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见李观雪不说话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李观雪根本不像是对自己有所改观的样子,不由的懊恼了起来。他打算走上前向李观雪道歉一下,顺便将他们之间的误会说清楚。
李观雪见秦允明忽然迈步走过来,心中原有戒之意,立刻就站起身来向后退去。只是她这起身急了一些,牵动了背脊余伤,疼得差点摔倒下去,好在一旁的彩云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一把。
“妹妹,你的伤势还未好吗?”秦允明见了,焦急的问了道。
“不用你假好心。”李观雪咬着牙说道,背脊的伤痛再次勾起了她内心的委屈,对秦允明的憎恶也更进了一步。
秦允明看见李观雪如此倔强的样子,深刻感到了这位冰山美女身上贞烈的纯美,只是李观雪对自己的态度,让自己心中又是失望又是难受。他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李观雪,说道:“妹妹,难道你就这般恨我?”
李观雪哼了一声,冷声道:“奴家哪里敢恨大郎。”
秦允明心里冰凉极了,立刻又有一些赌气,他失落的说道:“我知道你还恨我,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让李世叔来向我寻字呢?我诚心为你写的一副新作,你既恨我,索性将折扇还给我好了!”
李观雪听了秦允明这么说,就好似是她在爱慕秦允明似的,顿时又气又羞。自己确实曾央求过父亲去向秦允明寻要真迹,可是无非是欣赏这书法的精妙。
她恼红了脸色,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一怒之下向秦允明掷过去。
秦允明说得是赌气的话,没想到李观雪当真了,他没有来得及躲闪,正好被那折扇砸在了额头上。他伸手捂住额头,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
李观雪见自己失手砸中了秦允明,心中徒然一紧,担心秦允明又会闹出什么闪失来。
秦允明失望到了极点,看来李观雪还是没有原谅自己。想来也是了,大家闺秀被非礼,岂能轻而易举就算了。他抬头再次看了李观雪一眼,只觉得这冰雪一般玉洁的美女,也像冰雪一般难以亲近。
罢了,她已经恨我入骨了。
他一言未,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向院子大门外走去。
李观雪一下子奇怪了起来,秦允明最后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伤心,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纨绔风流的公子哥那样。她不由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一些遐想,俏丽的小脸又微微烫了起来。
秦允明刚刚走到院子门前,还没有踏出门槛,忽然觉得有些话如果不说清楚,只怕自己与李观雪永远都得这样敌对了。当即,他停了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李观雪。
李观雪见秦允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嗔怨的别过了脸,不去迎接目光。
“妹妹,我只说一句话便走,希望你能相信我。”秦允明极为认真的说了道。
李观雪迟疑了一下,略抬一眼看了看秦允明,却现秦允明脸上又是伤心又是严肃,浑然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反倒像是小大人似的。她忽然又想起了红药水的事情,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吧,奴家听着。”
秦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次我在中堂上所说的都真的。”
李观雪等了一下,这才知道秦允明就只说了这一句,她有些奇怪,问道:“大郎你在中堂上说过什么了?”
秦允明很是苦恼,看来李观雪根本就没在乎那天中堂上自己所说的话了,他失望的说道:“妹妹,我曾说过我很感激你,正是因为你把我推到井水里,让我好好清洗了一下脑子。自从我醒来之后,是真真切切决定改过自新,只是……只是妹妹你却不相信我罢了。”
李观雪看着秦允明,见秦允明这般诚恳的样子,自然是有几分相信了。只是她不明白,秦允明纵然决定改过自新,为何要对自己说呢?
