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打量了这胖管事一眼,单单那一脸虚情假意的笑容就让他看透了,对方可是一个极为老道的江湖老油条了。正因为如此,他对这胖子所说老板娘只等着自己来了才肯开业的话,可是不敢轻易相信,十之只是客套的话而已。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在下今日出门时不慎将请帖遗在家中,难免有一些尴尬了。”他陪笑着说了道。好歹这胖子一番盛情,自己自然得客气一下。
这时,冷不防从胖管事身后冒出了一声冷笑,说道:“哟,秦大才子是遗失了请帖,还是压根就根本没收到请帖呢?”
秦允明与唐观礼都一怔,向那冷笑的人看去,正是陈桥。
胖管事脸色有些尴尬了,连忙向陈桥讨笑的说道:“陈公子切莫误会,秦公子是钱塘县风头正盛的才子,我家老板岂会不派请帖相邀出席呢?呵呵!”
秦允明见这陈桥年约十七、八岁,比自己年长一些,但脸上生得无数痘痘,也不知道这是天花水痘之症的残留物,还是青春期的产物,但放眼看去坑坑洼洼,恶心至极。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副傲慢得意的地方,但这傲慢和得意就好像是清王朝在向外国列强炫耀自己是天朝上国似的,只让自己心中更加鄙夷。
不过他还未曾开口反击,唐观礼却忍不住叫嚷了起来,讽刺道:
“这书社是文雅之地,今日来的都是有学问的文雅之士,倒不知这里有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了前三段的浊物花销了多少银子才混了进来,竟然还有脸说别人!”
陈桥听了,若是其他时候必定是怒不可遏,可是此刻却不怒反笑,鸣鸣自得的说道:“唐三郎,难道你没打听打听,这湖仙书社用得就是我陈家的地皮吗?我爹便是拿这块地皮与湖仙书社的老板合伙,我也算是此处半个少东家,用得着你来呱噪?”
他顿了顿,不等唐观礼和秦允明反应过来,立马又说了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书社沈老板确实拟了请帖给秦府,但是被我扣了下来。没想到你秦允明自诩大才子,也不过是一个俗物,听闻湖仙书社有美女,连脸都不要了,扯着幌子硬是要混进来。”
他说完,忍不住哈哈嘲笑了起来。
跟在陈桥后面的张文举等人都附和的笑了起来。
就连街边围观的人群中也起了一阵低低的窃议。
唐观礼脸色一下子尴尬不已,万万没想到这湖仙书社还有这样的背景,更没想到湖仙书社压根就没有给秦允明帖子,这下可糗大了!他连忙看了一眼秦允明,生怕秦允明羞怒之下会扭头就走。
然而秦允明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丝毫不见变脸,朗声说道:“自古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秦允明确实是一个俗物,可不敢与道法高深的长老相提并论,既然传闻贵第有美女佳人,而且都是清白身家,若能求得一位红颜知己,那岂不是人生一件妙事吗?”
秦允明这股不动如山的气势,已经扳回了先前的尴尬。
陈桥没能让秦允明受难,反倒被秦允明的气势惹恼了,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他咬着牙哼了一声,道:“真是不知羞耻!”
秦允明立刻又笑着说道:“陈兄此言可就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世间常理,我相信周遭这些旁观的街坊们,也都是与我一样的心情。若陈兄以我不知羞耻,那岂不是也以为旁观的街坊们也是不知羞耻了?”
他这句话借力打力,直接把陈桥的矛头转移到了那些围观者的身上。
这些围观者前来凑热闹,哪一个不是抱着能目睹一番湖仙书社里美女芳影的想法?可以说秦允明的话正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上,同时也提高了他们的身价!试想秦允明这个大才子都这样光明正大的寻花问柳,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因此,秦允明的话直接的在这些人心中产生了共鸣。另外一方面,他们也被秦允明不吭不卑、不惊不恼的沉稳之态很是佩服,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有这样的定力,真是非同寻常呀!
于是陈桥的那番话,马上就引来了人群中的嘘声。
胖管事见两少年越闹越大,只怕误了事,赶紧笑呵呵的来打圆场,说道:“二位小郎君都是城里有名声的人,说笑自然是有的,也不必往心里去。眼瞧吉时快到了,不如几位先到里面用一盏茶,岂不更好?”
陈桥捉鸡不成反蚀把米,心中恼火已经上头,哪里肯罢休。
他气哼哼的说道:“我今天就把话撂下了,秦允明这厮算哪门子的才子,徒有虚名罢了。那日在苏姑娘画舫的诗,也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这湖仙书社不欢迎这样的浑人,你们要是敢放他们进去,看我不让我爹收了这块地!”
胖管事听了这话,心中叫苦不迭,这陈桥也太不通常理了。
秦允明哈哈大笑了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淡定的说道:“既然湖仙书社不曾邀请在下,在下自然也不敢多加叨扰。管事先生,陈兄,在下赔个不是,这便告辞了。”他说着,还向胖管事和陈桥分别行了一礼,然后向唐观礼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转身离去。
这一幕比较之下,秦允明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大家气派,而陈桥完全就是一个小家子气了。要知道陈桥比秦允明年长,却没有秦允明这样的胸怀和见解,自然惹得围观者嘲笑指责声不断。
唐观礼心有不甘,低声向秦允明问道:“真要走呀?”
“怎么,你要留下来受那厮的嘲笑?不过一家书社开业,纵然要看美女,过几日开始营业了咱们再来又有何不可?何必非要赶着今日这样不受用呢?”秦允明微笑的说道。
“唉,大郎,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让我真是佩服的不行。”唐观礼看着秦允明依然笑着,一时感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