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袭人研好了墨。秦允明看到毛笔泡得差不多了,于是上前拿起了毛笔,捋了捋毛毫上的水分,运了一口气之后,蕉上墨汁开始在宣纸上誊写起来。
袭人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但见秦允明一番稳重、小心翼翼的行文,竟然写出了几个工工整整的字来,每个字笔画十分均匀,显得苍劲有力,竟是那样的漂亮好看。她不禁惊讶了起来,没想到大朗真的下过功夫,这毛笔字可不是一年半载能练出来的!
秦允明一共只写了四个半尺大小的字,是为“阅微草堂”,可是在写完之后,他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毛,将那宣纸从玉石镇纸下面抽了出来,直接扔在地上。
袭人见了很是可惜,连忙上前将那副字捡了起来,略是埋怨的道:“大朗,你字写得这么好,为何要扔掉呢?奴家曾见过坊间张家秀才的字,可远远比不上大朗你的字呢。”
秦允明叹了一口气,道:“我好久没执笔了,手感不好,第一遍写得太差。你看,这一撇抖了一下,这一点没下足力,还有这一横都带出勾来了。别说没体现出台阁体的神韵,就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重新写过吧。”
他在穿越之前的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学了三年的书法班,专攻的就是台阁体。台阁体是明朝官方撰写奏章、文书的专用书体,讲究的就是工整均匀、刻板严明,对于书写者来说要讲究极大的耐心,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其实台阁体也被称为是“精神上的八股”,朱元璋虽然是一个半文盲,可是对这个书体极其推崇,目的就是让朝廷文官们潜移默化这种严谨死板的思维方式,从而成为一个精神上的书呆子。
当即,他少年时父母也许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让自己学这种书法。不过好在宋代压根还不存在台阁体,这种新式的书体乍得看去十分舒服漂亮,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能引起一番轰动呢!
袭人一个小小侍女,当然不懂书法,所以没有多问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先将手里的那副字折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又去铺开了第二张宣纸。
秦允明太久没动笔,确实生疏了不少。虽然他知道,古代的知识分子可不是什么书法高手,他们的书法仅仅是为了填写考卷而已,就算以自己现在生手写出来的字相信也会比他们要略强一些。但是他现在可不是为了和这些穷酸书生比较,而是要拿给自己老爹和老娘看。
一连写了三、五遍,总算写出一道比较满意的字了。
他舒了一口气,马上向一旁的袭人唤了道:“好姐姐,你把这副字拿出去叫人照着手迹打一块木匾来,就挂在咱们园子门口,以后咱们园子就叫阅微草堂了。”
秦允明一边喜呵呵的欣赏着自己的大作,一边等着袭人过来取走字。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过来,立刻有些不快意起来了,他抬头去找袭人的踪影,却在这个时候才现,老爹和娘亲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书桌旁侧,正满是惊讶的看着书桌上工整漂亮的书法,而袭人早就退到了外室张罗着早膳。
原来,刚才秦允明写得太投入,先是挽汐、秋杏把早膳从厨房取回来了,袭人担心打扰了他写字,所以就没有让挽汐和秋杏进来;后来秦老爷、秦夫人照例早上来探望,刚进门就听到袭人、挽汐和秋杏三个侍女在议论大朗写字,一时奇怪,便也没有声张,只是悄悄进了内室在一旁看。
此时秦允明见了父母,连忙搁下了毛笔,请安了道:“儿子向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
秦老爷见儿子这般,更是感叹不已,莫非这小兔崽子真得变性子了?当即,他也不顾了其他,直指:“大朗啊,你………你何时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了?为父竟一无所知?”
高氏心中同样疑惑不解,期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秦允明原本就是要写字给父母看,自然早就想好了托词,于是微笑的道:“爹爹,娘亲,往日孩儿虽然贪玩,总是去一些风月场所,只是与那些朋辈交往,并不全是耍一些荒唐事,也经常相聚在一起以文会友。因此,久而久之,孩儿也耳濡目染,能吟一些小诗歌、写几笔文字。今日起早了,一时无趣,就信手写了几笔。”
秦老爷依然疑惑,道;“你既说是与那些文友习得了这手好字,那为何平日都不见你在家里写字呢?”
