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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当?我会上当?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说说清楚!”李元宏气的直挽袖子,自己好心给他带烤鸭,倒被他骂作蠢货,奶奶的,今天管他什么林则徐的,先修理修理这个鸟师爷再说。
庄师爷直摇脑袋,叹气道:“唉,你阅历不深,容易受骗,这衙门里的名堂多着呢!稍不留神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啊,我当年就是。。。。。。唉!直隶的布政使现在是郭熊飞,但上谕已经下达,将调安徽按察使温予昺接替郭熊飞,现在直隶藩司想压下奏销文书,就是想在换人之际,帐叠帐、灾叠灾,将布政司的帐目变成一本烂帐,谁也不好查。你懂不懂啊!”
李元宏见他说的有鼻子有脸的,倒有些吃惊了:“你说的再清楚点。”
“你个蠢货,这都听不明白,其一,布政使交接之时,是帐目最混乱的时候,这也是官场通病,所有官员都习以为常了。其二,今年的灾和明年的灾和在一起,花费帐目却要单独核算,账本不混乱才奇怪了。其三,若是新任布政使的‘冬估’文书上报户部的时间,与你的奏销文书时间相等,那就等于新帐将旧帐淹了,也就是说——前任花的钱,由后任付帐。这下你该懂了吧?”庄师爷恨不得把李元宏的脑袋敲开。
这下李元宏听明白了,如果郭熊飞是个贪官的话,那自己就等于是个帮凶,不但没有为直隶的老百姓做好事,反倒帮助这些贪官逍遥法外了。而且根据李元宏路过直隶所见到的情形看来,这个郭熊飞肯定不是一只好鸟。
上班第一天就被骗,李元宏真恨不得找堵南墙一头撞死得了,气得他牙根都痒痒,一把抄起银票,怒道:“这丧良心的钱,我不要,我他妈的找他算帐去。”说着就要出去找那个冯远望火拼。
“银子没有错啊,你且收下它,也算是劫富济贫嘛。”庄师爷却一把拉住李元宏的胳膊,呵呵笑道:“我说,你胆子大不大?”
“比你大?”李元宏最恨别人说他胆小。
庄师爷一双诡诈的眼睛,阴笑的看着李元宏,后者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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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元宏就照着冯远望说的,磨磨蹭蹭的抄写,不过表面上却是极为认真仔细,直到傍晚才抄写了四分之一,因为每个人写字的速度各有快慢,“抄录房”的主事也不好多说,下班后,李元宏将以前抄好的帐目悄悄带回客栈,交给了庄师爷。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冯远望通过其它渠道知道李元宏没有食言,于是感激非常,又遣人连夜送来的50两银票以示谢意,庄师爷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到了第四天,李元宏请了病假,一连五天都没有去户部。
这九天时间里,庄师爷通过他一些当师爷的朋友,找到的直隶各州府县受灾的大致程度,受灾的大致人数,以及每个州县的粟米价格,又查到江苏、湖北等地的粮食价格。
一般情况下,这些材料都是师爷们自己的秘密,连州府县官都不轻易看到,但庄师爷面子似乎颇大,很快便将这些的东西搞到手了。
而李元宏在这五天“病假”里,也忙的不可开交,他要计算出直隶大灾后,赈粮所需的银两,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如果按照当时人的计算速度和计算方法,没有几个月算不出来,况且他是闭门造车,很多数据都比较模糊,要想算出精确值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元宏是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微积分、模糊数学、抽象数学都是他的老本行,所以他通过离散点推理的方法,将受灾县府的数据进行抽象推理,大致计算出了直隶大灾购粮所需的银两数。
当李元宏从一堆演草纸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九天傍晚了,庄师爷一看李元宏兴奋的表情,知道他大功告成了,也高兴的酒糟鼻都发着红光,急切的问:“多少?你算出的是多少?”
李元宏伸出五个指头,在庄师爷面前晃了晃。
“50万两?110万两用于赈灾的只有50万两?”庄师爷有些吃惊,他也是宦海老油子了,见过太多的贪污挪用赈灾粮款的事情,但贪污一大半的事情还从没有见过。
“这个直隶布政使郭熊飞贪污了60万救灾的钱,真他妈的该杀!”李元宏一张黑脸变的更黑了。
庄师爷想了想,说道:“根据我在官场的经验,郭熊飞应该不会贪这么多,其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各级官员贪污的。分为三阶,其一、州县的胥吏、二爷、长随等,至少要拿赈灾款的十分之三,也就是0多万两。其二、府、道一级衙门至少要拿十分之二,也就是0万两。其三、剩下的10多万才是藩司衙门和巡抚衙门的,真正到郭熊飞手里的应该只有4~5万两。”
“4、5万两?怎么会这么少?”李元宏倒有些失望了。
“你没有做过官,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其实大多数封疆大吏,是绝不会在赈灾款上贪污多少的,倒不是他们有良心,而是朝廷在赈灾款项上查的很严,谁也犯不着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铤而走险,他们真正贪污的是你看不见查不到的银子。
但是,下面的那些胥吏,也就是那些没有官位的典吏、经承、笔帖式、各房师爷等等,他们可是见钱就赚,贪的也最狠,赈灾粮通过他们的手,至少要刮走四分之一。而且这也是惯例了,况且谁吃了多少赈灾粮也查不出来啊。
不过这次,直隶藩司的冯远望找你作假,足以说明藩司郭熊飞这次做的有些露骨了,也就是说,他违反了官场的暗规则,贪了不该贪的。”
李元宏被逗乐了,笑道:“那还有该贪的?对了,说到师爷,您不就是师爷吗?是不是也在林则徐林大人手下做了不干净的事,被发配到我这里了?”
