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整个屋子中闷热难当而且昏暗无比只有那床头的一张桌子上着一根蜡烛不过奇怪的是蜡烛的颜色既不是红的也不是白的而是一种奇怪的乌黑色。蜡烛的火苗一明一暗一高一低的跳动着就象是一个闲不住的幽灵而且蜡烛燃烧时出一种非常古怪的味道与那桌子上放着的香炉中冒出的檀香味道混合在一起使得整个屋子中充满了诡异的气味。
桌子的旁边是一张木床床不大正好可以躺下一个成年人。床的四周的帐子已经掀了起来借着桌子上的那盏乌黑的蜡烛的光亮可以看见床上正躺着个七八岁的孩不过看起来这个孩十分的孱弱不仅呼吸微弱而且骨瘦如柴他那芦柴棒似的身子完全光着有气无力的躺在床面上铺着的竹席上。
虽然屋子中闷热不堪但孩身上却没有一儿汗珠就连他身体与身子下面的竹席相接触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出过汗的迹象。
与躺在床上的孩相反屋子中另外的三个人却是一身的大汗。这三个人为一男两女其中一人立在床尾看起来端庄高贵身穿丝制宫装正是大西朝的皇后陈氏()此刻的她正紧张的注视着床上的孩神情紧张到了极。
在离床边约五尺的地方有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正在跳来跳去。男人身穿一件破烂不堪的八卦袍头戴一道士帽手中正挥舞着一把乌黑亮的木剑从剑的形制来看似乎应该是桃木剑而且看样子已经用了不少年头了。此刻这个男人正一边提着桃木剑原地转圈一边还在哼哼唧唧的唱着什么他的帽子后边有个很大的破洞以至于他在转圈的时候把帽子中拢着的头给甩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
与这男人相配合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则站在桌子边她的整个脸被染成了紫色身穿一身黑色丝袍丝袍上绣着一些白色的字丝袍的腰上系着一圈红布做的腰带腰带上挂了满满一圈铜铃铛。这个女人一边疯狂的扭动着水桶般的腰一边也诵吟着经文似的话语腰间的铃铛则随着她腰部的扭动出一连串的响声。
屋子中的气氛是这样的诡异使得整个屋子看起来就象是一座坟墓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男一女就这样不停的表演着自己的绝活直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他们才气喘虚虚的停了下来。
男人收起桃木剑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又叽里咕噜的念了半天经文然后他睁开眼睛望着站在床尾的陈氏道:“娘娘做法已毕皇子能不能好就全看娘娘的诚心了!”
陈氏走到床头伸手摸了摸孩的额头随后皱着眉头看着那男人问道:“既然已经做法了可是为何曌儿额头滚烫但身上却还没有汗?”
不待那男人话站在桌子边的那女人却开口了她道:“娘娘莫急我们师兄妹法力虽然不算天下第一可是在这川中一带还没有那个敢和我们叫板呢!刚才师兄已经了到底好不好得了还要看娘娘的心诚不诚。”
“你是我心不诚?”陈氏显然很焦急“曌儿已经病了七天了我整日都陪在他身边我的心难道还不诚吗?”
男人道:“诚不诚心可不是这么看的其实依我看娘娘确实还不够诚心。”
陈氏愣愣的望着男人问道:“我不明白请大仙指。”
男人道:“昨日皇上要将那五个庸医杀掉娘娘却前去阻止可有此事?”
陈氏头道:“是啊我担心将他们杀掉就没有人再能给我的曌儿医治了。”
男人摇头道:“所以呀娘娘的诚心还不够啊!若是娘娘真想让皇子好起来就必须让皇上杀人祭天否则的话天上的神仙不知道您的诚心啊!神仙不知道您的诚心()那他们怎么会下凡来给皇子施仙术呢?”
“可是……可是如今军中的大夫中也就只有这么几个医术还过得去要是将他们杀了那从何处找来大夫呢?”听到这话陈氏显然很惊慌她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男人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
陈氏心中腾起一股希望她忙道:“请大仙快快讲来若是救得了我的曌儿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1她伸手将头上的一支金簪取了下来递给那男人随后又道:“若是大仙救了曌儿我必定禀明皇上封你为国师。”
男人满意的接过簪随后道:“这个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要给皇子找一个替身。”
“替身?”陈氏睁大了眼睛问道。
男人了头接着道:“不错替身!”他将手中的桃木剑递给身边的女人随后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孩的胸口闭上眼睛装模做样的晃了半天然后才又睁开眼睛道:“依我看皇子实际上是被狐仙上了身了那狐仙如今已经修炼到了五百年可是就差一个可以带它登仙的魂魄因而便四处寻找终于附到了皇子身上于是皇子的魂魄便被狐仙用自身法力禁锢住了这才一病多日而且身上烫却无汗这正是狐仙上身的表象啊!”
男人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好一阵才又道:“要想治好皇子的病就必须将狐仙请出皇子的身体但此时狐仙的修炼已到最紧要关头一旦出来就前功尽弃所以想将狐仙请出十分不易。不过如果能够找到一个与皇子年岁差不多但体质却健壮得多的男孩将他牵到此屋中一刀杀掉狐仙闻到血腥味必然会从皇子体内冲出并乘着那男孩正在升天的魂魄上到仙界那么皇子就有救了!”
