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曾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如果良弼的怀疑正确,他就必须全力配合他的行动,将同盟会的袭击者抓出来,避免他们愚蠢的而且疯狂的计划造成可怕后果,但如果王振的是实话,他就应当想办法拖良弼的后腿,减少同盟会的损失,避免它将自己的力量浪费在一次无意义的行动之中。
杀死一个皇帝或者赶走一名贵族将军并不能对国家的形势产生实质影响,推翻满清政权需要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士兵的数量一定要多,然而同盟会还是没有弄清这一,仍任热衷于刺杀和组织只有几十人或者上百人参与的规模暴乱。
也许那位孙先生应该认真的思考他的斗争策略,而不是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用来追求一个只有14岁的日本女孩……
只是在他的心里,张绍曾稍稍表达了他对同盟会的领导者的一不满,随即将注意力转回他必须做出的那个艰难决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良弼,还是应该相信王振。这两个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为了保护自己,他们都有可能谎。
而他没有太多手段进行验证——原本他准备询问秦朗是否知道此事,然而良弼对王振的猜疑让他意识到,如果这个人可以盗卖中队的武器和弹药,那么他也有可能在安布雷拉公司做同样的事——即使它有一整套制度,而且管理很严格。
只要付出足够的好处。无论多么严格的体制都会出现漏洞。安布雷拉有一大群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家伙,雇佣兵和商人,用秦朗的话——他引用的别人的评价——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可以践踏时间一切法律,王振只是其中之一,甚至秦朗自己就是一个利益至上的资本家,总是把“只有出售武器打击自己国家的军火商才是真正的国际军火商”挂在嘴上,而且绝不是把它当作一个玩笑。
向他求证问题的答案并不会让人感到放心。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王振做了什么,也可能知道但是装着不知道,或者只是不关心……
张绍曾叹了一口气。最后决定暂时将自己不得不面对的艰难选择放到一边: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继续思考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他回到他一直扮演的那个角色。一位忠于皇帝将军。
“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他问到,语气很严肃,就像正与他的参谋讨论作战计划。
良弼终于放心了,底牌就像预期的那样起到了作用——虽然时间稍微有长。
他将一张明显已经使用过的北京地图放到办公桌上。示意张绍曾靠近。然后指着地图上面用红色铅笔画出来的圈向他解释到:“我和我的军事顾问讨论过了,根据迫击炮的射程,袭击者可能潜伏的地就在这些区域……”
张绍曾皱了一下眉毛。“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域。”
“是的,但不是所有地都可以潜伏。”良弼没有在意张绍曾的打断,而是指着用蓝色铅笔标示的区域,对他:“这些是已经得到确认的安全区域。所以,你的部队的任务就是搜查剩下的地方,找到袭击者。将他们全部消灭。”
“你确定那些地区真的安全?”张绍曾不喜欢这个安排,“而且我只有一万四千人。其中还有很多不适合执行这种任务。”
“我会把近卫师的骑兵、战斗工兵和侦察部队全部交给你指挥。”良弼表现出了慷慨的一面:如果只是近距离作战的能力,侦察部队和战斗工兵无疑是任何一个师最好的,都是精心选拔的优秀士兵,接受更多强度更高的训练,还有新的武器和战术……至少理论上是这样;并且同样是在理论上,任何一名将军都不应该轻易将自己的精英交给另外一名将军。
但是良弼就是打算这么做。而且,就像是为了打消张绍曾对他的士兵的怀疑,他迅速做了一个简短的补充:“虽然骑兵就跟步兵一样糟糕,但是侦察部队和战斗工兵仍是整个师最好的部队,至少跟你的步兵一样好。”
张绍曾觉得他的这番话过于虚假:无论如何,近卫师的士兵也是安布雷拉的军事教官负责训练,即使效果没有达到预期,与其他部队存在差距,但是还不至于糟糕到会让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一再向另一支部队的指挥官提起。
而且将整个部队的精英与另一支部队的普通士兵相提并论,可能很多人会因此觉得,他一也不在意自己的面子……
他的表演有过火了。
良弼肯定还有别的意图,或许只是想让他的士兵承担大部分危险任务。
似乎这位辅政大臣真的相信同盟会弄到了毒气炮弹。
张绍曾暗自猜测着,同时也没忘记与良弼讨论他的计划。“那么,你的其他士兵做什么?”
“封锁城门,控制制高,加强皇宫的警卫,并且根据我的军事顾问的建议,近卫师的炮兵将会在必要时刻为你的士兵提供远程火力支援。当然军事顾问还提出了一个建议,两个师的炮兵应该组成一个联合打击集群,统一分配射击区域,一旦你的士兵发现同盟会的人,能够打到目标区域的炮兵就能立即开火。”
一个典型的坏主意。张绍曾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即使搜查部队能够立即通知炮兵,炮兵也能立即向目标开火,而且能够打中,但是毒气炮弹怎么办?”
