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上海的金融动态,深圳的工业运作,北京的螺旋式房价,一直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随着房奴卡奴车奴的逐步普及化,想要在顶尖都市站稳脚跟,举手投足都需要人民币的支撑,可尽管这样,每年还是有无数的北漂一族雄心壮志的挤进来,在壮壮烈烈的爬出去,狗子到北京后的第一件事是看望进喜,第二件事却不是故宫颐和园香山之类的旅游规划,而是跟筱妖一块逛了很多譬如地下通道,地铁站,北影大门口之类的地方,其实早在来之前他就在网上查阅了不少资料,也在天涯和猫扑上看过不少关于北漂族的写实故事,心里一直有点小向往,现在亲眼得见,反而没那么多感触了,虽说是白手起的家,倒退两年可能还没这些蹲地上扒拉盒饭的哥们儿强,可人活到什么样的位置上,就得做什么样的事儿,陆苍兰的催促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北京分公司的几位核心干部也是如坐针毡,折腾不出来任何锦囊妙计,气的二千金在高层会议上连摔好几个茶杯,这些人,陆爷在的时候人五人六,装的跟大孝子孙似的,可黎九道上位期间,即刻没了业障束缚,上到项目总监,下至工程负责人,不是在货源上偷工减料就是在账面上动手脚,生怕自己捞的油水比别人少,陆苍兰是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黎九道索性当起了睁眼瞎,也怕万一分散兵力被人趁虚而入。
如此的恶性循环整整持续一年,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得被腐蚀到千疮百孔,现在的北京分部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实则外强中干,别说半成项目的严重搁浅,就连底层蓝领们的工资都欠了长达四个月之久,中间爆发过好几次农民工与无良媒体的联手偷袭战,不过好在有陆夜莲的暗中化解,勉强支撑着还没闹出多大响动,可陆苍兰是何等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这京城里的人脉有多烧钱,她想力挽狂澜,可身边这些睁眼说瞎话的老油子实在太可恶,说是必须要等到新董事会成立,才好落实补救计划,陆苍兰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只是这些见利忘义的畜生们的缓兵之计,所以她现在急切需要狗子帮忙,不仅是那几纸股权签让书,更重要的,是强有力的后盾支援和周转资金,即便她一个女人家家的有魄力出去抛头露面,可锅里没有米,手在巧也做不出来饭。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与之对比鲜明的狗子,此时正背着媳妇爬长城,眺望八达岭上的壮阔美景,还在电话里跟这位心急火燎的二千金开黄色玩笑,急的陆苍兰大跳大叫,怒吼着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狗子从中国这片土地上揪出来,狗子只是狂妄一笑,挂断后把手机往山下一扔,拉着媳妇准备玩到天昏地暗,等可怜的二千金借助侦探手段对狗子进行精准卫星定位后,才回过神来啥叫金蝉脱壳,各种暴走状态转化成摇头苦笑,身后则紧跟着气宇轩昂的魏山龙,要知道在零五年的陆氏置业董事局会议上,由陆天朝亲自起草的上海投资战略研讨报告中,魏山龙以执行董事和首席财务官的双重身份拔得头筹,当场遭到陆苍兰的强烈反对,并声称如果董事会一意孤行,她将不会顶着创意总监的头衔,去为一个商业战场上的侏儒设计战旗,进行广告宣传策划,可陆天朝脾气强硬了一辈子,向来说一不二,为谁都没破过这个例,更不会因为女儿的一面之词,在集团众元老跟前丧失脸面,最终仍是没有收回成命,甩手抛给魏山龙五个亿的启动资金,又亲自选拔各个层面的精英翘楚,其阵营的华丽程度,连接触过无数国内外一线团队的陆苍兰都煞是眼红。
两年后,赤裸裸的现实证明了陆苍兰的未卜先知,这五个亿不仅没有给他们陆家的商业地位带来任何实质性提升,也没有令壮志凌云的魏山龙一鸣惊人,而是以一种自掘坟墓的闹剧形式惨烈上演,由于其地产评估专家对徐家汇周边地区未来市场价值的过高判断,导致在大批资金持续注入后引发回档效应,当时有不少人劝阻魏山龙暂停项目,进入三个月至半年的进程观望期,可令他预料不到的是,当年那一批未中标的投资商竟然怀恨在心,强强联手,用金钱美女策反了几乎所有他苦心经营下的白道势力,为了抗住这场经济风波,不辜负陆爷的器重,肚子里并没有多少生意经的魏山龙立刻晕头转向,最终态度强硬,力排众议,在一部分别有用心的支持党怂恿下,毅然决然承担起巨大的金融风险,以破釜沉舟的姿态全面倾仓,还变本加厉的进入信贷领域,与三家投资银行签下白纸黑字,风雪交加中,既定项目全面完工,可他也由此陷入了恐怖的亏空漩涡,入不敷出,一个月两个月还好,个月后,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原本尽忠职守的心腹们在也扛不住压力,连夜潜逃后洛阳城,将真实情况对董事局进行汇报。
