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者

“是地鼠门的人。”在尸体上搜出了几个铭牌的张苋对我说道。

我知道地鼠门，他们和蝙蝠帮、铜钱会之流都是属于下五门，要说他们拦路抢劫这个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至于我杀了他们也是白杀，因为他们的确如他们的帮会名一样在江湖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知道自己的武功还算不错，这个不用妄自菲薄，有着真神赐福的我是同龄人，乃至其他普通教众都望尘莫及的，不过我也要小心，江湖险恶，防不胜防，我们还是女人，只凭这一点就会有很多人打我们的注意了。

过去在荻花宫的时候，有时候就会听见某个姐姐失去了联络，这一般就表示那位姐姐遭遇了不测，经常的，在这之后不久我就会听到那位姐姐被确定了的死讯，只不过有时是找到了尸体，有时是找到了施暴者。

江湖险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但为了大神的荣光，我们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其实就刚才那十几个毛贼，护送车队的姐姐们照样能轻松杀掉，不过为了让我得到一些锻炼，又为了避免那些毛贼纠缠——对方如果下毒放火什么的，损失一袋粮食都可能多死好几个人——张苋才会让我出手。

对于真神的信徒来说，行走在枫华谷中其实并不是那么危险，毕竟这里距离荻花宫太近了，我跟着马队一起走也不过是顺路而已，等到到了洛阳之后我们就会分开，而作为善行使者的我则要开始自己散播真神荣光的旅途。

洛阳，作为大唐王朝的“东都”，想来应该是一个异常华美的所在吧？的确如此，不过华美什么的也只是在城里，至于野外……只有无限的破败。饥饿，瘟疫，以及……兵祸，这三头怪兽在这里肆虐着，吞噬那些无辜者的血肉。

这，就是不信仰真神的结果，不过没关系，我们终究会将他们带回正途。

“呼啊——”毫不淑女的长出一口气，我把水囊还给了张苋，张苋只是笑着塞上塞子，随手挂在马背上。就在刚才，我们已经进入了洛阳的地界，大概只要再走半天我们就可以到达圣教在这里的营地，那时也就是我们说再见的日子。

到了这里，原本马队携带的三十石粮食现在只剩二十石，这不是因为一路上的毛贼，那些毛贼都已经被我和马队的姐姐们送去地狱忏悔了，也不是因为我们自身，在这一路上我们吃的都是野菜、兽肉什么的，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我们把那些粮食直接分发给了需要的人们。

在出发之前马队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现在剩下的二十石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不过，在到达洛阳地界后，真正的考验才开始，因为在这里有几座神策军的军营，这些神策军说好听点是大唐的军队，说难听的根本就是一群兵痞，虽说由于一直以来的行善，我们这些真神的信徒在洛阳附近还是有一些影响力，但谁知道这最后的路程中会不会遭到那些利欲熏心外加色胆包天的混蛋们的袭击啊！

现在看起来，早先被分发出去的那十石粮食还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在减少了三分之一重量后，驮马就可以进行缓速的奔跑，我们这些人也可以用轻功跟着跑，这样的话预计大约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不过真的是否能到达……这还要看我们的运气。

幸好，真神再次赐福于我们。

到了营地内，交涉的事情自然由张苋负责，我要做的就是休息，然后开始自己的旅程，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我开始观察这座不大的营地。这座营地相当简陋，能够遮风挡雨的只有帐篷，而制作这些帐篷的也不是什么好材料，大多是破麻布或者是兽皮什么的。

即使这样，这些简陋的帐篷里也是躺满了人，他们全都被饥饿和瘟疫折磨的面黄肌瘦，但相比于那些倒毙在荒野中的人们，他们还是幸运的，至少在真神的荣光下，他们有可能捡回这条命。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什么？药被抢走了？”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张苋的声音，虽然她立即把声音压低了，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什么事吗？”我立即走了过去，问道。

“是有件麻烦事。”张苋也没客气，皱着眉头对我说道：“其实今天并不只有我们这一支马队来这里，就在早些时候，另一支马队带着圣教主赐予的除热丹——也就是治疗这种燃血之症的药——来到这里，不料就在刚才，一群铜钱会的混蛋趁这里人手分散的时候竟然把药抢走了！想来，根据铜钱会的一贯作风，他们是想发难民之财吧。”

