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家宴

餐厅的摆设简单，并不像其他大户人家里那种长方形的餐桌。而是依然保持着华夏的传统，一个大大的圆桌，众人团团围坐。

董洁和陆小曼并未直接落座，而是转向后面，不多时，和着方才那个老妇人一起，将一盘盘菜端了上来。

谈不上多么丰盛，八菜一汤而已。都是些家常便饭，并无什么特殊的名堂。欧阳雷丝毫没觉得受到冷落，反而心中多了一份温馨。这种方式，显然乔一波父子确实是没拿自己当外人看。

饭菜上齐后，老妇人并没一起过来坐下，笑着跟欧阳雷打个招呼，让他别嫌弃多吃点，便转身去了。欧阳雷连忙欠身应着，耳中听董洁和陆小曼对她的称呼是李婶，不由的更是有些迷惑，到不知该用什么姿态应对才是。

等李婶下去，乔玉昆许是看到了欧阳雷的疑惑，对他笑道：“李婶是我家保姆，我们工作都忙，这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洗衣做饭什么的，就是李婶在打理着。说起来，李婶在我们家里，比我们这些人都要熟悉，对这个家付出良多，所以我们谁也没拿她当保姆看待，如同一家人一样。李婶自己也是个直爽性子，跟我爸也经常顶牛儿，呵呵，你是不是看着有些奇怪啊？”

欧阳雷这才恍然，心中对乔一波这个老人却是更加敬重起来。都说人人平等，尊重他人云云，但放眼国内国外，又有几人能切实的做到？眼前这个家庭一个小小的侧影，却透视出了这种真正的平等和尊重，欧阳雷又怎能不肃然起敬呢。

想着李婶对乔一波的称呼，欧阳雷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位历史名人来，王安石。眼前这位乔一波在治家上，跟那位王安石何其相像啊。王安石的老管家即使在外人面前，也从不称呼王安石为老爷，而是直呼其名安石，曾经让众人掉了一地下巴。而今李婶作为一个保姆，称呼乔一波这个一国之总理为老乔，可为前后辉映，堪称一趣儿了。

乔一波颜色自若，只是招呼欧阳雷吃菜。酒是好酒，茅台。只闻其那股子醇香，便让欧阳雷有些馋涎欲滴了。从他进门伊始到现在，也只有这瓶茅台的上桌，才显示出这个家庭不同于普通家庭之处来。

乔玉昆亲自给几个男人倒酒，欧阳雷即便有心也不可得。只因乔乔小家伙便是吃饭，也非要坐在他的身边，左手仍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陆小曼和乔玉昆都是无奈，见欧阳雷似乎也极为喜爱乔乔，并不为忤，也只得由了这一大一小了。

几人杯来盏往，席间也不过都是闲话些家常。乔一波问起了欧阳雷家里父母的情况，欧阳雷短暂的沉默后，简单的说了一些。听到山村中的贫苦和讨生活的艰难，乔一波不由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未再多问。

欧阳雷也不愿去多说，先将话题岔开，再次举杯向乔玉昆两兄弟致谢，只说要不是他两人帮忙，只怕自己那家小公司可不容易顺利开张。乔玉昆和乔玉书都笑，面上的神情，显然是说不值一提。

乔一波在欧阳雷进门时，就听他向自己家老二道谢，好像隐隐还和外国人有关系，只是刚刚见面，寒暄还没来得及，也不好去问。这会儿，见连乔玉昆也似乎在里面出过力，不由眉头微蹙，疑惑的看了三人一眼。

乔玉书眉眼通透，眼见老父的神色，连忙将事情经过细细讲了一遍。乔一波听到欧阳雷当时那句“当日我四万万同胞尚且不惧，况今天十三亿兄弟姐妹”时，不由的霜眉轩动。虽没说话，但手掌却轻轻的在桌上击节相赞。

举杯和欧阳雷喝了一杯，这才有些沉重的缓缓道：“要想不被人欺，要想得到真正的尊重，就需要我们自强，需要我们变得更加强大。否则一味的要求老百姓去抵制什么的云云，实在是一种变相的屈辱。如小欧阳所说，我们十三亿兄弟姐妹真的团结一致，努力变强，这个世界又有谁人敢小觑我泱泱华夏？！”

欧阳雷几人听着老人话语中的奋之意，不由的都是对望一眼，心头有些热血贲张之感。这位老人一生都在为了国家变强变富而劳作不休。很多人一提起当今政治，就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好似全天下便只有他是独醒者，对上层施政者很是不满。

其实，像乔一波这些最顶层的决策者，他们所追求的，又哪会是个人利益的获得？国内一些时政虽是很多地方产生偏颇，其实往往就是中间环节出现的问题。但偏偏中间环节却是最繁琐庞大的，并不是一个政策，或杀几颗人头就能彻底解决的。当然，对于这些道理，欧阳雷也是并不十分明白的。

但欧阳雷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眼前这个老人是可敬的！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为着这个古老的国家的崛起而奋斗。

默默的举杯相敬，并没多说。乔一波显然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伸手过来，轻轻的拍拍他肩膀，这才举杯应邀，一饮而尽。一老一少之间，忽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大觉投缘。