也就是从那以后,立下战功无数的明日之星悄声陨落,陆爷在收拾完上海那边的烂摊子后,没敢在让这个跟自己情同父子关系的年轻人出现在台面上,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雪藏起来,让他成为地下势力的隐藏boss,玩弄些难度系数并不大的灰色手段,当时的魏山龙痛不欲生,跳黄浦江的想法天天有,可他生于无名成于跋扈,这样死对他来说比碎尸万段还难受,只好咬牙苟活到今天,五年内他杀了不少人,也见识到不少丧尽天良,混过黑拳市场,做过军火生意,甚至去过不少人谈之色变的金三角,直到陆爷殒命江湖,才重新浮出水面,他想报恩也想报仇,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陆苍兰更是拿他如丧家之犬般看待,可这一切,都在狗子悄无声息的策划里得以逆转。
现在他站在长城上,看着陆苍兰的倾城背影,嘴角上扬,在他眼中,这女人是高不可攀的,贵为千金,而自己低为奴仆,只是个受到陆爷偏爱宠溺的外姓人,暗中代替了阿斗太子爷陆小昭的位置,这一点他从十二三岁起就心知肚明,他甚至怀疑那场上海战役的失败,只是陆爷玩票性质的伏笔罢了,想用激将法让自己迅速成长,只是这五个亿的天价学费,着实令人费解,事后不少集团元老试着分析过,但大多各执一词,这件事也就成了陆氏集团内部甚至是家庭内部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
“二小姐。”
已经陪着她站了半个小时的魏山龙轻声喊道。
女人应声转身,皱眉看着不远处这个颇为帅气的青年,冷冷道:“魏山龙,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如果是你自己那些屁事少来烦我,没有你,张大狗照样能活捉了黎九道,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点而已,我现在用你,不代表我欠你!”
魏山龙苦苦一笑,尴尬道:“二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想问问你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分部那边的负责人今天已经打来了二三十个电话,如果你还不过去主持会议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老娘都被逼成这样子了,还怕麻烦吗?他们那群酒囊饭袋除了要钱还是要钱,难道你长着俩眼睛看不见吗?我不回去,我今晚上在这长城上坐一夜!”陆苍兰赌气道,美眸中怒火烈焰。
魏山龙在次苦笑,继续劝道:“二小姐,现在可不是玩脾气的时候,您要是真在这里坐一夜,我估计局面只会更加糟糕,您还是跟我回去吧,陆爷这会儿要是在,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副样子。”
原本就窝火的陆苍兰听到这话,立刻冰火两重天,快步走到魏山龙跟前,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恨恨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老爷子,五年前你不是滚了吗,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来看我陆苍兰的笑话?”
二十多年持才自傲的魏山龙默默低头,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谦卑腔调说道:“不为什么,陆爷拿我当个人看,我不能不做人事。”
女人紧握的粉拳慢慢松开,快步向着远处走去,骂了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狗奴才,魏山龙紧步跟随,显的毫无怨言。
有一种默契,叫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这名义上的一主一仆此刻就是这样,陆苍兰坐在后排座翻看最新入手的财况数据,时不时的用钢笔进行圈注,偶尔也会停下来,紧皱眉头,用随身携带的华硕算些脑力不可及的函数公式,大学时她的理科成绩一直不错,还通读过不少在其它同学眼中形同天书的未译本,会写一手漂亮的俄文,英语也早早过了六级,属于才貌双全的准校花。
等车子到达北京分部所在的商务楼门口时,她正好将这份资料粗略分析完毕,车门外,早已守候着七八位点头哈腰的粉面大叔,甚至还有她看之欲呕的谢顶,丝毫没有考虑这些人谄媚殷勤的做派,下了车的陆苍兰像只优雅灵动的黑天鹅,踩着高跟鞋进入大厅,引来阵阵惊艳目光,老油子们面面相觑,只能苦笑着跟过去,还不敢跟这位气质冷艳的女上司同乘一部电梯,等他们赶到会议室时,陆苍兰早已坐在了主席位上,品着刚刚沏好的冻顶乌龙,搞笑的是,这些在北京城台面上混迹了十来年甚至二十多年,年龄足够做陆苍兰叔叔伯伯的男人竟然没一个主动坐下的,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女人轻咳两声,也不管他们坐是不坐,让秘书把刚刚打印好的数份资料分发到他们手中,微笑道:“诸位就打算站着开会吗?还是你们此前一直保持着这种优良传统?”
