能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人的野心是随着地位的攀升而不断膨胀的,当你还是个无名卒时,你就会想着当一名军官,而当你是军官时,你就会想着做将军,当你掌握着十万精锐时,恐怕就到了觊觎皇位的时候了,现在的袁世凯只是个无名卒,虽然是个营务督办,可是到底,毕竟还没有自己的班底和根基,依附着吴辰,可以是他现阶段最好的选择,也是他实现梦想的最佳机会。
吴辰并没有多少意外,淡如秋水的问:“日军方面可有什么举动?”
袁世凯道:“没有任何异样,他们建了个新的大营,不过……子城,日本人越是如此,恐怕事情反而麻烦了,咱们需早做准备。”
吴辰道:“他们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没什么可怕的,真要开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倭人占了台湾,朝廷上早有人不满了,若是他们想扩大事端,不一定能讨到便宜,好了,今日父亲让我随他一道去与日使谈判,嘿嘿,真不知道花房义质见着了老子会是什么嘴脸,有趣,有趣,慰亭,你也会营务处去吧,你是营务处督办,总不能老是呆在左营。”
袁世凯了头:“既是如此,那么慰亭就告辞了,子城好好想想办法出汉城吧,过些日子我向世伯告假,回国内去与江南制造局的几个世交联络联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