他想到的问题良弼也想到了。“正因为这样,我还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他的语气带着一失望。良弼其实很喜欢这个主意,如果同盟会没有毒气炮弹。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命令炮兵摧毁他们的据,简单,而且有效。不定还能让同盟会剩下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发动下一次袭击。
他的这种想法没能瞒过张绍曾——而且他也没打算隐瞒它——没有更好的办法,张绍曾只能提醒他注意:“过分使用武力有些时候只能适得其反。同盟会的人不会被我们吓住,相反,他们会发动更多袭击,作为报复。”
他用了“我们”,表示自己与良弼站在同一阵营,尽管他不喜欢这个词。
“我明白。”良弼头。接着叹息到:“所以我们只能派出全部士兵,一一搜查可疑地。我担心这样做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迫使他们提前行动。”
“因此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而且必须保持隐秘。”张绍曾决定结束他们的谈话?。他拿起那张地图,向良弼敬了一个军礼,“我立即返回部队,与我的参谋和军事顾问制定具体行动方案。”
良弼回敬了一个军礼。示意他可以离开。于是张绍曾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没有立即返回部队召集他的参谋和军事顾问。一方面,他仍然想要弄清同盟会是不是真的弄到了毒气炮弹,另一方面,他希望警告同盟会,让他们放弃整个计划。
这仍然很难做到:他是满清的高级军官,因此不能与革命党建立任何公开的联系,甚至包括他的大部分同志,否则就会危及他自己的安全。进而损害整个组织的计划;同时,因为受到秦朗的长期影响。加上不喜欢那位孙医生的许多在他们看来极不恰当的行为——还有同盟会的其他人的行为——两个组织的关系很糟糕,没有什么交流,如果没有意外,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找到同盟会的人,更不用让他们放弃计划。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运气。不过首先,他要找到一个能为他传话的人。
“所以,你就跑到我这里了?”陶成章怒气冲冲的瞪着突然跑到他的临时住所的张绍曾,几乎想要把手里拿着的一杯水直接泼到他的脸上。“动动你的脑子,只要良弼找一个人偷偷的跟着你,你的身份立刻就会曝光!”
张绍曾知道他犯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但仍然带着一侥幸。“你的名字并不在满清政府的革命党名单上面……”
陶成章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只是你认为我的名字没有在上面!有可能我很早就被盯上了,只不过满清政府畏惧我身后的势力,只能装着不知道我是谁。”
就像章炳麟。满清政府知道他是革命党,只不过畏惧他是美国人开办的大学的国学教授,所以仍然邀请他参加皇帝的登基阅兵,但是这不等于哪位将军可以公然接触他,甚至偷偷跑到他的家里——即使他最终摆脱革命党的嫌疑,也会丢掉自己的政治前途。
张绍曾的行为简直愚蠢透!
“如果满清政府开始怀疑你,就会开始怀疑与你关系密切的人。”陶成章指的是蓝天蔚和吴禄贞——良弼不会在名单上面,但是肯定会因此倒霉,“然后是部队里的军官,接着是士兵,最后就会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清洗,而我们过去几年的全部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陶成章想起他和其他人在新军里的成果,为了安全和保密,根据秦朗的建议,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除了充当关键节的极少一部分,互相之间毫不知情,甚至连三位最高指挥官也不清楚,他不希望因为张绍曾的愚蠢导致他们被牵连进去,那将会变成一次彻底的失败。
“你是整个组织资格最老的同志之一,而且在满清的军队潜伏了许多年,从来没有犯过低级错误!”他叫到,“结果因为同盟会的愚蠢行为,你就把自己的智力也降低到他们的程度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张绍曾忍不住反驳到,“难道你要我指挥部队进攻他们的人?”
“如果那样做是必须的,你就应该那么做!”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太高了,陶成章将它降低了一,“你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重要。为了最后的胜利,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绝对不能因失大。”
“如果是我们的人,又怎么办?”
“我会亲自把他们毙掉。”
这算不上一个答案。张绍曾想,但是没有冒着继续激怒陶成章的风险把它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他无可奈何的看着陶成章,“我已经跑到你这儿了。”
“还能怎么办?”陶成章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气,“现在,立即返回你的部队,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犹豫。至于同盟会是不是真的弄到了毒气炮弹,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良弼询问你……那就告诉他,你知道我在安布雷拉有关系,委托我进行调查。”
“我认为秦先生不会希望你的名字公开与他联系在一起。”
“是的,他不会。”陶成章肯定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备用人选,他很快就会到达远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