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欧阳家,狗子真是一百八十个服气,那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简直就是一出活生生的现代西厢记,越是大的宅门,就越容易托生出妖孽。对夏丹,狗子没什么特殊想法,就跟对待颜晴一样,纯粹当妹妹看待,能帮衬的地方就帮衬,能照顾的地方就照顾,权当替欧阳逸那牲口尽义务了。从这点上来看,夏丹跟陆苍兰的命运大相径庭,都属于独立自强的女性典范,自尊心要的很多,挑剔老公的眼光就跟挑剔工作一样,绝不会轻易降低标准。所以她们的成功绝不是身世那样简单,还得有足够的历练与挑战,才能活的很出彩,而不是像一只金丝雀那样,尽管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却始终得不到归属感。
听到陆苍兰说这话以后,狗子没啥触感,只是拉着她坐下来,让她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但陆苍兰的表情明显要比内心痛苦,那是演戏演不出来的。
大致意思是,今天晚上在国贸酒店有场主题舞会,出席的都是商政两界的精英,没什么大噱头,就是走红地毯喝洋酒,纯粹某些一线公子哥的烧钱行为。按理说这种活动,以前都是陆苍兰抛头露面,但今天晚上例外,因为要陪黄爷吃饭,然后捎带着跟某位打杂的拼酒玩,她就推托给陆夜莲去走场子,誉有人精之称的陈世忠陪席,魏山龙保驾护航兼任司机。本来一切都很顺风顺水,哪知道舞会结束以后,据称是一个叫蒋晋的京城阔少,死皮赖脸非得请陆夜莲吃饭,如果仅仅是吃顿饭倒也罢了,席间突然又多出来三人,一个是黎援朝,蒋晋的死党兼发小,两人的父辈都是大院里混起来的老顽主,而且至今都活跃在军界,可谓手眼通天。另一个则是段家老二段风雷,一代枪王。还有一个人,打电话求援的魏山龙叫不出名字来,但是年过半百,官腔很足,约莫着也是条称霸一方的大鱼。
狗子大致听完以后,略微思考了片刻,沉静道:“开车带我去。”
陆苍兰顿时哑然,满脸的梨花带雨,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的夏丹说道:“不行,哥你不能去,这帮人明显是冲你,你要是去了非出事不可,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段家老四有点交情,那妮子经常带同学来我这捧场,我现在给她打个电话,看看这事能不能商量下,毕竟人在他们手上,我们太被动。”
狗子扑哧一声乐道:“还是别添乱了,我估计段家最恨我的人就是那丫头,做梦都想活剥了我,陆苍兰我问你,咱们公司跟段家有商业牵连没,你得说实话,我到了以后好随机应变。”
陆苍兰赶紧擦了擦眼泪,将很多商业秘密和盘托出,其实也不算秘密,狗子的办公桌上就摞着好几份,有近期对外的合作规划蓝图,也有一期工程的文案策划书,但是那些文字描述的太晦涩,远没有听口述领会的快。早在到北京扎根的第一天,狗子就已经派宋杰去微服私访,弄到了很多台面上看不到的信息,包括大内奸黎九道的余党资料,以及他们手里的资产数额。否则狗子也不可能在鸿宾楼惊心动魄的一战后收官时,直接收缴王彬旗下的几家货流公司,为重建公司体制赢得了不少士气和不容置疑的资本。至于和段家的缠斗,陈芳是一方面原因,商战也是一方面原因,否则就凭段家家大业大的底蕴,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份面子开启全面战争,那绝不是京城老牌贵族们的行事风格。商场如战场,战场如春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人敢保证自己能当一辈子黄鹂,攻人者,恒被人攻。
尽管狗子早就预测段家会实施报复,但他没想到,曾经栽在自己手里过的黎援朝竟然死灰复燃,拉动着军政界两位狠角色玩逆袭。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救兵是甄姬绒,那朵他最小心翼翼交往的军界大花魁,但这个念头只是恍然一瞬间就被狗子掐死在摇篮里。他没有半点迟疑,先给王小鼠打电话,言语上很谨慎,就说是一丁点儿小麻烦,不需要动刀动枪,做好后援工作就成。电话那端经常不换内裤的邋遢男人掐灭香烟,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尺长的单刀,别在后腰上,又从叠好的被子里摸出一把五四,揣进怀里。很难想象,这只是这位江湖小爷的生活习惯,至少也坚持了十年。以他对狗子的了解,没事就相当于有事,一丁点儿小麻烦其实就已经到了生死较量的地步,而在他看来,手枪只是纨绔公子哥们装逼用的花哨玩具,单刀更符合他的暴力审美观。
