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先是背手而立,然后大步向前。行至僵持不下的段风雷和甄姬绒面前,说道:“甄姐,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担待,狗子权薄式微,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女人挡子弹的田地。”
话语间,王小鼠和魏山龙一马当先,这两位手中无刀,心里却拎着杀人放火的刀,站到满身血迹的狗子身后,紧接着,江苏太子爷欧阳逸,保镖鸭舌帽,洛阳城纨绔乔海亮,统统也站在狗子身后。
段家二公子段风雷神情惊讶,借着甄姬绒晃神的空当甩开手掌,枪口犹如毒蛇吐信,保险全开,瞬间顶在狗子额头上,他的手指只需要轻轻一弯曲,狗子就得死。
又是几秒钟之间的事,几十号黑衣男子蜂拥而入,手里清一色荷枪实弹,但他们不是好事者请来的武警,而是段家豢养的灰色组织,而且是最核心的那一支。这阵仗,莫说打遍江湖无敌手的王小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吓尿出来。早在狗子和段风雨交手时,这群人就已经将外围堵了个严严实实,现在看到公子被围,自然义愤填膺的冲了进来。
这就是京城段王爷的家底,现在只需要他简简单单的一个手势,整场寿宴就得变成葬礼。
看客们无不屁滚尿流,抱着娘们儿鬼哭狼嚎的,钻到桌子底下发抖的,比比皆是。
面对着上百支货真价实的枪口,王小鼠砸桌怒吼道:“放开他!要不然老子抄你全家!”
段风雷哈哈大笑,拎起一个酒瓶子便砸,王小鼠不断不闪,拍着沾满白酒的脑门,继续吼道:“放开他!”
段风雷何等人物,孑然一身的跋扈气焰顿时燃烧起来,翻转手腕,一枪把砸在疯狂叫嚣的王小鼠额头上,鲜血顺着伤口淌满脸颊,后者仍不还手,又被段风雷一脚军勾踹中小腹,跌跌撞撞滑出去三米多远。等到他准备下死手时,被狗子横身挡在面前,咬牙道:“我刚才说过,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担待,想怎么处置随便你,但你要在敢打我兄弟,老子就是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段风雷继续狂笑,脱掉军装上衣,露出里边的雪白衬衫,显露出爆炸式的恐怖肌肉,然后一拳轰在狗子的胸口,狗子踉跄了几步,吐出一口血水,怒道:“段王爷,这就是你们段家的待客之道吗?明的玩不过就玩阴的,佩服,佩服。”
一直沉默不语的段家老三段风雪冷哼一声,擦了擦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人生的恰有几分儒雅气,看起来斯斯文文,并不像是擅长打打杀杀的角色,缓缓启口道:“张大狗,我两位哥哥敬你是条好汉,这才没有早下杀手,要不然就凭你和你的这些朋友,莫说还在这里站着,能留个全尸就算烧高香了,你怎的还不知足,指责我们段家的不是。”
面对段风雪的诡辩,狗子懒的答言,金粉世家多怪胎,这段家的子嗣里,一文两武外加一个未成年非主流,倒显得有些意思,只不过就为这么几个人出动上百名荷枪实弹的保镖,未免有些太过张扬跋扈。见场面有些凝固后,最具发言权的胡一枪赶紧出来搅和道:“段王爷,这事儿说到底也就是一块石头引发的血案,您老消消气,待会儿我替您抽大狗这小子俩耳光解解气,大家伙散了散了,拎着那玩意儿也怪沉的,真要叫这寿宴变成葬礼,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听完胡一枪的说和,段风雷更是气急败坏,狠狠瞪了眼脾气臭犟的甄姬绒,蔑视道:“面子?他有什么面子,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南方小混子,该着运气好点儿变成了暴发户,就敢骑在我们段家脑袋上撒尿?明告诉你胡一枪,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要收拾的是这群小比崽子们,你现在就可以带着姓甄的离开,不过从今以后,我段家与甄家在没关系上的来往,别以为祖宗上辈子积了点厚德,这辈子家里出了个将军就可以耀武扬威的,我段风雷不吃以权压人那一套!”
甄姬绒不怒反笑,看着暴跳如雷的段家老二,笑靥如花道:“我也明着告诉你段风雷,今天这事我管定了,不是有枪吗,是男人就朝着老娘脑袋上开一枪,我要是皱皱眉,以后跟你孙子姓!”
搞笑了,大名鼎鼎的京城紫罗兰,也操着粗口以“老娘”自居,这那里是一骑当千的飙车皇后,简直就是金筱妖的幻影分身。
莫说与甄姬绒交往最多的狗子,就连欧阳逸这样的家族太子爷,都大跌眼镜,索性伸着大拇指称赞道:“甄姐,是条汉子,您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忌惮的,段家的老老少少给爷听好了,谁今天要是敢动我兄弟张大狗一下,那就是跟我欧阳家过不去,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点儿。”
全场哗然,或许欧阳逸的名字不为人知,但欧阳浮萍喜欢护犊子可是天下闻名,倘若真让欧阳逸言中,那四九城就算不被翻个底朝天,也得伤筋动骨哇。
张大狗,何许人也?能惊动一位军界大花魁和江苏省一线太子爷联手保护?
