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海家”号驶回纽约港的这段时间里,秦朗开始考虑一个问题:接下来他应该前往哪里?华盛顿还是波士顿?
原本这不是一个问题。预定的目标是华盛顿,他要与几位老朋友和新朋友交换一些关于远东局势的看法,波士顿只是所有计划顺利完成以后的一个顺路拜访的添头——然而,现在情况已经生了变化,摩根突然提出向日本提供贷款,而他同意了,并且制定了一个新计划——这意味着他不得不进行一些准备工作。
然而,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他完成那些工作,司徒美堂。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在秦朗能够借助的力量里,只有他才有可能与台湾的反日份子建立某种联系。秦朗需要与司徒美堂会面,而他就在波士顿。
那座城市的重要性突然增加了,以至于让秦朗犹豫不决:究竟应该优先进行他的哪一个计划。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秦朗觉得有太多计划同时进行并非一件好事;不幸的是,既然他已经把局面弄成了现在的模样,那么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将它继续进行下去。
或,他必须做出选择。
幸好他还有非常充足的时间。“航海家”号还需要几个时才能回到纽约,并且,即使她回到那里,他也不会立即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
还有一些事情正在等着他:几个晚会和酒会,一些已经预约的会面——以及没有预约的突然拜访。除此之外,还有两场极为正式的学术性的演,一场在哥伦比亚大学,另一场在西——尽管许多人反对,但陆军军官学校的管理层仍然希望一位陆军准将与未来的军官们进行一次有意义的交流。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秦朗不得不接受来自各方面的邀请,参加一些他原本不愿意参加的活动。
他必须在纽约待上一个星期。
时间还很充足。
不过,时间地多或少一向只是相对而言的结论。秦朗认为他还有很多时间,然而对于居住在纳塔尔殖民地地重要交通枢纽和军事据莱迪史密斯城的英国移民来。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围攻城市的布尔人正将几门口径至少有六英寸的重型火炮推进前一天构筑地阵地,再过几个时。他们就可以在莱迪史密斯庆祝胜利。
当然,在这种时候,作为敌方的平民,城市里的英国移民肯定会遇到“麻烦”——虽然著名地德事家,总参谋部的缔造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元帅认为两个国家的战争没有必要牵扯到平民。但哪支军队会把他的论断当作信条和行动准则呢?
而且,就算德国人真的信奉这个准则,并且能够服布尔人按照它行动。莱迪史密斯的英国居民也没有勇气相信。毕竟,他们和他们的同胞都很喜欢抢劫战败国平民,丝毫不在乎这些人是野蛮人,还是与英国人一样地文明人。
“出来跑,迟早是要还的”——当然,莱迪史密斯的英国移民都没有听过这句话,但他们依旧提心吊胆。祈求上帝能够保佑他们和他们的财产……
还有守卫城市的英队。
事实上,莱迪史密斯的英队才是这里的英国移民的真正守护和祈求对象,而上帝则不是——上帝永远站在胜利一边——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英国移民无法信任他们地军队。
因为乔治怀特中将,以及他指挥的军官和士兵,只不过是一群除了镇压土著黑鬼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草包。
他们解救不了城市,也不知道怎么解救城市。
“必须,这里的居民已经对你和你的部队彻底绝望了,中将。”
“我当然知道。记先生,不需要你亲自告诉我。”怀特中将怒视着眼前这个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溜进他地指挥部地《晨邮报》记和退役陆军中尉,想要命令卫兵把他赶出去,但考虑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
与一名受欢迎的记生冲突绝不是什么有趣地事情。怀特不愿意在任何一份报纸上面看到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以及与之相配的尖酸刻薄的评论。更糟的是,尽管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记先生没有贵族头衔。然而他出生于一个尊贵的贵族家庭。是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孙子,很不容易对付……
中将暗自摇了摇头。他不想与一个有背景的记较劲。只是希望这位先生尽快离开他的指挥部——并且,如果有可能,最好立即把他送到德班或别的什么安全的地方。