嗅出了陆苍兰话中的讽刺,众人急慌忙纷纷落座,不过他们的跟前只有纸笔没有茶杯,陆苍兰根本不管那些,直接道:“这份资料是公司最新的财况报告,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公司的现状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我想来想去,只有专卖一部分工程长耗资多的项目,保留能够短时间收益且稳定的项目,不要跟我说什么拆东墙补西墙的废话,你们没资格也没权利,现在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用红笔标注的项目即是抛出范围内的,用蓝笔标注的,则是需要观望或者继续保留的,现在,被我划到抛出范围的项目负责人请站起来。”
僵持了五秒钟后,三位满脸沧桑的西装男先后站起。
陆苍兰慢慢点燃一支摩尔,职业式微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位在集团里待的时间分别是八年,十年和十三年,按道理呢,我应该尊称你们一声叔叔,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众所周知,集团设在北京的企业,是整个商业布局的命脉,而你们三位,则是掌控这些命脉的负责人,现在公司出现了金融危机,我要放弃这些毫无价值的命脉,你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填补在你们错误领导下出现的内部亏空,公司不会给你们一分钱的救济资金,二是从这个会议室里走出去,走出公司的大门,然后回到家看着存折上的公款数额傻笑,但在你们选择后者之前,我想出于好心的提醒一句,按照公司法和财务纠纷的法定条例,你们会在7到15天内接到法院传票。”
三人各自哑然,其中两人暗暗发笑,嘴角扬起不自量力的嘲弄,摔门而去,另外一人阴晴不定,最终仍是没撑起气场,仓皇败退。
等他们走后,陆苍兰将手中的资料轻轻撕碎,冲着余下的五人笑道:“看来聪明人还是占多数的嘛。”
随之离去。
五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位默默沉思,剩余者都是坐立不安,唯一的谢顶头幽幽道:“不知道你们听出来没,二小姐刚刚那句话,可是别有深意呐,暗藏着刀光剑影。”
双鬓斑白的沉思者慢慢睁眼,笑道:“世忠啊,我也听出来了,小兰子这是要杀鸡儆猴,瞧见他身边那个帅小伙没,猜猜看。”
谢顶头动作不雅的扣了扣鼻孔,媚笑道:“赵老,也就您敢称呼咱们二小姐一声小兰子,别人没这个胆量,至于那个小伙子嘛,您可难不住我,五年前,陆爷身边有位大红大紫的新人,卷着五个亿砸进了黄浦江,愣是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后来被不少人八卦成陆爷的私生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大山龙怕是要重出江湖了,而且还是跟在二小姐身边,啧啧,赵老,您不是经常想着跟陆家人攀亲,这下子我看悬喽。”
谢顶头笑的无遮无拦,瞧得出来跟这位赵老很熟识,后者也不生气,笑笑道:“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魏山龙在骁勇善战,也不过是那位幕后主使的棋子,即便是没有这条大山龙,二小姐也不见得能瞧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听到幕后主使,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谢顶头陈世忠迫不及待道:“赵老,您快给说说,别掉人胃口,哥儿几个以后还要在公司里混饭吃,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嘛。”
稳坐北京分部二把手的赵红鹰眯眼一乐,道:“说说倒是可以,但不一定准,我这也是听一个当地的远房亲戚传过来的,他在市委宣传部算个不大不小的官,据说那人在当地不仅有自己的产业,还是名关系强硬的政客,出身不详,白手起家,好像是很年轻的样子,北京城里的黎少你们肯定都知道,据说当年他到洛阳城里猎艳,就栽在那人手里头过,后来去找场子,愣是又栽了一回,就凭这点,此人就不容小视,如果能混的顺风顺水,多收拢些江湖上闲散的将才,在加上些许运气和贵人相助,估计十年内就能登峰造极。”
四张原本沧桑的倦容立即明亮起来,谢顶头拍了拍额头,喃喃道:“赵老的意思,该不会是,那位英雄会与二小姐强强联手吧?”
老者稳稳点头,城府道:“所以你的感觉是对的,二小姐的话里确实暗藏刀剑,但愿那三个倒霉蛋,此时会醒悟过来,为点黄白之物跟这号人物较劲,确实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谢顶头会心一笑,抬手看了看时间,客气道:“走吧几位,赶早不如赶巧,全聚德吃烤鸭子去,吃完咱那都不去,德云社听相声的干活,都别争,今儿我请客,谁抢我跟谁急。”
有人请客找乐子,这些基本属于闲职状态的高管哪有不去的道理,一个个的开始给司机打电话备车,赵老原本不乐意上德云社,想去长安大剧院听《玉堂春》,可也扛不住誉有“请客达人”头衔陈世忠的盛情邀请,只能跟着这群比自己小上一轮的晚辈瞎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