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正在寻思是不是改日再来,忽然牌坊下面有一年轻公子叫了起来:“这不是秦允明秦三盏吗?”
秦允明怔了怔,秦允明秦三盏?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三盏这么难听的外号了?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回过头去,微笑的向那年轻公子拱了拱手。
那年轻公子是惊呼不已:“看,果然平易近人呀。”
一时间,这些在外面等候的公子们纷纷围了过来。不过他们也都是自诩风流的人物,自然不会像是围观怪兽似的那么粗鲁无礼,仅仅是过来同秦允明打个招呼。或借机目睹一下这位名声极盛的少年才俊,或是希望平辈论交,又或只是跟风附和。
秦允明虽然知道自己有一点小名气,却不料几日没出门,这一点小名气竟然不知不觉酵膨胀了起来。他只能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一一与这些公子作揖行礼,遇问则答,遇笑则笑,在眼前这样的阵势下,自己就算想摆架子都根本没机会。
门外的热闹惊动了书社,一些正厅里的公子忍不住好奇出门看了看。很快,就连书社老板沈心茹也闻到动静出来看一个究竟。
沈心茹一听众人议论的是秦允明,而且还是在湖仙秦允明是要来光顾书社。她赶紧迎了出去,劝开了诸位公子,径直来到了秦允明面前。
秦允明正应接不暇时,立刻闻到了一阵女子的柔香,继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叹声道:“沈老板,湖仙书社的生意可真好呀!”
沈心茹因为在场人太多,不及行礼,只是笑吟吟说道:“这还不是托了秦三盏公子的名气。秦公子日后若能多光顾寒第,寒第的生意一定会更好了。”
秦允明呵呵笑了笑,说道:“正好,今日一位挚友仰慕书社盛名,央我引见一番。不过见书社客人已满,看来我们只有改日再来了。”
沈心茹笑着道:“哪里的话,寒第随时都为秦公子留有一席,秦公子快随奴家进去吧。”
说着,便引着秦允明等人往书社走去。
门外那些公子们有不服气者,立刻叫嚷了起来:“为何不为我等留一席呢?”
沈心茹回身嫣然一笑,说道:“若哪位公子三盏之内能作出精妙诗词来,寒第自当为公子预留一席。”
众人听了这话,都自知斤两,只能叹息一番,不再多说什么了。
秦允明等人跟着沈心茹走进书社。在进门时,秦允明还特意看了一下门口廊柱,上面果然新添了一副对联,字迹是一手中规中矩的行楷,写着:
闲人免进贤人进;
罪客勿来醉客来。
正厅的陈设略有了变化,只见四周多了一些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从四书五经、文学典籍到名人集锦、山水游记,甚至连一些社科读物都有。而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还挂着许多装裱了墨宝,仔细一看,正是开业那日所有宾客写得对联。
秦允明不由觉得沈心茹精明无比,开业那日来得都是钱塘县名士,如今全城名士的墨宝都聚于此处,岂不是堪称一景名胜了!
这时,原本在书社的客人们见秦允明进来了,自然都向秦允明投来目光。他只是报以微笑,并趁机看了一下这些公子都在做什么。一些公子三、五聚在一起,与一位书社的少女同桌而坐,正优雅的探讨古籍;另一些公子则与书社的少女玩起了填词;当然也有一些学子单独坐在角落,正细心的看着书。
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一副正经书社的气氛,并不见有任何苟且的地方。
就在这时,唐观礼忍不住向沈心茹问了道:“沈老板,敢问程娘子可有闲暇?”