“胡说八道,我要是也贪,现在早就。。。。。。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庄师爷显然不愿回忆以前的事情,望着窗外发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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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二人的计划,李元宏第十天到户部销病假上班,故意打翻了砚台,花了三天,又将奏册重新写了一遍,然后在抄录的新奏册里动了番手脚。一切完毕,李元宏和庄师爷就等看热闹了。
李元宏抄录的直隶赈灾奏册,理论上要经过笔贴式查看,再上交福建司员外郎,员外郎查验无误后,上交主事,主事上交户部右侍郎,右侍郎上交户部尚书。
但因为是赈灾奏册,又是提前奏销的,所以奏册并没有经过仔细检验,就直接交与户部尚书祁隽藻,这也正是庄师爷最希望看到的,因为身为帝师兼首领军机大臣的祁隽藻,对贪污一向是深恶痛绝的,经过他手里惩办的贪官已经有很多了。
祁隽藻这段时间正着力于恢复“海运”,忙的是不可开交,原因是今年直隶大灾,京师也受到牵连,粮食已经告急,将漕运改作海运变得刻不容缓,而此时上交上来的直隶赈灾钱粮奏册,正是道光皇帝和祁隽藻最关心的,所以祁隽藻大致扫了一眼赈灾奏册的结算表,就连忙递牌觐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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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六年,也是灾害发生比较频繁的一年,直隶、陕西、江苏、山东、云南、东北等地接连发生大灾,粮食歉收绝收的州府达到46个,加上偿还英法等国的赔款,年逾六十的道光皇帝被搞的是焦头烂额,所以一听说户部尚书祁隽藻递牌子,立即宣见。
祁隽藻曾在南书房行走,又是领班军机,所以道光恩免他跪奏之苦,直接进入正题了。
“启禀万岁,直隶赈灾奏销文书已经上交,共用去一百二十万八千七百四十五两六钱八分,其中从湖北、江苏、山东四省购粮用去一百零九万,运粮行脚用去十一万,其它是搭建粥棚所用。”祁隽藻说这一大堆数字的时候,心中也是惴惴,他太了解他的这个道光皇帝了,向他要钱,简直就像要他的命一样,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笔银子呢?
果不其然,道光听后,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缓缓问道:“直隶一省全年税赋也不过八十多万,怎么赈灾一次就用去这么多?你可仔细查核?”
祁隽藻正在大力推行海运,这次直隶赈灾款项巨大,正可为推行海运铺平道路,堵住那些阻挠海运之人的口,于是发挥道:“据臣所知,其实直隶的赈灾粮本用不了这么多,而是从各省运粮路途遥远所至,若是尽快实行海运,江浙一带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通过海上到达直隶和京师,不仅不会延误,运费和损耗也能大幅降低,臣启万岁,当尽快排除异议,全力实行海运。”
道光闻言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忽道:“海运之事,你可放手去做,朕自会有所计量。但是直隶这次赈灾银两应该如何出?”
祁隽藻一愣,心道:赈灾的钱还能哪里出?只有户部呗!不过,皇上既然这样问了,肯定是舍不得钱了,这倒是难办了。
道光看到祁隽藻为难,呵呵一笑,说道:“户部只能出100万两,其他款项,就从直隶各级官员的俸禄上逐年补上吧!”
祁隽藻真是哭笑不得,也亏得皇上想的起来这种办法,不过也好,谁都知道,赈灾的款项肯定被直隶各级官员刮去了不少,现在让他们吐出一点,也不算过分。
于是祁隽藻领命准备回去拟旨,正在这时,道光忽然看见祁隽藻怀里揣的那本奏册,叫住他问道:““你带的可是直隶赈灾奏册。”
祁隽藻连忙称是,双手将奏册送上。
因为奏册上记录的各种赈灾粮食的价格,物资的价格,用工的费用等等,这对于一直与世隔绝的道光来说,是太重要了。所以他立即坐在龙案前,翻看那本李元宏动过手脚的奏册
而这一切,恐怕是庄师爷和李元宏打死都想不到的——他们只想让户部尚书看到的东西,却阴差阳错的被皇上看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