说话就要只身入虎穴,颇懂江湖道义的夏丹那里肯妥协,吵嚷着要跟狗子一块去,后者不肯,直接拽着陆苍兰跳上玛莎拉蒂狂奔,夏丹就驾驶着自己的奔驰越野,紧紧尾随,怎么甩都甩不掉。搞的狗子连连苦笑,心道这欧阳浮萍造下的种,怎么个个都带着股牛脾气,男的好汉,女的也都是春哥附体啊。
北京国贸大酒店,专属私人用餐包间。
一张摆满着丰盛晚餐的餐桌,一扇能欣赏夜都全景的落地窗,十几张年龄落差很大的面孔,交杯换盏,春色旖旎,几乎每一位男士,都搭配着一名娇艳欲滴的妹子。大花魁陆夜莲就坐在这群莺莺燕燕的中间,神态冷淡,一言不发,紧握着酒杯的骨节早已发白。坐在她身边的俊朗男子就是蒋晋,家境不是很详细,但是绝对有料,在纨绔圈里以和知名女星闹绯闻著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位此前在华野纵队当参谋长的爷爷,权柄滔天。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只要他一举杯,除了脸上写着跋扈二字的段风雷,最能勾引良家女滚大床的黎援朝,还有那位看似八风不动的中年男人,别人都得迎合着敬酒陪酒,就像大臣跟皇上同桌共餐一样拘束。中年男人谈吐很老练,时不时的跟蒋晋低头耳语几句,然后目光平静的看着陆夜莲,笑道:“陆女士,今天我们蒋公子过二十三岁大寿,您能到场可真不容易,话不多说,只要你陪蒋公子喝三杯酒,那就是大功一件,要不您就当成全成全我,蒋书记知道了,指不定夸您多会办事儿呢,我这当下人的,脸面上也好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女人正襟危坐,握酒杯的手就是不愿意举起来。她把脸扭向窗外,目光消融在茫茫夜色里,黑色抹胸礼服映衬着美玉白肌,青丝盘起,两颊绝美,真当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中年男人吃了个闭门羹,在次陪笑道:“陆大小姐,陆大千金,我求你了,不就是三杯酒的事儿吗,只要你喝完,我立马派司机给你送家去,绝没有任何后文。”
女人继续僵持着,只是表情已经冷漠,带着礼服手套的右手松开盛满美酒的高脚杯,像一位遗世而独立的千古佳人。从七年那年开始,她就被陆天朝要求学习中外礼仪,学习琴棋书画,陆苍兰带着陆小昭去游乐园玩,她在钢琴上弹奏肖邦练习曲,在画板上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无论春夏秋冬。别的孩子还在念高中,她已经是时尚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每天享受着镜头闪光灯带来的成就感,那是无数普通女孩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别的孩子还在上大学,玩着网络游戏,逛着夜店,考虑着用父母的钱换什么牌子的新手机的时候,她已经被受封为公关部经理,每天在高官如云的政坛里穿梭徘徊。别的孩子在面临毕业,迷茫着,懵懂着,进行职场选择的时候,她已经从走到了最尽头,动辄谈笑间就能谈下来上亿的大单子。为此,这对姐妹花在独自交流的时候,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去读高中,念大学,享受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青春与权力。
段风雷的表现很离谱,确切的说,是很军人,从坐下来吃饭到现在,他都没有像其它公子哥们那样,看陆夜莲的眼神就跟着火了一样,恨不得当场趴地下亲吻这位京华第一美女的高跟鞋和丝袜。倒是城府最浅的黎援朝,已经在很龌龊的琢磨着如果蒋少爷今天能得手,自己能不能借此机会一亲芳泽。比起美女来,他根本不在乎张大狗那小子会不会入这个局,要是等会儿真能把陆夜莲扔大床上去,他情愿无条件管路边的乞丐喊一声爷,他已经连续七八次故意把筷子碰到地上,为的只是去偷窥下陆夜莲的曼妙美腿,然后闭上眼摸着身边马子的大腿,脑海里不断意淫,就是这么下贱。比起这群年轻纨绔们来,蒋晋要显的厚黑气质的多,嘴上不停的说着好话,眼神始终扫描在陆夜莲火爆的胸口周围,但是并不像黎援朝那样赤裸裸,极具绅士规范。
十分八分钟还凑合着能磨,半个小时过后,这位慕名求见的公子哥便按耐不住了,脸色由最初的阳光灿烂变成晴转多云,憋着火道:“陆夜莲,我蒋晋在这北京城里,大小也算一号,你今天就是要故意跟我作对?让我当着朋友们的面难堪是吧?你以为你是谁,金枝玉叶?京华第一美女?狗屁,你在这装清纯,在我老子床上浪叫的时候怎么不装。我td的就不相信,这世上除了英国女皇,还有爷玩不了的女人!”
