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和哈特曼受挫了,他们已经花了两个星期,但都没天津站训练新军的袁世凯的接见。袁世凯的态度非常明确,他现在工作非常繁忙,没有时间接见两个毫无名气的军火商,并且建议他们前往北京拜访军务大臣——如果他们打算推销军火,拜访军务大臣显然更有效果。尽管王振和哈特曼强调他们只想进行一个礼节性的拜访,然而这种声明根本无人相信。
“这一定是那些普鲁士乡巴佬的诡计……卑劣的阴谋。”当他们俩再次研究遇到的问题时,哈特曼突然,“他们不能出售自己的毛瑟枪,就在袁大臣面前诋毁我们,想让我们也卖不掉武器。”
他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袁世凯聘请的德事顾问头上,没有丝毫犹豫,而且为此感到异常愤怒。
在某种程度上,哈特曼的猜测非常接近事实真相,袁世凯聘用的德事顾问确实提出建议,希望他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两个美国人身上,并且他们也一直希望袁世凯能够劝北京不要进口枪支弹药,而是大量仿制的毛瑟步枪装备部队——甚至还有人表示,德国政府愿意帮助中国建设一座全新的大型兵工厂。
在这些军事顾问出前往中国前,他们曾经得到总参谋部和毛瑟公司的明确指示,他们在中国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阻止美国向中国出售武器。正如秦朗猜测的那样,虽然柏林没有反对美国得到在中国销售轻武器的垄断权,但它仍旧会采取措施干扰条约付诸实施。
当然。其他欧洲国家。英国、法国、俄国、意大利、奥地利……每一个有能力出口武器地国家在暗中都采取了同样地行动,只是袁世凯身边没有来自这些国家的军事顾问,他们的声音无法传进他地耳朵里。
不过这没有任何区别。袁世凯不会接受他们的建议,并且也不准备接受德事顾问的建议;一座大型兵工厂,很诱人的建议,但它的诱惑力还不至于让他向北京递交奏章,哪怕只是一建议性的只言词组。
但袁世凯也不想接见哈特曼和王振,同样不是因为德事顾问地建议而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清政府已与美国签署一份条约。中国只能向美国购买轻武器,因此作为中间环节的军火商就成为多余的累赘。
而且,与这种人会面还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袁世凯担心有政敌将事情作为攻击自己的借口。虽然这种攻击通常不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但至少会让人感到不舒服,而他还不打算让自己的心情变得糟糕——这会让他想起自己在朝鲜担任全权代表的那段绝对谈不上愉快地日子。
袁世凯的想法是哈特曼和王振所不知道的,他们只能根据自己掌握的一些真实或不真实地情报猜测愿意,然而在大多数时候。这样做只能得到一些错误的……或至少是不准确地结论。
新军中的德事顾问不幸成为了罪魁祸。
“该死的普鲁士乡巴佬,”哈特曼挥舞着一只捏紧的拳头,凶狠的叫嚣着,“我一定要给他们一颜色瞧瞧……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王振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搭档。对他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他知道哈特曼是移民到美国的德国人的后裔,也知道普鲁士是德国的一部分。因此在他看来,袁世凯聘请的军事顾问应该是哈特曼的同胞——但他现在的表现却像在谈论一些仇敌,而且是那种仇恨已浓得无法化解的世仇。
这实在太奇怪了。
“伊斯特……”王振谨慎的打断哈特曼的咒骂,“有一个问题,呃……我记得你是德国人。”
“美国人。”哈特曼态度坚决的表明身份,接着又笑了笑,“当然我的确是德国移民的后裔,所以我诅咒的只是那些普鲁士的乡巴佬。”然后,他又变得凶狠起来,“我一定要让那些家伙知道我们美国人的厉害。”
王振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这一切,困惑了一会儿,他告诉自己最好不要考虑哈特曼为什么把自己看成美国人而不是德国人,以他具有的知识根本想不出这是因为什么;至于哈特曼对普鲁士人的歧视,王振一也不感到奇怪。
地域歧视,这种事情在中国也十分普遍,王振曾经到过许多地方,他知道有些人瞧不起河南人,有些人瞧不起广东人,有些人瞧不起四川人……当然,如果是北京人,他们会认为所有外省人都是乡巴佬
显然哈特曼也是如此。