沈心茹本在前面引路,听了这话便停下脚步,回过身笑了笑道:“真不巧,寒妹妹前日偶染风寒,大夫来看过,叮嘱要好生休息,不可见风。因而不能待客了。”
唐观礼满脸失望,但想到前日开业庆典时程韵寒手臂上的伤,又觉得这风寒染病颇有奇怪之处,立刻追问道:“程娘子早不风寒,晚不风寒,为何偏偏是这两日?那日开业庆典时,我还见她好好的呢。”
沈心茹依然笑着,但笑容有了几分变质,说道:“小郎君,如今已是入冬的天了,这什么时候感染风寒,奴家可说不算的。”
唐观礼依然不依不饶,说道:“我那日看到程娘子手臂上有伤………”
秦允明赶紧拉了唐观礼一把,示意他不要多惹是非。
唐观礼这才看到沈心茹脸色已经有三分寒冷,只好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噎了下去。
沈心茹没所谓的看了秦允明一眼,接着重新绽开了奉承的笑容,说道:“三位公子若没有其他吩咐,那奴家就先去奉茶了。二楼的空座便是为秦公子这样的才子预留,三位请自便。”
她说完,略等小会儿,便转身向后堂去了。
唐观礼很是不服气,向秦允明道:“大郎,为何你不让我说。”
秦允明不想多作解释,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不要扫兴,这里可不是烟花之地任凭随意撒野的。你先带薛大郎四下参观一下吧。”
薛文斌早就按耐不住了,连忙催促唐观礼了一番。唐观礼只得将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与薛文斌一同在一楼大厅里闲逛着。很快他们便找到位置坐下来,与其他公子佳人一同玩起了接诗的游戏。
秦允明独自走到了二楼,只见二楼果然空了不少座位,并且只有几位少女正各自单独坐在一张桌后写字之外,并没有其他客人了。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贵宾区了。
他闲情的走了过去,那几位少女闻声只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抱以微笑之后,倒没有显得多热情,继续埋头写字了。
这倒是让他有一种由温室走入冰窖的感觉,不过想到这些少女都不是钱塘县人士,而且刚来钱塘县不久,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他并没有在意什么,走到最近一位少女的桌前看了看,只见少女正在抄录一本阮籍的《咏怀八十二》。
他细看了一下少女的字迹,是一手娟秀的小楷,笑着问道:“你们为何抄书呀?“
少女停笔,抬头望了秦允明一眼,嫣然一笑,白皙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一派甜美的样子。她道:“书社自然是要出售书籍的。我们闲暇无事之时,便抄录一些书籍当作售物,若不如此,奴家姊妹们何以维生?”
秦允明笑了笑,心想沈心茹果然精明,这书社多元化经营,只怕收入匪浅了。
少女又说道:“秦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指点奴家的书法吧。”
“娘子认识我?”秦允明问道。
“前些日揭牌开业,奴家自然记得秦公子的模样。这两日又多有客人谈论秦公子的文采,奴家更是铭记在心呢。”少女微笑的说道,却丝毫看不出仰慕崇拜的意思。
少女的态度让秦允明愈好奇了起来,于是他便在桌子另外一端坐了下来。
“敢问娘子芳名?”
“奴家柳小鱼。”少女不吭不卑的答道。
“小鱼?真是奇怪的名字呀!”秦允明呵呵笑了笑。
“奴家本没有名字的,被心茹姐姐收留之后,心茹姐姐便为奴家取了这个名字。心茹姐姐说奴家命里太招人,故而要取一个清俗的名字来冲命。”柳小鱼说道。
“沈老板还会算命?”秦允明奇了道。他见柳小鱼素颜没有任何惊艳之处,又何来招人之说?
“心茹姐姐懂得东西可多呢。”柳小鱼笑着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秦允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问了道:“柳娘子,你认识程韵寒程娘子?”
柳小鱼眉毛微微挑了挑,脸色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说道:“奴家自然认得韵寒姐姐了,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正在调养呢。”
秦允明准备进一步问下去,然而柳小鱼忽然岔开了话题,说道:“秦公子你是书法大家,不妨为奴家指点一下吧。”
秦允明知道柳小鱼是在回避问题,虽然心中越来越担心程韵寒的情况,但张师爷的话却时刻提醒着自己。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柳姑娘小楷已经颇有火候了,在下哪里敢妄自指点。若柳姑娘不嫌弃,在下倒是想向讨一套柳姑娘抄录的书籍做为纪念呢。”
柳小鱼浅浅一笑,说道:“奴家倒是有一本抄录齐全的陆季疵的《茶经》,若秦公子喜爱,奴家愿意半价易于秦公子。”
秦允明怔了怔,他本以为柳小鱼会与自己讲讲感情,却不料还是一笔买卖。他没有点破这一层,只是失笑的道:“那在下倒是要多谢柳姑娘了,不知这套《茶经》价值几何。”
柳小鱼说道:“本是十两,只取五两。”
秦允明愕然不已,十两银子一本书?纵然古代书籍昂贵,自己昔日去书铺购买了那么多圣贤书也才不过三、五两银子,如今一本《茶经》竟卖十两,这不是抢劫吗?不,这确实比抢劫要容易多了。
看着秦允明的反应,柳小鱼只是笑着,并不作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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