女人紧咬着嘴唇,不反驳也不挣扎,像极了妹妹陆苍兰固执时候的样子。众人哗然,相当于蒋家大管家角色的陈青柏赶紧圆场道:“哎哟,大少爷,您这是何苦呢,常言道,气大伤身,龙体要紧,您消消火,消消火,千万别因为一朵交际花失了身份。”
交际花。
这三个字就像是淬满毒液的利箭,狠狠射进陆夜莲那颗本就柔弱的女人心,毒性立刻麻痹着全身。那种痛苦,像是横跨着前世和今生,久久缠绕。没有人注意到,女人紧皱了一下眉头,用右手捂着胸口,眼眸里落满着哀伤与凄凉,令人不忍目睹。她没有眼泪,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的隐忍着,承受着一切。这就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功女人背后的故事。最后,她转身目视着劫持自己的人,巴掌还未落下,就被蒋晋一把攥住手腕,稍微用力,陆夜莲就疼痛的表情搐动。后者笑容玩味道:“怎么,想动手打人,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我爸爸的暗箱操作,你们公司早就被市政府拖垮了,你们陆家从此以后也就名存实亡了。这样吧,我也不委屈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开个价,就一夜而已。一千万怎么样?要不两千万?实在不行,三千万?”
陆夜莲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坚强着不肯落下来,那是她最后仅有的尊严,而事实是,这些话,早已经将她践踏的体无完肤。陪座的女孩们面面相觑,心里像猫爪一样挠着,对于她们来说,别说一千万,就是一百万,十万,一万也会争先恐后的报名。黎援朝目瞪口呆,用三千万摆平一个女人,而且仅仅是这个女人的一夜,有点太惊世骇俗了吧?他原以为陆夜莲会因此而放弃最后的坚持,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但他们都错了,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对于陆夜莲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物质能够打动她,甚至是没有任何人能打动她,那是一种麻木,常年生活在欺骗与被欺骗,交易与被交易的氛围里而出现的麻木。
如果可能,她愿意将自己的美貌与气质,分给全天下所有渴望权势金钱的女孩们,但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都是角色,有钱权势力的当主角,有能力奋斗的当配角,什么也不是的屌丝们,只能当替身,而且是不带台词不带正脸的那种替身。然而导演,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说是神在支配着世界。陆夜莲不信,就像她不相信,在她接触过的所有男人里,有人会因为她内心世界的寂寥而关注她。
紧盯着陆夜莲曼妙腰身的黎援朝落井下石道:“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这世上哪儿那么多好事能轮到你头上,三千万不少了美女,足够我泡一百个马子的,一百个啊一百个,蒋少这手笔也忒大了,哥们儿眼泪哗哗的。”
陆夜莲挣扎着,看着周围假笑假意的人们,孤立无援,她想自杀,想从这里跳下去,结束短暂而又美丽的生命。一个人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是想到妹妹的奋斗与坚强,爸爸临死前的苦口婆心,她没有勇气那样干。尽管生活很残忍,残忍到她整天都会做噩梦,只要一醒来,就会香汗淋漓。
“手笔大?黎少,蒋少,要不然我出五千万,你俩凑合一晚?”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外传来,使现场严峻的气氛立刻来了一个转折,有城府浅薄的妹子已经笑出声来,黎援朝握筷子的手激灵一抖,筷子在次掉在地上,不过这次可是真掉。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精神气十足的青年,身后跟着跑过来两位鼻青脸肿的保镖,正死活想要制止青年的进入,看起来颇具喜剧元素。来者径直走向桌边,端起陆夜莲那杯子满满的红酒,向着众人环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笑道:“蒋少爷,莲子的酒,我替她喝了,都是爷们儿,何必为难一个女人呢。”
黎援朝暗地里抡起酒瓶,准备以牙还牙,新帐旧账一块算,那知被狗子侧脸一愣,立刻吓的又坐了回去,其实不是狗子身上厚积薄发的气场,而是心理阴影的问题。当年在洛阳城,他身为过江龙,接连两次被虐,心底那份儿专属于男人的血性早就荡然无存,那里还敢随意造次。
蒋晋冷着脸,对着这位素未蒙面的青年冷笑道:“什么女人,你媳妇?”
狗子点点头,同样冷笑道:“差不多,差不多。”
纵横京津纨绔圈十几年的蒋家大少一拍脑门,嘿嘿笑道:“那感情好,知道爷这辈子最喜欢干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操她。”
蒋晋没有说瞎话,在京津圈子里,有不少人栽到他手里以后,都享受过这待遇,至今都刻骨铭心。正因为这样,恶少,狗少这样的称呼才屡见不鲜。作为厚黑的初级粉丝,他很迷恋“厚而硬,黑而亮”这句话,既然是要羞辱人,那就要用最无耻的手段,制造出最彻底的效果。
而狗子只是轻笑了两声,丧心病狂道:“那咱俩的爱好差不多,不过我比你高级点,我最喜欢的,是当着别人儿子的面,操他妈。”
听起来确实比前者高级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