“所以，抢回来？”我理所当然地问。

“嗯，他们应该还没跑远，不过很抱歉，我们……”

“对付那群下三滥，我一个人足够了，再说我也不会照顾病人，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说完，我微微一笑，对着真神的圣象行了个礼，转身踏步，跃出了营地。

感谢真神，那群混蛋还真没有跑远，或者说这群混蛋正在一处土丘下坐地分赃。毕竟只是药物，虽然有一二百颗，却也只是装在一大堆瓷瓶里，但至少比我们运来的那些粮食贵多了，不过还没等这群混蛋梦想着销赃之后的幸福生活，我直接把他们送去了该去的地方。

去火窟中忏悔吧！你们这些罪人。

“啊，回来了。”看到我回来，张苋虽然表情上没什么，但在语气上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拿出包袱里的瓷瓶交给这里的负责人尹红竹，她检查了一下后立即分发了下去，毕竟有许多人等着它救命呢。

再次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不过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踏上我的旅程，张苋说得对，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恐怕我走不出多远就会天黑，虽说野兽什么的我有武功我不怕，但黑夜中确有许多比野兽可怕不知多少倍的东西。

比如人心。

就在刚才我就看到了，一些人原本已经脱离了饥饿的威胁，本身也并没有得什么病，却仍赖在营地内不走，妄图不劳而获，而在姐姐们赶他们的时候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们欺世盗名之类的，对于这种不知道好歹的家伙，直接扔到野地里，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不会照顾病人的我原本我想去周围打些野物的，但却被告知周围除了饥民病患外，能吃的东西早就被吃光了，不过这里还不是最惨的，在长安郊外也和这里差不多，只不过要把“饥民和病患”去掉。

长安啊，大唐帝国的真正首都，现在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我的晚餐很简单，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加了野菜的粥，不过就算这种食物也是难民们许久以来最好的一顿了吧，一顿饱饭加上除热丹，想来或让许多人逃脱死亡的厄运，而作为参与到这次运粮行动当中的我，我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

就在酉时末刻的时候，南边突然泛起了一片红光，形状像火，颜色像血，不过仔细看来似乎是一种烟花。

“出事了！是洛道！”经验丰富的张苋立即做出了判断，“刚才那个，是只有中型以上营地的大善使才会有的求援火箭，只要见到火箭，周围的姐妹们都要过去支援，因为这枚火箭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能使用，我们……”

“你们就不用去了。”我打断了张苋的话，“虽说不知道洛道距离这里多远，但就看着眼花火箭的距离，我用轻功全速赶路的话也需要一个多时辰，要是你们的话到那里什么都晚了，再说这里也需要人照顾，而且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否也会遭到袭击。”

“……嗯。”想了想，张苋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接着相当诚恳的说道：“小心点，愿真神保佑你。”

“嗯。”同样是点头，我的脸上却充满了自信的微笑，接着一纵身，飞出了营地。

要说，既然马队还在这里，为什么我不选择骑马？先不说我的骑术最多只能让我“坐在马背上”，马队的马都是驮马，耐负重，虽然也能小跑，但绝对跑不快，但也正因如此，就算我到达了洛道，我还要至少半个时辰来休息，不然已经成为疲兵的我也只是送死而已。

只希望在这近两个时辰之内，真神能够保佑她们尽量不要受到伤害吧……

风声从我耳边掠过，寂静的夜晚，一个红色的影子宛如流星般划过天空，一个时辰后，已经气喘吁吁的我终于看到了第一个真神的信徒，她和一群孩子躲在一个山窝里，看她苍白的脸，她的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惧，不过她仍旧用自己的身体把孩子们挡在了后边。

“谁？！”我并没有刻意降低落地的声音，毕竟掠纵了一个时辰，我已经相当疲劳了，这也让那位姐姐提起了手中之剑，虽说拿剑的手有些颤抖，不过眼中还是充满了决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