像他这样一个角色绝对不应该在现在,莱迪史密斯岌岌可危、即将陷落的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非常危险。”中将建议到,“我认为你应该立即离开这里。”
“我是战地记,哪里有战斗,我就在哪里。”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孙子回答,一副对自己的安全满不在乎的模样,尽管他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安全。
他只是伪装得不在乎。一方面,他并不像这里的英国移民那样认为布尔人即将占领莱迪史密斯,另一方面,他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准备。
“不用担心,将军,我有一匹非常好的马。而且,”他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身上挂着的枪盒,“来这里之前,我购买了一支最新的毛瑟半自动手枪,还有特殊子弹。”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那些特殊子弹全部丢掉,越远越好。”中将知道什么是“特殊子弹”,毛瑟公司制造的软尖弹,杀伤效果没有美国人制造的357口径手枪子弹那么好,但如果布尔人在某个俘虏身上找到它,一样会立即把这个家伙枪毙。
“这里不是印度,记先生。”他最后提醒到。
“而我也不是军人,只是记。不过我仍然感谢你给我的忠告,将军……对了,”像是前一秒才想起,《晨邮报》记极为正式的告诉中将,“你可以称呼我温斯顿。”
但怀特不想领他的情。“谢谢,记先生……温斯顿。”他用了一种冷淡的语气,然后是一道逐客令——带着询问的味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先生,你可以离开我的司令部吗?”
“恐怕还不行,将军。”丝毫不在乎怀特的表情,《晨邮报》记拿出他的本子,开诚布公的,“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关于你的部队遭遇的两次失败。我想知道,强大的英国陆军是如何在战场上被布尔人击败的。”
“那没什么好的。”中将生硬的拒绝到,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部队的失败。
两次失败。第一次失败在十天前,在塔拉纳山,负责保卫莱迪史密斯的外围防线的一个步兵旅遭到突然袭击,而不幸的是,由于战斗生在清晨,而且布尔人占据了战场上的有利地形,这个步兵旅被击败了,损失了大约七百人,而且丢掉了那个重要的外围阵地,于是他只能带领四千名士兵向布尔人反击……
然而在尼科尔森峡谷,他的部队又被击败了。
“那么,这一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将军?”记打断中将的回忆,“你将前一次失败归咎于布尔人在清晨动的突然袭击和他们占据的有利地形,这一次也是如此吗?”
“不,是情报错误。”怀特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我得到的情报宣称,入侵纳塔尔的布尔军队只有三千五百名士兵,没有重型武器,但我在尼科尔森峡谷至少遇到了七千人,装备着三十门最新式的野战炮。正是因为这个愚蠢透的原因,我才在那个该死的峡谷丢掉了两千六百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惨重的损失[注],导致莱迪史密斯的防御力量出现大幅度下降——当然,既然布尔军队的规模翻了一倍,而且有三十门最新式的野战炮,并且正如所有人现在看到的那样,还有更大口径的重型火炮,即使怀特没有丢掉那两千六百人,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区别——不过,真正让中将感到愤怒的是,如果没有那个错误的情报,他根本不会组织反击。
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因为下达撤退命令的时机足够及时,他很可能已经阵亡或成为布尔人的俘虏,怀特的怒气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站起来,大声嚷嚷着:“以上帝的名义,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把情报部门的负责人送上军事法庭!我要把他送上绞刑架——”
“等一下,将军,”正在记录的记停下来,“布尔人使用的是什么火炮?”
“还能是什么?”怀特翻起一个白眼,“德国的克虏伯。除了那帮可恶的德国佬,还有谁会向被布尔人提供火炮!”
“我会在我的报道里特别强调这一。”记宣称到,不过,由于声音太低,他的下一句话中将没有听到。
他的是,“婊子养的德国佬。”
注:现实历史里的尼科尔森峡谷之战,英队的实际损失是127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