“什么?”陈氏显然很惊慌她没有想到这神汉居然会想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主意来因而她倒一时不出话来。
男人见陈氏犹豫着便劝道:“我知道娘娘心肠很好不忍随便杀人。可是请娘娘想想如今皇子是皇上的唯一皇子等皇上百年之后则必定是皇子继承皇位。如今皇上英明神武武功赫赫百姓哪个不皇上好?这自古虎父无犬子更何况皇上是龙那么皇子必定也是龙将来必定也象皇上一样为万民拥戴。可是假如今日皇子不幸夭折的话那么天下的百姓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将来的好皇上?所以呀这个……这个男孩就应该为天下万民着想为了救皇子他应该替皇子而去。当然了娘娘若是实在不忍心的话那就算了吧免得皇子背上罪名。”
对于这神汉所的张献忠英明神武的屁话陈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现在她的全部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她儿子身上她的心中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神汉向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心领神会当即走到陈氏身边道:“娘娘尽管放心如今这一带到处都是没饭吃的人这卖儿卖女的多的很一斗米卖个健壮的男孩实在是轻松的很况且城中还有些乞丐既然这么些天他们都没饿死那么他们的身体一定是不错的只要娘娘肯那么我们就去给您弄几个男孩来让他当皇子的替身如果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先给他吃顿好的也免得他做饿死鬼。”
“砰”的一声正当神汉与巫婆正在“劝导”陈氏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踢开了屋子中的三人回头一看却见张献忠领着几名亲兵正站在门口两只阴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陈氏急忙走过去道:“皇上你请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居然会出这么个子?”
张献忠问道:“什么?”
陈氏将神汉那寻找替身的主意了出来张献忠这才恍然大悟。
张献忠叹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这个呀!”他看着那神汉道:“既然你这个办法有效那么你就快去办来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神汉与巫婆急忙上前跪倒口中谀词如涌随后两人便走出门去到城中寻找那替身去了。
张献忠走进屋子见窗户紧闭问道:“怎么把窗户关上了?”他又抽了抽鼻子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古怪?”
陈氏道:“是黄大仙吩咐的他曌儿见不得风这古怪味道是这蜡烛的味道据能驱邪。”她顿了顿随后又道:“不过臣妾以为这两个人恐怕是骗子他们……”
“胡!”张献忠怒道“不许再如此大不敬的话!黄大仙与赵仙姑是娥眉山修炼多年的仙人他们还是很有些法力的。”
张献忠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问道:“曌儿好些了吗?”
陈氏抹了眼泪道:“还是那样如今更显得憔悴了。”
张献忠转身向亲兵道:“你们出去去把那两个洋和尚带进来。”
陈氏疑惑的问道:“洋和尚?”
张献忠道:“就是刚入成都时抓住的那两个来川中传教的洋和尚一个叫什么利累斯另一个叫安文思他们不是在传播什么主的福音吗?我把他们带来给曌儿看看也许外来的和尚真的会念经呢1
片刻之后两个身材修长、金碧眼的洋人被领了进来在亲兵们的呵斥下二人立刻跪下给张献忠和陈氏行礼。
陈氏疑惑的问道:“他们……他们能行吗?看起来他们长得奇形怪状的莫要惊吓了曌儿。”
张献忠回头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儿子随后叹道:“恐怕他们是吓不到曌儿的。”他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语气变的阴沉了许多他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要是你们医不好我的曌儿你们就去给他陪葬!陪葬你们知道吗?就是砍掉脑袋跟曌儿埋在一个坟墓里1张献忠边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着恐吓那两个洋人。
跪在张献忠面前的这两个洋人并不是一般的商人也不是冒险家他们全都是从欧洲远道而来到中国传教的传教士一个名叫利累斯另一个名叫安文思他们都是耶稣会会士。他们在澳门停留了一年在学会了汉字后便北上北京在北京呆了两年学会了官话后便又转道入川随后就在四川停留下来一边与官府中人结交一边则利用与官员们的私交在成都一带传教直到张献忠入川之后他们才停止传教因为他们被张献忠的兵抓了起来并被关入监狱若非张献忠想见识一下洋和尚有什么法术的话恐怕他们二人已死在了监狱里。
相比之下安文思的汉语的要好得多他马上就听明白了张献忠的意思于是赶紧道:“万能的主一定会保佑好人皇帝陛下是好人皇子也必定是好人请皇帝陛下放心皇子一定没有事的。”
安文思与利累斯来到床前他们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孩片刻之后他们就意识到张献忠交给了他们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在他们看来躺在床上的这个孩根本就已经快要咽气了目前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复苏的迹象了。
他们两人对望一眼随后用拉丁语快的交谈起来。
利累斯最先开口他问安文思:“看起来我们恐怕无法救活这个可怜的孩子了上帝似乎已经准备召回他的羔羊。”
安文思抓了抓脑袋声道:“不行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我们救不活他要是让他知道了也许我们马上就会被砍掉脑袋那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完成教廷交给我们的使命了!”
