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午饭,李云睿刚想到床上躺一会儿,睡个好觉,放经,两个神色慌乱的捕快就冲进了他的卧室。
“不好了,李公子,不好了。”第一个捕快刚刚推开房门就开始大叫。看他的表情好像正被鬼魂追赶——但现在是白天,每个人都应该知道,没有鬼会在白天活动,除了……
第二个捕快证实了李云睿的猜测。“洋鬼子把县城包围了!”
就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李云睿带着一副与两个捕快同样惊慌的表情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的,但他就是跳了起来——当然接下来就是更大声的尖叫。“洋人把县城包围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上他们见面的时候,那个叫做易水的假洋鬼子还强调他的部队的行动只是在租界内进行……好吧,假洋鬼子的声明和誓言都是不能相信的,何况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他不会进攻遂溪……
太好了,现在所有人都成了瓮里的那只鳖,谁也别想跑掉。
真是太好了!
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李云睿重新看向两个快要瘫倒在地板上的捕快。“废物。”他在心里咒骂到,同时问:“知县大人有什么吩咐?”
在这种时候,作为县里唯一的翻译,即使不是第一个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肯定是李忠钰最早想到的人之一;只有他才能与美国人交流,代表知县大人提出抗议……尽管谁都这毫无意义,但它却是一个必须进行的步骤。
李云睿明白。挥他地才能地时候到了。当然。听到他提起李忠钰,两个捕快也想起自己的任务。
“李大人要你立刻到县衙见他……噢,不是县衙。是南门……等等,到底是南门还是县衙?”第一个捕快困惑的看着他地同僚,然而,那个兄弟也给了他一个完全相同的眼神。
李云睿知道这两个废物已经完全被吓住了,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他们嘴里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于是不再理会他们。
他匆忙穿好衣服。然后同样匆忙的跑出了屋子。
在这一刻,遂溪县城的城门和城墙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少部分是县里的捕快和民团团员,大多数是看热闹地群众——对于他们来,雇佣兵正在做的事情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使他们有勇气站在一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地方,同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们在笑什么?”杰森沃赫斯停下手里的工作。把头转向城门的方向,但随即遭到同伴斥责。
“别管他们,快挖。”文斯范恩不满的叫了一声。
沃赫斯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但还是按照要求将一铲泥土送进范恩拿着地口袋。正好将它装满。于是范恩拿出绳子将袋口扎好,然后把这个沙包放到壕沟外侧已经堆好的一层沙包上。
这就是引起居民们好奇的事情。除了一部分负责警戒的雇佣兵。大部分人都在挖掘战壕,用装满泥土地沙包做成壕沟前的护墙。同时,还有另外一些雇佣兵正在四处收集木板和圆木,准备用它们构筑加固地机枪掩体。
他们的工作很熟练。在新兵营的时候,每个雇佣兵都接受了几个星期的野战工事修筑训练,现在他们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一道铁丝网、战壕和加固机枪掩体组成的、即使按照欧洲的标准也称得上坚固和具有威胁性的野战防御体系,意大利人就曾在这样的防线前损失惨重;但对于中国民众来,看到洋人做一件近似挖掘水渠的事情,理所当然会让他们觉得可笑。
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面带微笑的看着,低声议论着,完全忘记了美队正在封锁县城——甚至一些捕快和民团的团员也是这样——没有人想到应该做什么。
“真有趣。”基普林对他的一个中队指挥官,“在其他地方我们绝不可能这么悠闲的构筑工事,反击早就开始了。”
“中校中国人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外挥官。
“现在不是‘通常情况’,我们把他们堵在了自己的城市里,这是战争行为。”基普林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会儿自己遇到的情况,然后问:“进展怎么样?”
“每座城门都已经有两挺在加固掩体里的机枪瞄准,没有人能从城里冲出来。但我们还不能严密的封锁这座城市。”
“没关系,我认为在天黑之前,中国人都不会有任何实际行
|表应该来了。”
他正着,李云睿已经分开堵塞在城门口的围观人群走出县城——正如同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李忠钰要求他向美国人抗议——但只有他一个人做这件事,知县大人需要留在城里与县里的官僚们研究策略,而剩下的人,谁也不打算冒险与他一起行动。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从县城里走出来,在人们的注视下,慢慢的、一一靠近雇佣兵挖掘的战壕。
他没能走多远,离开城门还不到十米,文德嗣带着两名雇佣兵拦在他面前。
“停止前进。”文德嗣大喊,同时暗自诅咒着自己的长官们:总是他做这种事情,现在他已经成为雇佣兵里最著名的一个华人,名声仅仅比易水老板低一——可惜那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
难道他们就不能换一个人做这种事?他抱怨着,同时出第二个警告:“停止前进,你即将跨过封锁线!”
封锁线?李云睿低头看向地面,在他前方不到两步远的位置有一条细细的红线。难道这就是封锁线?
他猜测着,又想前走了一步。
文德嗣带着的雇佣兵举起枪,而他再次大喊:“停止前进,如果你跨过封锁线,我们会立刻打死你。”
李云睿立刻把将要迈出的右腿收了回去。他能看出来,文德嗣没有开玩笑,同时两名雇佣兵的表情与黑洞洞的枪口也增强了警告的服力;他不得不停止前进,不过也没有后退半步。
“我要见你们的易水中校。”他喊到。
“很抱歉,中校先生不在这里。”文德嗣机械的背诵着准备好的言。
“那我要见你的长官。谁指挥你们,我要见他。”李云睿接着要求到,但再次遭到拒绝。
“很抱歉,我的长官很忙,他没有时间见你。”
“我可以等。”
“很抱歉,”文德嗣第三次提到这个词,这让他感到很恶心,但背诵必须继续。“恐怕你没有时间。在我数到‘十’之前,你必须退回县城,否则将会遭到逮捕。如果你拒捕,你同样会被打死。”
“荒谬!岂有此理!”李云睿终于忍不住了,挫折感使他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这里是中国的地方,你们凭什么随意抓人?凭什么包围县城?你们不能这么做……”
虽然在情绪完全失控,但他仍奇迹般的控制住自己,没有向前踏出半步,所以文德嗣没有理会他的大叫,而是机械的数到:“一!”
然后他等了一会儿,但李云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仍在大声嚷嚷着,他只好继续。“二!”
李云睿还是没有听到。文德嗣身后的一个雇佣兵做了一个手势,几个正在挖掘战壕的士兵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武器跑了过来,同时他稍稍提高了音调。“三!”
然后是:“四!”
接着:“五!”
再接下来:“六!”
当他数到“七”的时候,前来增援的几名雇佣兵开始包围李云睿,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形势已经变得很不利。考虑了一会儿,当“八”也被喊出来的时候,李云睿开始慢慢后退。
“九!”在惯性的作用下,文德嗣又喊了一句。这一次,李云睿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行动姿态了——他转过身,惊慌失措的跑回城里。
“看上去抗议也被赶回去了。”基普林一直注意着刚才的局势,现在他嘲弄似的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指挥官们:“命令部队加构筑封锁线。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明白,长官。”停了一下,一位中队指挥官问:“但如果我们严密的封锁这里,那么中国人怎么通知他们的总督这里生的一切?”
这是基普林没有料到的,愣了一会儿,他不确定的询问几名部下:“附近的村民不会向他们的总督报信吗?”
“我认为普通村民可能很难见到他们的总督。”
“那么……难道我们应该给中国人留出一个缺口?”基普林想了想,“或由我们代替中国官员给他们的总督一封电报?”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否则那位总督就只能等到马汉上校的舰队抵达广州后才能得到警告了。当然,那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