等到乔玉昆说起当日托他工商行政总局的同学，帮忙过问下欧阳雷办证事宜的事儿时，乔一波明显一皱眉头，随即轻轻叹口气。小鬼儿难缠！越是下面的小官员，有着一定的权利，便作威作福起来。对于国内的官员体制，作为政府最高执行机关负责人的他，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

转头看着欧阳雷苦涩一笑，叹道：“小欧阳，我可不可以把这个视作你的一种投诉？嘿嘿，民事民事，何时那些人才能真的明白民事之重要啊。”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乔一波些微的感叹，让席上一时间有些沉默。乔玉昆不在政治位上，体悟并不太深，乔玉书却是微微点头，轻声附和道：“爸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官民比例了？”

乔一波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倒是明白。”

乔玉书略微有些尴尬，见欧阳雷有些茫然，再次瞅了乔一波一眼，这才小心的道：“咱们国内曾有人提出了一些数据，说是如今的官民比例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26：1，这个比例，比之西汉高出3o6倍，比清末高出了35倍。即使是同改革开放初期的67：1和1o年前的4o：1相比，吃皇粮者所占总人口的比重攀升之快，也是史无前例的，令人堪忧！

每26个人养一个干部，越是贫困地区这种比例越是恐怖，有些地方，甚至达到了9个农民就要养一个干部的比例。所谓七站八所，其实下面又何止七站八所？爸爸为这事儿不知愁得多少日子睡不着觉，唉。”

欧阳雷悚然动容，这些话题，作为一直身处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又如何会真正知道。此刻听着这一组组数据，心中不由惊涛骇浪起来。这么庞大的官员体系，如果都是一心为公，或许将会是一种任何种族都比拟不了的领导力。但是，只要1o个人中出现一个败类，那么其所带来的危害，放之于天下，将不知会让多少百姓遭殃。

乔玉书唏嘘叹息着，为着这些困扰自己父亲许久，而得不到有效解决的难题而叹。他却不知道，今日家宴上的一个感叹，却不知为后面多少贪官埋下了杀身之祸。欧阳雷既然知道了国内如此臃肿的官员体系，再后面遇到那些重贪时，手段之果敢狠辣，让众多的官员闻风丧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顿饭吃到此时，气氛已经极为沉重了。乔一波撂下筷子，面带疲乏的皱眉道：“罢了罢了，这些话题就此打住吧，这也不是你们该去多想的，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不要尸位素餐，就是对天下最好的交代。”

乔玉书和乔玉昆对望一眼，同时点点头，不再多说。董洁为人机灵，眼见席间气氛不对，连忙收拾心情，起身笑道：“爸，你们吃好没有？要不，我去给你们泡壶好茶，您老跟雷子下下棋打打牌，也轻松轻松如何？雷子，这下棋打牌的，你应该会吧，哦？”最后一句语音微提，向他使个眼色。

欧阳雷微微一笑，打牌嘛他玩的一般，但是这象棋一道，那可是当仁不让的。大学里时，就几乎是横扫全系无敌手了，要不是后来因为毕业在即，整日的为今后工作奔走放下了，说不定就此走了职业选手那条路也不一定。

这会儿眼见董洁只是找个话题岔开，也不说破，只是转头对乔一波笑呵呵的道：“乔伯伯，我挺喜欢象棋的，您这儿有没？董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想跟您请教请教了。说实话，从打学校出来后，就没正经八百儿的放松下来玩玩了。难得今天这个机会，要不您老也把其他事儿放放，咱爷俩儿杀上几把？”经过了一餐晚宴，他们之间关系愈融洽起来，称呼便也随之改了。欧阳雷便称呼董洁董姐，陆小曼为小曼姐，倒是更显亲切一些了。

乔一波眉头舒展，呵呵一笑，点头道：“象棋？好啊，不错不错，听你这口气，显然是很有自信嘛，那就来几盘！老头子也是很久没动了，难得你肯陪我，走，咱们前面坐着去。”

俩人说走就走，乔家兄弟和妯娌俩互相打个眼色，都是露出会意的笑容。众人都高兴了，却唯有一人不乐。这人就是小公主乔乔。

小公主满心眼里，都是想着跟这个叔叔多说说话，因为只有这个叔叔才能听到自己说话，让她憋了许久的好些话，都想跟他说说。而今，眼见叔叔被爷爷和爸爸二伯拉走，登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只是良好的教养使然，只是默默的松开了从见到欧阳雷便紧紧抓住的小手，黯然低下头去。

“小公主为什么不开心呢？我还想找你帮忙赢爷爷呢，哎呀，这下看来不行了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乔乔猛然抬头，惊喜的看去。眼前叔叔那张让她心中濡慕不已的面庞，正满是温柔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分明有种鼓励的神色。乔乔一时间不由的几乎要欢呼出来，从座上一跃而下，两手紧紧抱住欧阳雷。

“唔……”一声短暂的哭音简短的响起，屋中忽然同时一静，所有人都呆呆的傻在了原地。陆小曼更是如遭雷噬一般，身子簌簌而抖，手中尚自端着的一个盘子，抖了几抖，终是“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