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的离开悄无声息,就像是那家地里的玉米棒子少了一穗,花寡妇的窗户根下依旧热闹,类似于一挑一和一挑十的桥段照常进行,鸡鸣下地,黄昏归家,布满厚茧的糙手和ri益下垂的nǎi子,对于庙王村的人们来说,岁月才是最容易让人麻木的东西。
从村里到县里坐小巴,五块钱,从县里到火车站坐中巴,七块五,一张到洛阳市区的火车票,十五块,共计二十七块五。
当狗子用正楷小心翼翼的记下这笔账时,已经临近傍晚,他坐在候车厅,从黄布包里拿出一个馒头,在撕下一小片腊肉,夹在馒头中间,借着荤腥味三口吃光了晚饭,又跑到卫生间喝了一肚子凉水,火车这才姗姗来迟,拥堵的车厢里,有人劝他把布包扔到行李架上,可狗子愣是一声不吭死拎着撑到了洛阳站,出了站的狗子更是低着头一路狂奔,甩开那些个想要上前搭讪的皮条客,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八个小时的颠簸对狗子来说不算啥,当他站在站前广场上仰望那座巨型石钟和高层建筑时,心中满是叹号。
匆匆抻开那张来前找人画的线路图,狗子东拐西绕的来到了目的地,位于市中心的君临骅府住宅区,三千八一平米的购价,虽说不算扎眼,但在很多供职尚短的白领眼里,依旧望尘莫及,紧挨王府井,西至王城公园,周边大型商场高档店铺更是环环相绕,不说首屈一指,但开盘半年销售一空的战绩,毋庸置疑的成为了05年洛阳房地产业的至尊黑马,而狗子一个远方表叔,就是在此处安营扎寨,他此行的第一站,就是投奔这位八年未曾谋面的远亲。
很符合常理的被保安拦在了门口,这人面带鄙夷的打量着狗子,灰裤小褂黄布鞋,这造型咋看咋像从神农架上跑出来的世外高人,弄的那保安愣是足足盘问了五分钟,又强行打开狗子的黄布包大翻特翻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放了行,同时还不忘用对讲机通知中控室,密切注意狗子的走向。
可一分钟后,狗子又灰头土脸的折了回来,因为他压根儿没玩过门禁系统,也并不知道表叔家的楼层与门牌号,只好坐在出入口守株待兔,这座高层公寓的构造很是别具一格,借鉴了巴比伦空中花园的超前理念,把整个二层用钢筋混凝的石柱子架空起来,上边填入购价昂贵的高级营养土,栽种花木,而一层则形成规模浩大的停车场,不管是从美感与商业学的角度来讲都堪称一流。
天刚蒙蒙亮,小区里就出现了打太极和晨练的老者,但狗子不敢有丝毫走神,瞪大眼瞅着出出进进的业主,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前功尽弃,白等一天。
当王夏利打着哈欠从保安室走出来,看到门口蹲了这么个造型独特的家伙后,拿脚尖踢了狗子的屁股,没好气道:“干啥呢干啥呢,不是找你表叔吗,该这瞅啥?我告诉你,我们这可是模范小区,不允许闲杂人等长时间逗留。”
狗子拍拍屁股站起来,拿眼瞟了一下他腰上的橡胶棒,咧咧道:“俺看电影上那公安都是带枪哩,你咋就带个胶皮棍子?”
王夏利踮着脚尖目送完美女业主的玲珑身姿,瞅着狗子说道:“懂个屁,我这叫保安。”
“保安,是不是就是看大门的?”
狗子在一次蹲了下去,用手抠鞋帮子上的泥,语气不温不热。
“看大门咋了?看大门也不是谁都能干哩。”
作为社会基层的光荣一员,王夏利和大多数蓝领一样,有着潜在的职业捍卫意识,他喜欢保安这个职业,没啥技术含量,也不需要过硬的上岗条件,还能免费看nǎi子挺屁股翘的各sè美女,高档住宅区,并不缺乏富婆和二nǎi这些特殊角sè,说不准那天自己时来运转,就能够路遇伯乐成为兼职炮友,虽然年近四十,可裤裆里那玩意儿竟是愈发凶悍,就在三天前,这家伙在某张席梦思大床上把一个体重一百八的煤老板夫人伺候的yu仙yu死,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jg神损失费,用那富婆的话来讲就是:杀伤力强,续航能力一流,品牌保障,值得信赖。
回味在前些ri子花高价piáo到的一个学生妹,这条老光混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月球表面的脸型上满是意y和猥琐,隐隐中迸shè出一股岛国男优的牛逼气质。
狗子正想进一步沟通,却猛然感觉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人影,他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怕弄脏孙德财那身笔挺的西服,只好绕到他身前拦住,孙德财先是愣了下神,然后瞳孔一收,惊讶道:“狗子?”
后者使劲点头。
带着到大众浴池洗了澡,又去地摊上挑了件干净衣服给狗子换上,叔侄俩这才回到家,进入对于狗子来说像皇宫般的客厅里,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沉甸甸的黄布包,只敢坐在沙发的边缘上,眼珠子一顿乱转,瞅那都新鲜,接过孙德财递过来的绿茶咕咚咕咚猛灌了大半瓶,这才说道:“叔,娘让俺给你捎点红薯,都在包里了,娘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东西,城里不能种地,怕你吃不到哩,还有两块土法子腌制的腊肉,城里肯定也没吧,给你尝个鲜。”
“是不是家里ri子过不下去了,你娘让你出来打工?”
点燃一根玉溪,孙德财将那袋子土货拎到厨房的角落里,随之一语中的。
狗子尴尬道:“俺学习不好,进喜和登乾又要念高中……”
十六岁只身闯荡洛阳,无文凭,无门道,无熟人,二十八岁有车有房,听起来并不扎耳,可这丝毫不影响狗子对这位远房表叔的敬仰。
“想干点啥?”
依旧是干巴巴的语气,丝毫没有水分可嗅,狗子只好如临大敌般的答道:“啥都行,只要能挣钱,俺不怕累,也不怕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