她轻声问道:“大郎知错能改,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大郎不必对奴家说这些。”
“不,我一定是要对妹妹你说的。”秦允明认真的说道。
“奴家不明白。”李观雪被秦允明奕奕有神的目光盯着有些慌张。
“因为……因为我不希望妹妹你一直用憎恶的态度对我,李世叔与我爹是至交,我们应该延续长辈的友谊,继续成就世交才是。若妹妹你总是记我的过错,让我情何以堪啊?”秦允明不吭不卑的说道。
李观雪沉默了起来,心绪陷入了踌躇之中。不过没有多久,她仿佛决定了下来,说道:“大郎,奴家随父亲投靠秦府已经有好些年了,以前大郎都不曾说这番话,可见大郎你今日这么说,难免是别有企图的。”
秦允明心中讶然,这小娘子也太精明了一些,不过纵然自己别有企图,那也是出自真情实意,为何小娘子就不给机会呢?他急道:“妹妹,我能有什么企图……”
李观雪打断了道:“大郎,你既然有改过自新的觉悟,那就应该从细末小事做起。就好像刚才大郎你不声不响的进来,没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那便罢了,可若遇到了不方便的事,那大郎你岂不是又犯了罪过?”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大郎,奴家并非不信你,是大郎你没有表现出让奴家相信的地方。不过奴家可以答应大郎,对大郎的前嫌不再计较,只求大郎你自己日后能多多郑重一些。”
秦允明听了这些话,心中竟然一下空白了起来,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感,自己的话说得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可李观雪依然不领情,还能如何是好呢?他暗暗叹息了一声,然后只能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说道:“妹妹,我明白了,是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妹妹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告辞了。”
他说完,整个人饱满的精神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转身伤感的离去了。
他走出了院子之后,忍不住出了一声感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李观雪心中微微一怔,竟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两句话在心里繁复叨念了几遍,不由起了一阵感悟:大郎真是一个有才学的人,即兴随意的话也甚为精妙。
不过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联想到了折扇上的那篇小文章,如果大郎是这样有心的人,那折扇上的小文章岂不是也是精心所作了?
这时,在正屋里的李官人原本在假寐,正好听得这一句话,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恍恍惚惚走出了屋子,连忙问了道:“可是大郎来了?”
“恰才大郎确实……”彩云刚要回答,可是一旁的李观雪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确实没有来!”
李官人看了看院门,又看到了落在院子中的那柄折扇,疑问道:“好好的,作甚把大郎的墨宝扔在地上呢?”
李观雪顿时紧张了起来,彩云却笑嘻嘻的说道:“刚才有一支蜜虫,吓了娘子一跳,娘子慌不择手便将折扇拿去驱虫了。”
彩云说完,连忙跑到院子里,将那折扇拾了起来,用手帕小心翼翼擦拭干净了。
李官人半信半疑,但却觉得此事无须太过深究,于是转身又回到正屋去了,还喃喃自语的道:“这种天气,竟也会有蜜虫?”
李观雪在见到父亲回屋之后,一时思绪万千,慢慢的又坐了下来。
彩云走回到李观雪面前,笑嘻嘻的将折扇递给了李观雪。
李观雪看了一眼彩云,却没有急着接过折扇,反而埋怨的问道:“你笑什么?”
彩云佯装不高兴了,说道:“娘子你真没良心,亏得奴婢刚才为娘子你撒谎,娘子不感恩戴德算了,哪里知道还不给奴婢好脸色了。”
李观雪叹了一口气,说:“你刚才那一番拙话不说也罢,这大冬天里岂会有蜜虫呢?”
彩云立刻又笑了起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怎么会没有呢?那大郎岂不是就是一个馋嘴的大虫,一心要尝一口娘子你这蜜糖呢!”
李观雪听了彩云这样的比喻,白润的俏脸一下绯红了起来,抬手就轻打了彩云一下,生气的说:“你休要胡说,你再这样闹,我可不理你了。”
“唉!”彩云幽怨的叹了一口气,在李观雪身边坐了下来,将那折扇塞到了李观雪的手里,说道,“娘子,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竟然连大郎的心意也看不出一丝一毫来。连奴婢这么笨的下人都替娘子焦急呢。”
“你有什么好着急的?”李观雪喃声的问道,她心如白雪,自然知道彩云是什么意思,只是身为大家闺秀不好意思点破而已。
“唉,大郎分明是喜欢娘子你嘛。”彩云说道。
李观雪听了这话,纵然早有准备,但羞涩的红晕还是从脸蛋上蔓延到了耳根处。她低着头玩弄着手里的折扇,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害羞,同时也有几分不屑于根。
“娘子,奴婢觉得大郎这次是真有诚意的?”彩云又说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不要多管闲事。大郎是有才学的人,又是一个风流的人,像这样的男子只会让女孩儿家心碎,我又何必自寻苦吃。”李观雪收敛了情绪,语气很是认真的说了道。
彩云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