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张君剑拒绝复出一事,它像是个小插曲一样,很快被滚滚而来的大浪所淹没、淘尽。
林政死了,本来就风云激荡的凤山黑道,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风起云涌,让人不可琢磨。
像西城一样,骤然失去龙头老大的北城,也陷入了一片混乱。而混乱程度,则比西城还有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无他,只因为北城多了个野心家——燕香寒。对大多数人来说,林政的死都太突然了,不论是受益者还是受害者,他们都没做好充足的准备。然而,燕香寒却除外,整件事都是她谋划的,可以说她是准备最充足的获益者。
林政的死讯一经传出,燕香寒就已“未亡人”的身份召开北城会议,当然,这场会议并不是所谓的“北城议会”。在会议上,她指点江山,做出种种应对危机的策略,不过却遭到了以浩南为主的大多数人的反对。
浩南的理由很简单:我是林老板的人,我坚决拥护他的继承人,但不是你,你不配。
而其他反对者的动机,就没有这么纯正了。他们一部分人,是看好林雨凝,怕站错队,毕竟林雨凝才是真正的合法继承者,谁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人不对付,万一林雨凝胜出后翻出老底儿,那自己还不第一个成了出气筒啊?而另一部分,则是真正的包藏祸心的人。这一部分人的势力较为强大,当年投靠林政,也是迫于武力威压,现在林政死了,好不容易摆脱束缚的他们,那就是鱼入大海、鸟入深山,谁还会听一个娘们儿的使唤?
不过也有相当可观的势力,表示坚决拥护燕香寒这个“临时中央”,他们除燕香寒在林政死前培养的老班底以外,就是当初在“北城议会”上,与祥叔对着干的那三个议员以及为数不多的与会成员。这些人支持燕香寒,与林雨凝争权,以达到扩张自己势力的目的。
反过来看,与燕香寒相比,林雨凝这一派的势力,则要比燕香寒弱得多。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占着一个正统的身份,至于实力嘛,除了浩南以及一小部分拥护者,她的实力弱小的不能再弱小了。
会议上,林与燕双方势力不断过招,加上大多数人的“和稀泥”,也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便不欢而散。
这不是林雨凝所愿意看到的,却是燕香寒所乐见其成的,虽然她野心极大,但还没有被野心冲昏头脑,以至于相信可以通过一场会议,兵不血刃的夺取指挥权。她要做的就是给北城的各大势力一个信号:她要与林雨凝争权,北城局势将更加混乱。她相信,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脱离北城的各大帮会,在得到这个信号以后,一定会下决心“自立为王”,从而使北城这滩浑水更加浑浊。
其实整件事,不是中立派在“和稀泥”,而是她燕香寒在“搅浑水”。诚如李昊所言,只有北城局势糜烂,她才能依靠自己手里不太强大的实力,获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在燕香寒的搅合下,心怀鬼胎的各路“诸侯”,果然不再听从“中央”的号令,纷纷拥兵自立。就这样,正统继承人林雨凝,由于实力不足,降级成为北城的一路诸侯。而手握重兵的燕香寒,却成为众多诸侯中最强的一员。北城,拉开了内战的帷幕。
就在北城内部旌旗纷纷、诸侯林立的时候,外部势力也在蠢蠢欲动。
由于杀死了林政,李昊在西城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一跃成为西城的“护国将军”兼“武运战神”。
一度被北城打压的苟延残喘的西城,在林政死后,不但获得了一时喘息,而且在李昊的带领下,西城的主流势力开始强有力的反击北城,不断的收复失地,隐隐的有打进北城势力圈的趋势。
西城的大小势力,停止叛乱行为,开始向西城主流势力表忠心,西城再次趋于统一。
因为“互不侵犯协定”而不能对西城趁火打劫的东城、南城,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些日子,两股势力对北城的壮大而忧心忡忡,他们不得不采用各种手段来扩张自己的势力,以对抗将来要面对的危机。然而由于没有足够的发展空间,那些手段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小动作而已,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现在可好了,林政一死,不但北城的威胁迎刃而解,而且他们与北城没有“道义”上的约束,可以正大光明的指责北城残害同伴(西城),对其口诛笔伐之余,还能用武力撬开北城的大门,鲸吞他们的地盘。
所以,在林政葬礼举行之后没几天,东城与南城的两位大佬——吴展、何胜华,便进行会晤,明里是解决凤山道上最近的重重状况,实则是在进行凤山地盘的重新划分。而因为内耗元气大伤的西城、北城,则成为了被划分对象。
他们两人皆是凤山江湖上的老人,加上拥有较为统一的地盘,两者相互配合,北城的很多大小势力,不是因为不妥协而被直接碾过、覆灭,就是望风而靡投降、遁逃。
一时间,北城山雨欲来,岌岌可危。
……
自从浩南、林雨凝来过之后,张君剑就开始不知觉的关注凤山黑道的状况。虽然政府一般不会将黑社会火并的消息公之于众,但发生的大规模暴力事件,新闻还是会以“另类”的方式进行报道,以塞悠悠众口。
平民百姓当然不会将电视上所报道的“群殴”、“抢劫”等消息,与黑社会火并联系起来,但张君剑在道上混过,很了解四个城区各自的势力范围。
随着报道的增多,时日的渐长,张君剑慢慢发现,情形对北城越来越不妙。他即便不知道北城现在的内部情况,也能看得出北城势力在节节败退,地盘也正在大幅缩水。
于是,夏岚发现,张君剑的脾气越来越暴戾,人也整天的焦躁不安,就像是在等待一件大事发生一样。
这一晚,天气燥热,月之清辉透过不太厚实的窗帘,洒在张君剑的薄毛毯上,映出他修长受热的身材。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辗转反侧之下,张君剑掀开毛毯,从床底下的盒子里,将深藏其中的一个布包,还有一个小红木盒拿出来,放到客厅里的茶几上。
布包打开,一个装在布鞘中的三棱军刺躺在上面。
而盒子里,则是两把巨型的左轮以及一个钥匙链。
“你想出来了吗?”张君剑从布鞘中抽出军刺,银灰色的刀身,在灯光下泛不起一丝寒光,轻抚之下,却传来一丝寒意。
曾几何时,它饮血杀场、鏖战街头,而如今却只能躺在布包中默默养老。
“你本就是为杀人而诞生的,但没人说你冷血,反而你的使用者却为人诟病,虽然他们曾是战场上的英雄……”张君剑拿起茶几上的一叠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纸巾是夏岚买给他,让他饭后擦嘴的,而现在他却用它擦着刀身。
“现在我在擦拭你、养护你、照顾你,希望你在战场上,也能够照顾我,保佑我能在每次战斗中,都能活着回来,回来见夏岚……对不起了夏岚,我不能答应你而袖手旁观,那是我的朋友……”
放回军刺,张君剑又从盒子里将一个哈迪斯吊坠拿出来,戴在脖子上。然后,将东西装好,将盒子放回床底……
第二天早上,浩南接到一个电话:“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