利累斯问道:“那怎么办?”
安文思道:“看起来这个孩似乎是热我们应该尽快给他散热才行。”
利累斯问道:“你能行吗?”
安文思了头道:“我在西班牙的时候跟一个医生交往过几天知道一些医术。”
张献忠见二人在床边嘀嘀咕咕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他道:“你们在那里什么?莫非在想办法逃跑?”
安文思转头道:“不陛下我们是在商议治疗方法。”
“商议妥了吗?”张献忠问道。
安文思道:“是的。我们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皇子殿下散热因此必须将门和窗户全部打开并用烈酒为皇子擦身。”
“万岁!万岁!”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将张献忠的注意力又引出门外。
汪兆龄奔到门外跪下奏道:“启禀万岁南边的镇虏军又派人送来一封信要咱们投降。”他双手托着一封信呈到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斜眼瞧着那封信鼻子中冷哼一声道:“岂有此理!如此狂妄之辈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看着汪兆龄问道:“那送信的人呢?杀了吗?”
“这个……”汪兆龄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喃喃道:“那人是用硬弩将信射到我军营寨之中的故而没能将其抓住。”
“饭桶!”张献忠咆哮道“欺我大西无人!”
汪兆龄战战兢兢的问道:“那我军该如何回话继续辱骂他们吗?”
张献忠道:“去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击!今日老子要亲自上阵撕杀一番揪下几颗敌军的人头来祭天为曌儿祈福1
张献忠回头对陈氏道:“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我的这几个亲兵也留在这里你要监督他们把曌儿治好1完他便走出屋子领着汪兆龄向院子外走去。
汪兆龄跟在张献忠的身后他几步赶上声问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献忠道:“有什么话就吧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象个娘们儿!”
汪兆龄问道:“臣不明白如今我军缺乏粮草兵士们已经无心作战每日都有大批兵士逃亡为何皇上对于镇虏军的提议不予答复呢?假如我军假意投降然后跳出官军的圈子顺流而下进入湖广那么我军就能逃得生天皇上为何不这么做呢?”
张献忠停下脚步转身骂道:“你个蠢货!你以为那官军都是傻子?当年老子虽然在湖广投降了官军可是那是迫不得已后来老子恢复了实力不又反了吗?况且今时不比往日那朝廷知道我降了又叛因而必然有所顾忌他们现在来招降我肯定没安好心如果不是设下圈套让我钻那么就是他们也撑不下去了所以才希望我马上投降他们也好就此了结战事。今日老子就要领军前去撕杀一番试探一下他们的虚实看看是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如果是真的那么老子就一鼓做气冲过川江经过贵州然后直接打到云南去!”
“云南?”汪兆龄摸不着头脑“云南离此甚远我军又人生地不熟的恐怕还不如去湖广。”
张献忠从袖子里取出封信交给汪兆龄道:“你看看吧这是从云南来的信前天刚到。”
汪兆龄接过信一看有些惊奇道:“原来是皇上的义父龙在田大人写来的。”
“屁的义父!”张献忠骂道“那龙在田本是云南的土司后来随着官军到谷城驻防是协助老子绥靖地方可实际上却是被派去监视老子的。他见老子实力强大便想巴结老子老子当时心想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便拜了他为义父可实际上在老子的心里他连个屁都不是!如今云南沙定洲造反把沐天波全家杀了个大半龙在田见势不妙就投奔了沙定洲。他这个人老子知道也是个心比天高的家伙不甘久居人下便想引诱老子率军去云南好给他火中取栗老子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既然他这么巴结老子老子也不能让他失望啊!等破了官军的川江防线老子就去云南当云南王!”
汪兆龄眨了眨眼睛问道:“如今南边和东边被官军封得严严实实的那龙在田竟然能将信送来?这可真不简单!”
“屁!”张献忠显然不喜欢汪兆龄长他人志气他道:“那龙在田手下有个将名叫阿来婆他本来是川西金川一个土司头人的奴隶娃子后来逃到云南就被龙在田收留。阿来婆这个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熟悉川西的地形而且善于走山路他带着几个人走到南边见官军将路全部封了就绕道从川西的山中翻了过来这才将信送来。”
“原来如此!”汪兆龄恍然大悟他追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领军突围向南进入贵州然后入云南?”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张献忠道“只要试探出官军虚实老子就领军急走当年老子之所以能跳出杨嗣昌布下的套子就是靠着这个‘急走’二字。”他看着汪兆龄问道:“如今兵士们怎么样了能走了吗?”
汪兆龄道:“吃了马肉和那些战死的人的肉之后兵士们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了应该能够走了。”
张献忠想了想又问道:“可望他率军攻打秦良玉如今回来了吗?”
汪兆龄摇头道:“还没回来不过孙将军领了五万人去攻打两座的土寨应该没什么困难况且兵士们都知道那两座土寨里囤积着从我军那里抢去的数万石粮食自然是人人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歼灭秦良玉实乃轻而易举。”
张献忠道:“你派人快马追上他们告诉他们如果三天之内还攻不下来就立刻回师成都不得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