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难得有一真正的空闲的时候——相当少,但:一些时间,他既不处理公司的工作,不视察工厂,不思考已经制定和将要制定的计划,也不回忆过去了解的历史和专业知识——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在这种时候,他会给自己倒一杯可乐,拿出放在抽屉里面的天文望远镜,站到座椅后面的窗户前面,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看上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
当然,每一个看到他的行为、同时又非常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秦朗绝不是在观察天文景象,也不是观察大街上或海滩上的漂亮女士:天文景象和漂亮女士都不是他愿意关心并且为之投入时间的对象。在这个城市,在他站着的位置,值得他全神贯注的看上那么长时间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美国海军的军事基地。
圣迭戈是美国海军在西海岸的重要基地,并且在更为著名的,夏威夷的珍珠港完成建设之前,它是太平洋舰队的母港——未来则是第三舰队和战略核潜艇的母港——就算用脚指头都可以猜出,这里是间谍活动的重区域,海军基地周围一定有许多眼睛正在时刻观察它的动静,记录太平洋舰队的活动规律,搜集与它有关的各种情报,为自己国家的领导人的决策提供参考。
然而在所有可以有效的监视圣迭戈海军基地的观察地当中,秦朗占据的位置即使不是最理想的,也是目前最好的之一——不过,秦朗暂时还不打算向任何国家、组织或个人出售他掌握的情报。他关注海军基地的原因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他的私人爱好,只是因为美国海军的展与他有一些关系。
一支强大地联邦舰队是维护合众国和合众国商人的海外利益的重要支柱,是海外的美国人民的重要安全保障——这句话不是秦朗地,但是他支持这个观。作为一个在远东地区投入大量力量和资本进行军事以及经济活动的商人,秦朗满心希望现在的太平洋舰队是半个世纪以后的那一个——虽然这种想法非常的不切实际。
半个世纪,跨度稍微大了一,刚刚进入二十世纪的美国海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达到那种层次。不过它确实在展,很迅,已经过秦朗知道地历史里面它在这个时期的展度:两个星期以前,圣迭戈海军基地开始建造一个新的船坞,一个可以容纳五百五十英尺长、一百英尺宽的大型船只的船坞。
现在,一九零零年,只有一种海军地舰艇能够达到那么大的尺寸:战列舰。而且是美国海军没有的战列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艘已经服役的美国战列舰的长度过四百六十英尺。也就是,第一,正在建造的新船坞并不是为旧的战舰准备地,第二,美国海军正在或准备建造新的、更大型的战列舰——任何一个完成基本训练的间谍都可以轻易得出这些结论,不过他们也只能推测出这些结论,而秦朗知道得比他们更多。
他知道美国海军已经开始、而不是准备建造新战列舰,而且知道正在建造的是什么样地战列舰: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他几年以前提议建造的无畏舰,排水量一万八千吨,装备四座双联装十二英寸主炮,有十二英寸地水线装甲带,航达到十八节;最后,他还知道具体的建造数量:不是一艘也不是两艘,是三艘。
他知道这些各个国家地间谍都渴望知道的绝密情报,没有别地原因,只是因为他要前往费城,参加她们中的一艘的动工仪式。
明天就出。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请进。”秦朗。但没有转身。仍旧盯着那座正在以全进行建筑工程地船坞。就像他了解所有关于美国海军地新战列舰地信息。他也知道敲门地人是谁。
是瑞切尔。
她推开门走进来。带着一脸显而易见地恼怒。故意踏着沉重地脚步。快走到秦朗身后——不过隔着秦朗办公桌。然后。瑞切尔用力地敲了敲桌面。:“你又要去东部?与摩根见面?”
“如果有时间。我会与摩根见面。但是先。我会前往费城。”他回答。慢慢地把身体转过来。接着:“海军事务委员会地提尔曼参议员邀请我出席‘南卡罗莱纳’号战列舰地铺设第一块龙骨地纪念仪式。”
然后。我会前往波士顿。与司徒美堂见面。了解他负责地计划。联络福摩萨地抵抗组织然后向他们提供军事援助。目前地最新进展……就像上一次。这需要一些精心安排。不能让记知道他与一个黑社会头目见面。更不能让他们把事情捅出来。
秦朗思考着他的隐秘行程,看着瑞切尔,注意到她有些困惑。
“参议院的提尔曼参议员邀请你参加一个海军的仪式,我不是很明白,秦……我记得他曾经要求你参加一艘巡洋舰的下水仪式。”
“是的。”他承认到,“因为这一次海军建造的军舰依旧与我有那么一关系。”
“这么,”瑞切尔把恼怒和困惑一起收起来,换成平静,“海军终于决定建造你提议建造的那种新型战舰了?”
秦朗了头。“而且是三艘。”
“三艘?”瑞切尔愣了几秒钟——她几乎不敢相信,把军队视为敌人的国会竟然会如此慷慨,一次批准建造三艘战列舰——而且据她所知,这种战列舰的造价高于以前的任何一种战列舰。“元老院什么时候变得此慷慨了?”