秦允明呵呵笑了笑,道:“爹,孩儿平日在外玩得尽兴了,回来哪里还有兴致呀。倒是以前有过写,不过那段时间爹爹你在外忙着商事,因此不曾知道嘛。”
一旁的高氏听这话,觉得有理,反倒责怪起秦老爷来,道:“老爷,你瞧瞧,大朗以前虽然贪玩,却也是在贪玩中学得了东西。倒是老爷你整日只顾着亲近铜臭之物,少有关心大朗呢。前些日大朗决心改过自新,可见并非是随便的顽话呀。”
秦老爷点了点头,今天见了儿子这般知书达理,总算是彻彻底底相信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秦允明道:“大朗,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下定决心做个正经人,我很是高兴。日后但凡是你学习之事,一应物什,只管差人去办。”
秦允明暗喜,日后不愁银子用了,连声应道:“孩儿一定不负所望。”
秦老爷又看了一遍那漂亮的台阁体,心中愈受用,然而又问了道:“先前听你要将这手迹去置一牌匾,那这‘阅微草堂’竟是何意呢?”
阅微草堂原本是清朝大学士纪晓岚居所的名字,只不过秦允明别有用心的顺手拿了过来据为己用,至于是什么意思,也早已经想好了对口。于是,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态度,说道:“其实,孩儿房中的一些书经在没人的时候早已经读完,故而孩儿觉得房中书籍太少,甚微,名字便由此而来。之所以是草堂,便是瞻仰古人‘淡泊以明志’的意境,希望自己能洁身自好、不渝矢志。”
要是以前秦允明说自己把房内的书都看完了,秦老爷打死都不会相信,不过今日他见秦允明出口成章,文质彬彬样子,倒是真有几分相信了。他叹了一口气,只在心中怪自己平日没有多关注儿子,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儿子终于开窍,能够自学成才。
他期望的看着秦允明,连道了几声“好”,说:“大朗,秦家又不是没钱,正午我便支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带一个书童下午就去坊间书铺买书去。只要大朗你觉得有益之书,但凡不需吝气,只管买了来,正所谓博览知深,有朝一日你总能辞别这‘阅微’二字了。”
秦允明心里笑得利害,他虽然生在富商之家,但因为秦家人口众多,每个月都是由账房分配月例到各个园子,自己平日也没那么多银子可用。今日老爹高兴就给了二十两银子,这下可真能做一会纨绔子弟了。
当下,他向老爹拜谢了道:“多谢父亲大人,儿子一定努力学习,充实自己,不负父亲大人所托。”
“父亲大人”是正式场合的尊称,宋朝“大人”这个称谓倒不像其他朝代是对官员的尊称,而是专门用来敬称父亲的。秦老爷心情愉快极了,又见秦允明身体恢复得很好,便不打算多逗留,于是道:“大朗,你便把这字交于我,我令人意打一块金匾来,一定要好好鼓励一番,哈哈哈哈。”
他笑得极其豪迈。
秦允明倒不想挂个金匾,那样也太招眼了,没这个必要,于是说道:“爹,这金匾还是罢了,儿子还没出人头地就如此招摇,怕是不好。此外,金匾又是物欲之物,对孩儿精心学习会有影响呢。”
秦老爷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作罢了。他与秦允明又闲聊了几句,并说不管秦允明是要读书考官,还是要学习经商,自己都会全力支持,只是现在年龄还小,暂且不必操劳这些将来之计,等过几年想得明白再决定也不迟。
秦允明听了这话自然高兴至极,老爹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代指,这几年先着,等腻了在去做正经事。他连忙应了下来,然后请老爹和老娘留下来用早膳。
秦老爷和高氏早已经吃过,叮嘱了袭人、挽汐和秋杏好好伺候大朗吃早膳一番,然后便离了园子,一边笑谈儿子有出息,一边打道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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