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是银行劫匪?是恐怖份子?
如果是生活在二十世纪末期或二十一世纪初期的人,他们一定会如此认为;但现在是一五年,头戴三孔头套的经典恐怖份子形象还没有诞生,所以码头上的美国移民以及附近围观的日本人全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们得到一个近乎一致的结论:这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怪人,或疯子。
只能如此解释。夏威夷处于热带地区,而且现在正是夏季,只要脑子还算正常的人都不会像雇佣兵那样穿着,更不会用头套将脑袋也包起来——难道这些家伙不觉得很热吗?
要么他们都是怪人,要么他们全都了疯,总之,他们绝不正常。
但没有人敢轻视这些雇佣兵。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步枪上的刺刀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围观,他们手里的武器并不是玩具,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他们,他最好先做好身体上被捅出几个窟窿的准备。
至少看起来,这些武装份子确实已经准备好将任何冒犯送去见上帝。
但实际上……
“嘿,看那些家伙,他们似乎已被我们吓住了。”文德嗣听见身后某个雇佣兵正得意的低声笑着。
另一个雇佣兵赞同的叫了一声。
“吓住?当然,幸好他们看不见你们现在的表情,否则你们连孩子都别想吓着。”范恩在冷笑,“伙计们,你们实在太不严肃了。”
“这有什么关系,文斯?”第一个雇佣兵满不在乎的回敬到,“只要我们还戴着这个该死的黑色头套,就永远没有人可以看见我们的表情。很显然,这就是公司给我们配这东西的最主要目的……”
“安静一些,希尔先生。”托马斯回过头,严厉的打断了言继续下去的企图,“我们要下船了。”
“遵命,长官。”他又咕哝了两句,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队伍仍在缓慢前进,雇佣兵们一个接着一个通过狭窄的舷梯走上码头——但并不停留,而是继续前进。没有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许是围绕岛游行一周,总之,在得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前,他们必须不断前进。
前进,继续前进,步伐整齐的从人群前走过,用刺刀恐吓那些该死的日本猴子,让他们知道美利坚合众国的强大;前进,继续前进。
马汉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些雇佣兵。
“我很怀疑这样做究竟能不能起到威慑作用。上校,即使加上你的海军陆战队,我们也只有两千人。”易水在他旁边低声到,“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安排了,但如果运气不好,这次示威或许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马汉一脸的轻松。“那并不在我们需要担心的范围之内……军人与政治无关,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至于最后会演变成什么结果,日本人会不会得到错误的结论,那是华盛顿关心的问题。而且……”
“这次示威行动的目的在于让日本猴子明白联邦政府的决心。”终于,他向认真听着的易水解释到,“派遣了多少名士兵只是个次要问题。这里是夏威夷,既远离日本也远离美国——但更靠近美国,只要美队占领这里,就会成为日本政府难以解决的麻烦。”
易水听懂了他的意思。以日本的国力,它没有能力向东太平洋地区派遣包括大量陆军在内的远征部队,如果夏威夷被美军占领,日本海军也不可能长时间在夏威夷附近海军游弋。所以只要美国政府下定决心夺取夏威夷,哪怕它只派出两千名士兵,日本政府也会束手无策。
但前提在于美国政府能下那种决心——冒着与日本开战的危险、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夏威夷。
根据过去的情况看,这不可能。
“所以海军部给我们这个任务,”马汉继续解释着,“华盛顿希望通过这次行动向日本人传递一个信号,美国政府的态度正在生改变,我们已经准备好冒险了。”
“但联邦政府很可能仍不愿意……”
“华盛顿是否愿意冒险并不重要。只要日本人相信华盛顿会冒险,这就足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易水问:“是海军部的命令里的?”
“是我自己的推断。”海军上校,“否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海军部为什么会命令我们到这里向日本侨民示威。”
易水扬了扬眉毛。他记得马汉刚才还告诉他,军人与政治无关,但
却对政治问题充满兴趣……
“喔,我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马汉笑着,“我研究军事理论的时候必须考虑政治因素。并且,你也不是真正的军人,易水先生,你是商人,政治是你不得不关心的问题。”
“你得没错,上校先生。”易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接受了这种解释。不过他又加了一句:“但我的推断能力还不够。”
“你仍然太年轻,还缺乏经验与阅历。你必须明白,并不是所有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目光都像你们公司的秦先生那样敏锐与长远。”停了一会儿,海军上校又:“走吧,我们到岸上去,公使先生正在码头上等我们。”
“见到我他一定会非常吃惊。”
“毫无疑问他会。”马汉笑起来——最开始,当他听有一名华人中校会加入舰队时,他也一样吃惊——然后,他们俩同时向通往码头的那道舷梯走去。
此时此刻,作为队伍先头部分的海军陆战队员已经离开码头来到大街上,越来越多的夏威夷居民看见他们并加入到围观的行列之中。美国移民开始欢呼,土著与华侨则带着复杂的心情,而日本人,自然,他们不是很高兴。
但很快,雇佣兵的身影紧随陆战队员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与码头上的人群一样,大街上的围观也愣住了。
“那是什么?”
“傻瓜,那是美队。”
“我看傻瓜应该是你。”尽管他的话的确存在语病,但被人叫做“傻瓜”的日本人还是毫不犹豫的进行了回击,“从这支队伍的装束判断,它应该不是美队。”
“只有傻瓜才会以为仅仅通过装束就可以判断一支军队属于哪个国家。”第二个日本人冷哼一声,“那支军队跟在美队后面,它当然也是美队。”
“也只有傻瓜才会以为跟在美队后面的就一定是美队……”
“你们两个家伙,给我把嘴巴闭上。”黑岛仁恼怒的瞪了两名喋喋不休的部下一眼。他们的无谓争吵不仅是在浪费时间,也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如果你们真的有空,那就去将那支军队的身份调查清楚。”他严厉的到。
“非常抱歉。”两人向他鞠了一躬,然后迅跑开了——既然黑岛仁已经要求他们调查那支军队的背景,他们最好立即开始工作。
让黑岛仁生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年轻的外务省情报官员有很深厚的家族背景,触怒他就等于给自己的前途判了死刑。
但黑岛仁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喜欢公报私仇的人,虽然他有时候确实会给自己看不顺眼的傻瓜穿鞋,但那不过是个别现象。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非常宽容的,即使有人犯了错误也不一定会严肃追究。
除非他们的确犯了严重的错误。
现在黑岛仁觉得已经有人犯了严重的错误,而不幸的是,这个人正是他自己——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圣弗朗西斯科与洛杉矶活动,却没有获得任何有关美国政府可能会派遣军队到夏威夷的情报。
这要么表明美国人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要么表示这又是一起与一三年的闹剧类似的突事件,要么……表示他失职了。
而从以往的情况看,最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第二次情况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制造那一次闹剧的主力是夏威夷的美国移民,而这一次……那些武装人员究竟是什么来头呢?黑岛仁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
但他的两名部下没有搜集到让他满意的消息。
“夏威夷的美国人都不知道那些武装人员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类似装束的军人,即使在美国时也一样。”
“也没有人知道这支部队到夏威夷的目的是什么,甚至美国使馆的工作人员也不清楚。或许了解情况的只有美国公使本人。”
“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是叫做阿尔弗雷德&8226塞耶&8226;马汉的美国海军上校,还有一个清国人……”
“一个清国人?”黑岛仁感到迷惑。一个清国人?指挥美队?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是的,一个清国人,穿着美国的军服……中佐。”
“盯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