怀疑,还有讽刺。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人使用这个称呼,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以及怎么开始使用它的秦朗是第一个嘲弄性的把国会称为元老院的人,现在瑞切尔也学会了。
秦朗笑起来,把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推到她的面前,指着头版的标题。“这就是元老院变得如此
原因。”
瑞切尔看了一眼他指着地文字。二十分钟之前她在另一份报纸上看到过它,“美国银行联盟与日本帝国政府签署巨额贷款协议”,而且她看过文章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宣布秦朗和摩根计划取得了第一个阶段性胜利,用三千五百万美元换到了福摩萨岛——准确的,如果日本人不能在三年的期限内偿还贷款,福摩萨岛就会成为提供贷款的美国银行地共同财产。
不过,没有任何一位银行家愿意相信,当日本人真的无法偿还贷款的时候,他们会不假思索的按照协议交出福摩萨:就像所有被认为珍贵的美德一样,遵守信用从来都不是自的行为。历史已无数次告诉人们,当借债地一方缺乏解决债务问题的有力手段的时候,欠债的一方就一定会选择赖账,不管他是普通人、贵族还是国王;至于政府,不要怀疑,它会遵守信用的可能性仅仅高于银行家。
也许还高于律师……
所以,“也就是,元老院变得此慷慨是为了准备给我们讨债。”她揶揄到,“那句中国话是怎么地?未雨……”
“绸缪。”秦朗接着她的话,“而且这只是开始。下一个财政年度,元老院还会批准建造三艘到四艘战列舰,比现在建造的更大,更强,更具有威慑力。”
“也更贵。”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瑞切尔只是无法理解一件事。“仅仅为了一个福摩萨,我们需要出动六艘到七艘新型战列舰么?我认为它的价值还不够出动这么多战舰的支出。”
“也许它不够,但我们需要索要的也不只是一个福摩萨,还包括朝鲜半岛。”秦朗笑得更开心了,也更险恶,“日本人地资金缺口不只是三千五百万。所以就在上个星期,东京给摩根、库恩-洛布和罗斯切尔德了电报,询问是否可以提供更多贷款。当然,这是预定的展方向,所以他们一致表示愿意接受请求——而现在,杰克摩根正在东京与日本的代表谈判。”
“谈判的条件是什么?”她问,“你们打算怎么把朝鲜半岛弄到手?”
“不是我们怎么打算,瑞切尔。”他还在笑,“是日本政府主动提出,是否可以用朝鲜半岛作为抵押。”
“然而你料到了这一。”
“的确如此。”秦朗收起笑容,“而且我知道,日本人会掉进陷阱。到那个时候,我们真地需要那么多新型战舰进驻东京湾。”
“也许你还希望海军炮击东京。”瑞切尔笑了,是嘲弄的。
“我对日本人民没有恶意,瑞切尔——我地目的是谋财,不是害命。”秦朗尽量控制住他地情绪,用诚恳的、以及悲天悯人地口气到,“如果海军真的炮击东京,那将是历史的悲剧。我愿意成立一个基金会,并且号召人们捐款,用于东京的战后重建工作,以及在战乱地区进行慈善活动……”
要么堵住自己的耳朵,要么堵住他的嘴。瑞切尔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尽管经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时常听到秦朗进行如此恶心的虚假表演,但是她还是很难忍受他的这种恶劣趣味。
不过在她想出应该采取那种手段之前,秦朗停止了,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在我离开圣迭戈的时候,瑞切尔,我希望你做两件事情。”他,“第一,利用我们掌握的新闻机构在西海岸进行全方位的宣传,让所有人知道日本人没有能力偿还贷款,只能将福摩萨交给银行团。”
“没问题。”她了头。这很容易,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第二,挑选一些政治和经济方面的专家,让他们在报纸上表文章,分析银行团将会怎样处理福摩萨——但你必须注意,一定要让读觉得,银行团最终会把福摩萨重新出售给满清政府。”秦朗停了一下,“可以加上一内幕消息的噱头。”
“这就是内幕消息。”瑞切尔撇了下嘴,“不过,只是在西海岸宣传?”
“其他地区由摩根和其他财团负责制造舆论。”秦朗回答——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一旦与日本政府签署第一笔贷款协议,立即开始进行大规模宣传,放出风声让所有人知道银行团会将福摩萨出售给清政府,给日本政府和清政府制造压力——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当然,依旧是经过修改的计划:那位想当皇帝的刘学询先生正式取代秦朗和摩根以前选定的代理人,成为实施计划的最合适人选。再过一段时间,当舆论压力形成以后,秦朗就会写一封信给刘学询,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并且能够服清政府赎回福摩萨,就可以得到一笔高额的佣金,而且美国政府和财团将会全力支持他担任新的福摩萨巡抚;最后,作为他们的私人友谊的体现公司还将帮助他建立一支规模的、完全接受他的指挥的武装力量。
刘学询一定会接受这笔交易。秦朗稍稍抬起头,审视着已经预见的未来。刘学询会接受交易,因为他可以得到他需要的一切:美国人的支持、一块远离中央政府管理的土地,还有一支军队;而且他知道他的优势,国民和舆论会站在他的一边,要求政府不惜一切代价赎回福摩萨。在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帮助下,他只需要花费很的代价,就可以完成交易当中应该由他完成的部分。
他会接受交易。
秦朗又笑了。刘学询有野心,是实施计划的最合适的人选,一件理想的工具。当然,与所有工具一样,最终,在失去价值以后,他也会被抛弃,然后被销毁。只是刘学询自己永远无法料到这个结局。
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