王振暗自耸耸肩,叹了一口气,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回答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王振愣了一下。“呃……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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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哈特曼沮丧的叹息到,“是的,虽然我很想给那些普鲁士乡巴佬一颜色瞧瞧,但不幸的是,他们是袁大臣阁下聘请的军事顾问,除非他解除他们的职务,否则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显然我们做不了这件事,”一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结论。“让袁大人解除他聘用的德事顾问的职务,我敢打赌,这件事甚至秦先生和克布莱德姐也做不到。”王振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是的,秦朗和瑞切尔也做不了这件事——甚至华盛顿也可能做不到。不管规模、战斗力还是国际影响力,美国陆军根本不能与德国陆军相提并论,当然也就不会有人打算聘用美官担任军事顾问。
哈特曼极不情愿的头。“的确如此。”
王振继续看着他。“情况很糟糕,不是吗?伊斯特,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哈特曼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什么也不做,耐心的等着——就像秦先生和麦克布莱德姐要求我们做的那样。或……我们可以去南方试试。”
南方?“你准备去武昌拜会张大人?”王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正在湖北训练另一支新式陆军的湖广总督张之洞。但这显然是一个新错误:与喜欢进口武器的李鸿章相比,张之洞更喜欢自己生产武器,指望他购买公司的产品还不如指望荣禄或袁世凯突然改变主意——甚至,消除李鸿藻对他们的偏见似乎都要容易得多。
王振誓哈特曼准备的南方之行同样会一无所获,然而糟糕的是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
至少从表情上看,哈特曼显得信心十足,如同已经取得成功。
“你似乎忘记了我们的竞争对手,伊斯特,”王振提醒到,“湖北枪炮厂是张大人主持建立的军工企业,他不会购买我们的武器。”
“我记得和你一样清楚,王,但我的目标并不是这位固执的总督阁下。”哈特曼耸了耸肩,“我们去广东。”
“广东?”
“广东,确切,是广州湾租界。”
“我们为什么去那儿?”这似乎又是一个错误,他们的目标是获得销售业绩,然而前往远离中国政治中心的广州湾租界显然与这个目标背道而驰——有权力购买外国武器的官员都在北京城里,租界里什么都没有。
当然,公司派遣的雇佣兵还在那里……
但哈特曼是一个美国人,因此只是那么一会儿,他就已想到一个补充计划。“如果我们不能把武器出售给政府,我们就把武器出售给平民。”
王振吃惊的看着他,丝毫不能确定这个主意是否真的可行,而且他还有一丝忧虑:出售武器给平民,如果朝廷或广东的地方官员认为他们意图勾结叛匪,或有叛匪购买他们的武器动暴乱,那么他们就会有一个大麻烦了……不过广州湾现在是美国租界,而且驻扎着公司派遣的一千七百名士兵,理论上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应该有什么危险。
而且哈特曼是美国人。
想到自己正为一家美国公司工作,搭档也是一个美国人,而且还得到一支美队……一支被美国政府雇佣的军队全力支持,王振镇静下来,对清政府的恐惧迅转变为对失业的担忧。
朝廷不算什么,没有销售业绩才是真正的问题。
他做出决定。“就这么办,我们去广东。”
哈特曼和王振立即动身,没有浪费一时间。不过当他们还在海上慢慢航行时,秦朗和瑞切尔却接到一封华盛顿转来的、来自秘鲁都利马的电报:清政府驻美国、西班牙和秘鲁三国公使杨儒致电美国国务院,代表清政府向大毒蛇武器公司购买八万支步枪和一千六百万子弹。
虽然还不够好,但这依旧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它完全在意料之中,并不能让人感到惊讶。
“你知道,”秦朗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电报,然后抬起头看着瑞切尔,“正如我一直强调的那样,有些人白白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