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奸商真是欺人太甚啊!”
万鉴骂咧咧地入得魏国公的大堂。
徐维志神情微微有些不悦,但他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好奇道:“万侍郎,你为何这般生气?”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那郭贼。”
万鉴是气急败坏道:“这奸贼可真是欺人太甚,他真将我当成一傻子,事到如今,竟然还派人来向我解释袭击我府之事,还说那与他无关,我与此贼,势不两立。”
徐维志错愕道:“他也去找过你?”
万鉴目光闪动了下,问道:“怎么?他也派人来找过国公爷?”
徐维志点点头。
万鉴问道:“不知他为何来找国公爷?”
徐维志好奇道:“你不知道?”
万鉴怒哼道:“他的人在门口还未说完,我就叫人将其棍棒赶出去。”
徐维志道:“他的人虽未直接表明来意,但是也暗示了是因为王锡爵的国营一事,他希望我能够帮助他。”
万鉴忙问道:“国公爷答应他呢?”
其实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可能与郭淡合作,他都恨不得郭淡去死,他就是打听到郭淡的人来过魏国公,故此他才骂咧咧地进来,其目的就是试探徐维志。
“当然没有。”
徐维志哼道:“他烧毁了我的建兴仓,我如何会答应与他合作,不过我也派人打听过此事,为何他会如此紧张,不惜来找我谈合作,这盐利对他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万鉴问道:“那国公爷可有打听清楚。”
这个他真不知道,他只是紧张有人支持郭淡。
徐维志点点头道:“之前郭淡就曾去过兵部找王锡爵要个说法,在二人的交谈中,王锡爵还威胁他,要整顿煤铁矿,我想这就是他为何紧张。
我不认为他对盐有多大得渴望,但是煤铁对于大峡谷可是至关重要,他是害怕国营一旦成功,将会危及到他,故而他才想来挑拨我们与王锡爵的关系,他知道这国营对我们也有伤害,故此想来拉拢我们。”
“原来如此。”万鉴又激动道:“可比起他对我们造成的伤害,这点点盐利又算得了甚么。”
“不错。”
徐维志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国营我也问清楚了,只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哪能少了我们的,但是郭淡的话哼,我决不能任由他再这么发展下去,否则的话,这大炮迟早有一天会架到咱们门口来,我已经决定了,将全力支持国营,最好是将一切都国营,不要给郭淡留下任何活路。”
万鉴忙道:“可我们也不能大意,郭淡竟然找我跟国公爷,其他人他自然也会去找的,我们可得盯着其他人,谁若敢于郭淡合作,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徐维志冷笑一声:“这是自然。”
郭淡当然是全面出击,并且还是双线操作,他一方面派人去联系这些贵族,另一方面也再寻求与商人、地主的合作。
这可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今日孙贺天、陈三元等一干大地主来到了一诺牙行。
他们与一诺牙行有着密切的合作,且一直都是支持一诺牙行的,如今关于命案、炮击一事,已经告一段落,他们也见识到郭淡的实力,那自然要加强合作。
他们跟盐商不一样,盐商追求得是盐,那就看盐控制在谁手里。
但是,这也得问上一声。
孙贺天笑呵呵道:“郭顾问,听闻官府又要搞什么国营,只怕你想染指盐利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陈三元又道:“不过我相信郭顾问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不不不!”
—
郭淡连连摆手,道:“其实我对盐利没有什么兴趣得。”
这时候说这话,谁信啊!
孙贺天他们都笑吟吟地看着郭淡。
郭淡笑着直摇头,道:“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这区区盐利,我又岂会放在眼里,否则的话,我早就下手,为何会等到今日。我之前之所以要动盐利,那只是因为有些盐商不长眼,竟然敢对付我一诺牙行。
故此我就打算小花个一百万两,让他们全部倾家荡产,这才是关键,我可是来花钱的,而不是来赚这点小钱的,如今朝廷竟然要介入,那我就放他们一马,但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如果他们还是不长眼,即便朝廷国营,我也可以让他们混不下去。”
孙贺天他们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样的格局啊!
他们只考虑到,这盐利多么多么诱人,但从没有考虑郭淡,郭淡只是要对付盐商,而不是为了盐利。
可越想越觉得,这么解释要更为合理。
盐利而已,我怕大明财政顾问看得上吗。
“那是!那是!”
