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匆匆的来到园子里,只见那小厮正是曾经跟自己去买:“出了什么事这般急切,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不好的?”
华安人虽小,但世故通达。他焦急的拍了拍大腿,绘声绘色的说道:“大郎,县学里来了几位夫子,说大郎你妄自什么菲薄,还玷辱了什么孔圣贤,正是要拿你去问话呢。”
秦允明哭笑不得,说道:“我玷辱孔子?这是县学里哪位夫子脑袋让驴给踢了,我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玷辱的是哪门子的孔圣人了?”
华安摸了摸脑袋,为难的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刚才老爷唤我的时候,我看到前堂上还有唐大官人在场。”
秦允明迷惑了起来,问道:“唐大官人是谁?”这倒不是他记忆短缺的缘故,而是在记忆里根本就不认识这一号人。
华安奇了道:“大郎,你竟连唐大官人都不知道?好歹大郎你与唐大官人的三公子交情匪浅,往日也去过唐大官人的家里,怎么就给忘了呢?”
秦允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唐大官人就是唐观礼的老爹。他不禁在心里暗骂原来的自己,去人家玩耍竟然都不认识人家的老爹,这简直连狐朋狗友都及不上了。
他连连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哦,哦,记得了,原来是唐三郎的令尊呀。”
转而他又问道:“可是,唐官人来了又有什么干系?”
华安说道:“前些日老爷不是让大郎你写几副字赠予老爷生意上的朋友吗?其中便赠予了几篇大郎你抄写的论语给唐大官人,当时便是小的在一旁伺候的。”
秦允明一听,立刻就有了苗头,自己在抄写《论语》的时候,将一些学过的句子加了注释,老爹便是拿着这些有注释的字送给了唐大官人。也许唐大官人不小心把这些墨宝张扬了一番,让县学的人读到了那些语句的注释,因而觉得自己这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妄自菲薄。
可是他回头又想,自己的注释可都是教课书课本上的意思,又没有什么大错误,县学里的人读了这些注释应该夸自己少年通才才是,怎么会认为自己妄自菲薄呢?难道二十一世纪课本上的解释有偏差?
华安见秦允明犹豫不语,连忙催了一声,道:“大郎,你还是先去一趟前堂吧。老爷没读过什么书,耍嘴皮子哪里是这些夫子们的对手,你再不去,怕是要让老爷多加受气了呢。”
秦允明觉得这些迂腐的夫子是来踢场子的,心中不快意了起来,一甩袖子便向门外走了去,一边走一边喃声的说道:“我倒是要瞧瞧,我是如何妄自菲薄了。”
来到前堂,旁侧的几个门廊上都站着许多小丫鬟、小厮,纷纷探头探脑向前堂里面探望。这些下人们平日一旦闲暇起来,便最是百无聊赖的了,凑凑热闹对他们来说是一件趣事。
华安在前面让小丫鬟、小厮们把路起开,让秦允明走进去。
堂上的争论声原本消停了一些,县学来的几个老夫子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面红耳赤的吵了一阵之后,在体力上有些受不住,便气呼呼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吃起茶来。然而当秦允明刚走进来时,这几位老夫子仿佛得了佛光普照似的,再次激动起来,其中两位争相站起身就要指着这个不学无术之辈一顿大训。
不过秦允明早有准备。
他进来之后见到老爹正一脸郁闷的坐在座上,客座上则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穿着绸缎的华服,脸色比老爹好不了哪里去,想必便是唐观礼的父亲了。当即,他不等那些老夫子作,先向父亲和唐官人行了礼道:“父亲大人安好,唐世叔安好。”
本来家中来客,应当先向客人行礼,尤其还是县学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不过秦允明是不认识这几位老夫子的,先向父亲和认识的人行礼,也正是为了让父亲和认识的人相互引荐一番。
那两位老夫子见秦允明虽然黄毛小孩,却懂得礼仪,如果这个时候作只怕反倒伤了自己的大家身份,于是又只好各自落座了下来,气呼呼等着秦老爷介绍。
唐官人连忙呵呵的向秦允明笑应了一阵,而秦老爷只是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然后道:“你这竖子,本来没几分学问还妄自胡乱抄注圣贤书,倒是让三位秀才相公找上门来了!!”
宋朝的秀才并非是科举过了乡试者的称呼,在宋朝也根本就没有乡试这一说。这个称呼从唐朝传下来,渐渐演变成了有学问人或者正在读书人的尊称。
秦允明听得父亲埋怨自己,心中倒是不爽了起来,自己不过是练字,若不是老爹硬要拿去送人,会招惹出这样的是非吗?不过他听得出来,老爹只是为了迎合场面才这般说的,只能忍下了这股委屈。
那两位最激动的老夫子只是各自哼了一声,一点都不领情。
秦老爷接着便向三位老夫子介绍了道:“三位,此子便是犬儿。允明,还不去向张师爷、陈教谕、李学正赔罪。”
秦允明只得转过身去,趁着这个机会先打量了一番这三位夫子。
那张师爷职衔最大,坐在右边座上,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岁数了,鹤须颜,一脸森严,一对不大的眼睛仿佛看什么都不会顺眼似的。
师爷本来只是知县聘请的幕僚,通常只是负责料理县衙中的公务,原是与县学的工作是扯不上关系的。
不过县学的主政都是由知县兼领,因为知县每日要应付本职的公务,所以很少能顾及到县学,除非是某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又没什么公务,又没什么学生,两边都轻松所以两边都能管。钱塘县这个大县自然不在其列。
江南人杰地灵,不仅仅繁琐的事务众多,应试的学子也不少,这便让钱塘县的知县两边都顾及不过来了,于是便专门聘请了一个管学问的师爷,来负责县学的政事。
在张师爷其下便是陈教谕。教谕并不是县学常设的职位,只有一些规模较大的县学才会多出这一席来。陈教谕比张师爷更老,差不多已是古稀之年了,整个人的身子骨看上去似乎只剩下读书人的精神,干瘦得就像得了厌食症一般。
李学正算是三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其在不惑年与耳顺年相接,不过正是因为气血最旺,此刻也是最怒不可遏的一个。
秦允明弯下腰,向三人行了一个大礼,道:“晚生秦允明,见过三位夫子。”
李学正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了身旁茶几上,瞪着眼睛几乎要从里面射出刀子来,斥问道:“小子,且问你现在读到什么书了?”
秦允明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现在什么书都没读,不过为了不失自己颜面,依然说道:“晚生愚昧,只读过半册《论语》、半章《诗经》,以及《史记》数篇、《孟子》数篇。”
那李学正冷冷嘲笑了起来,道:“老夫执教二十余年,还从未听说过像你这样读书的人,一本书都没读通便又去读另外一本,可见你是一个朝秦暮楚、毫无定力的人了,就你这样还读个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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