从地上爬起来的王小鼠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段老,事情闹到这地步,在发展下去不好,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您老喜欢下棋,狗子也略知一二,要不你俩当面对弈,任凭天定。你赢了,我们束手就擒。他赢了,我们拍屁股走人,公平吗?”
王小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刚才砸自己脑袋的段风雷,若是没有这上百条枪指着,他才不管什么段家不段家,先把这穿着军装的狗东西弄死在说。
不等王小鼠说完,段风雷就打断道:“我呸,丫什么德性,也配跟我家老爷子下棋?”
没有人注意到,拨开人群进来的陈芳,从后面死死抱住狗子的腰身,双肩颤抖。她依然还是那个被某人幼稚称呼的神仙姐姐,坚持着一些很干净的自我原则,行走在官场和生活之间,如履薄冰。
狗子深呼一口气,喃喃道:“德性不德性的,玩了才知道。姐,你站在这看着我下,有你在,我肯定赢。”
泪眼婆娑的陈芳使劲点头。
这似乎又是场不可理喻的赌博,在京城,没有人敢在段王爷跟前摆弄棋道,那只会比在他跟前舞枪弄剑死的更快。
在老家的时候,狗子永远执红棋,但今天他选择了黑棋,那是张半仙经常坐的位置。
步过后,段王爷的两匹马挣脱缰绳,呈掎角之势踩在河界线上,紧接着双炮重架,虎视狗子的中军大帐,顺便限制黑方战车的出营。反观狗子这边,路数传统的简直就像是老娘们儿在纳鞋底,象与士重重叠落,把主将保护的稳若磐石。这在观棋者们看来,尽管匪夷所思,但却有失章法。被动防守这一招,用在残局里尚且惊艳,但开局就这般小心,不免有些长他人志气挫自己威风的嫌疑。
又是十几步过后,开局的博弈算是结束,棋盘上也出现不小的震荡。由于狗子的保守,导致段王爷的双马接连跳入腹地,对着小卒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踩,河界线瞬间崩塌。更为离谱的是,狗子竟然不急不躁,将过多时间耗费在挪动战车上,不过在内行们分析来,这也算是一步好棋,因为下棋和打架是一样的,下盘只要坚挺着不倒,任他千军万马齐过河,也能揪住扭转局势的良机。
安静中,胡一枪继续负责倒茶,别看这位军界皇后言行举止风骚的紧,干起伺候人的活倒有些贤妻良母的品性。
又是一场己方阵地上的惨烈厮杀,段王爷的左手中,多出一枚原封未动的炮,他也因此而付出丢失一匹马的代价,战果对于狗子来说还算理想。
像王小鼠魏山龙这两位老江湖,还有些摆弄棋道的资本,至于欧阳逸这种花花公子,完全属于看天书的级别。
没有人注意到,段王爷那双慧眼里闪烁过一抹微惊,紧盯着狗子边线上那辆守丧车,在这辆车的前方和右翼,分别停留着自己的过河兵与最后一匹马,如果他走一步屏风马,就能为自己的火炮提供支架,轰开狗子严防死守的九宫格,直逼胜利核心,但会因此丢掉过河兵的性命,如果他横向移动过河兵,则会遏制住狗子的进攻要道,为后期战斗提供恐怖的地理优势。
这甚至是一次关乎输赢的抉择,段老开始犹豫,征战棋盘半辈子,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犹豫过,等他捏起小兵的那一刻,狗子的心里恍若山崩海啸,胜利将至,还走的这般沉稳,岂有不胜之理?、
观棋不语的鹤发老者轻摇牡丹折扇,别有深意的看了狗子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年轻人,大祸临头喽。
一直以快棋示众的狗子忽然停顿,右手微微抖动,不知该何去何从,他费尽心机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因为段王爷的一枚过河兵而前功尽弃,是巧合还是早有察觉?
狗子不敢去妄自猜测,他害怕自己的面部表情会出卖自己的内心,那样的话就是真的输了。
陈芳紧攥着手心,指甲陷肉,他知道狗子那句“姐,不哭,只要你喜欢,咱就能买得起”的背后,绝不会是在彰显厚积薄发的跋扈,也不是为了装逼而装逼,而是一种专属于她的特权与温情,这种情,比起黄金万两,不知要金贵了多少倍。现在他看着狗子那只染血的手,以及伤痕累累的身躯,有种哭死的冲动,但她强忍着,将泪水全部融化在心里,不矫情不做作,只为默默等候。
一个认了个干姐姐必须跪地磕头的男人,别指望他不会干出惊世骇俗的傻事来。
段王爷不温不火,闭目养神,轻喃道:“慢慢来。”
狗子鼓起勇气,凭直觉捏起那枚残留的小卒,缓缓落下,站在楚河之畔。就像是尘世间最卑微的生灵,面对天地间最雄伟的巨人。
红方孤马深入,双车远程支援,围绕着九宫格左右摆尾,而狗子此刻能搬动的棋子,已经不足五枚。他只能凭借对九宫格的娴熟掌控,不断变化着老将的落点,花象士支成七星连线状,牢牢坚守着最后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