孙贺天笑呵呵地直点头。
一旁站着得寇义,对于郭淡佩服,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之前还担忧这个问题,因为表面上郭淡的确遭到打压,该怎么认这个怂,是一个大问题。
哪知道郭淡不但没有认怂,还成功抬高了自己的逼格。
郭淡笑道:“相比起盐利而言,与各位的合作,在我看来要更为重要。”
陈三元呵呵道:“郭顾问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这点钱可比不上盐利。”
郭淡摇头笑道:“在商言商,这盐利再多,可也不及军饷多,更不及军饷重要,如何能够经营好军饷,就是我的头等大事,那么与各位的合作,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这么说好像也对。
双方开始就合作一事,进行商谈。
这一番商谈,注定是愉快的。
因为郭淡这回是来花钱的,而不是来赚钱的,而他们是来赚钱的,想不愉快都难啊!
郭淡的目的有两个,其一,加速江南地区的商品化,尤其是粮食,他要让粮食彻底商品化,如此才能够为城镇经济提供基础。
因为在小农经济模式下,城镇经济是很难发展的,工商业人口是不种粮食的,一定需要进口大量的粮食,如果粮食不商品化,那么进口迟早会成问题。
卫辉府的农田一直都限制着,只准种粮食。
郭淡要扶植一批农业巨头,而他之所以选择江南的地主,就是因为他们具有这个基础,他分析过江南地区农业经济。
江南地区虽然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但是他们要从湖广进口粮食,因为他们喜欢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桑树,以求换取更高利润,然后去购买粮食。
这就是农场品商品化。
这就是为什么江南地主,很快就能够吸收卫辉府那种更为先进的农耕模式,就是圈地农场化,更为科学得规划种植什么农作物。
但这也都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江南人口非常多,土地却有限,可是明朝廷给江南定得赋税又是非常高,如果这里农民不这么做,就没法交税。
其二,就是利益捆绑,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寻求他们的支持,必须跟他们做利益捆绑。
唯有当一诺牙行出现危险,他们也必将损失惨重的情况,他们还会全力支持一诺牙行。
换而言之,这也算是郭淡在整顿人马。
他一方面在帮助内阁,但另一方面,也在加强自己的势力。
他才不信任内阁,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把给内阁干死,但最起码双方也得平起平坐,否则的话,这就太危险了。
他坚信内阁若是强大了,甭管是谁当首辅,都有可能会弄死他,这卧榻边上岂容他人酣睡。
内阁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是申时行,还是王锡爵,也不可能相信郭淡。
如果这盘棋不是肥宅在下,双方绝对已经斗起来了。
可偏偏这山上不止二虎,还有一龙在空中盘旋,到底还是这龙说了算。
与此同时,随着权贵们的支持,王锡爵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他也正在加速制盐的国营化。
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得决定,就是将两淮盐场国营的契约交予南直隶的法院,是立法成立的,也就是说朝廷只能作为股东去干预盐场得发展,而不是说人任何一个官员都能够干预盐场。
确保国营化的商业属性。
同时这也确保各股东的权益,任何一个股东都可以去法院告朝廷,因为这只是属于商业纠纷,朝廷只是大股东,如果没有法院,这么干自然就是不行得,这肯定是一个巨坑。
法院的特殊性就在于不是官员组成得,而是一群士绅组成的,是凭借自身威望成为法绅,而这年头不批评朝廷,哪有什么威望,尤其是在南直隶,在这里能够成为法绅的人,必然是天天怼朝廷的,恨不得朝廷拿着刀来杀他。
他们绝对敢与朝廷对喷。
当然,朝廷作为大股东,自然还是具有宏观调控得权力。
另外,王锡爵根据郭淡的建议,将盐的研发权给予商人,朝廷只负责生产盐,但具体生产什么盐,还是由商人自己来决定,也就是说由市场来决定,这也是吸引商人入股得一个手段。
盐商一旦入股,就可以在盐场拥有自己的专属生产线,并且可以确保自己的秘方不被他人使用,这一点将会写在契约中。
这就是为了促进制盐技术得进步,以及多样化和竞争性。
至于盐引盐税,这些都将被取消,甚至盐的关税都将被取消。
为什么朝廷和地方官府能够拥有股份,其实就是拿盐税在背书,如果还要收盐税,那岂不是收双倍利润,人家也不傻。
盐商就彻底倒向官府。
他们当然是拿钱入股的,其实启动资金都是用他们的钱,地方官府有个屁的钱。
当然,他们也不敢再跟郭淡叫嚣,郭淡整不了国营,整他们还是非常简单的。
这么一来,私营和官营就开始并驾齐驱,明王朝等于拥有两个大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