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有年、王锡爵听到郭淡的这番要求时,真得是被震惊得怀疑人生。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郭淡会提出这种要求来。
单凭结束官营这一条,就足以让陈有年、王锡爵喷郭淡一脸。
这关键还不在于官营是否该结束,就算该结束,也不应该由你这个商人来决定啊。
你到底是想干嘛。
将我们官员都踢出去,让商人来治理这个国家?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下文,只是给了郭淡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就直接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又能说什么?
喷郭淡?
怎么喷?
郭淡说得很有道理,那些人享受着国家最好的待遇,但却都不愿意缴税,你若照顾我们商人,我们商人愿意缴税。
这不是命令,这只是一个交易而已。
就事论事,难道这不合情合理吗?
我们商人也就这德行,我们花了钱,我们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你可以说我们无耻,但问题那些人什么都想得到,但却什么你都不愿意付出。
我们无耻,他们岂不是更加无耻。
这话说回来,是王锡爵、陈有年他们要改革,要让那些大地主、权贵缴税,那么这足以证明他们也不认同当下这种情况。
如果他们又要维护那些大地主。
这不是生得贱么?
故此话说至此,他们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都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他们既无法反驳郭淡,同时又无法继续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结束谈话是唯一的选择。
“精彩!真是精彩!你这一招可是石破惊天啊!”
一向古井不波的徐姑姑,此时那娴静的脸庞竟然出现一丝激动的神情,“真是想不到原来还能够这么做。”
说着,她不禁又是笑着摇摇头。
郭淡半开玩笑道:“是不是有一点点崇拜我。”
徐姑姑微笑着点点头道:“非常崇拜。”
这绝对值得崇拜。
上千年,唯有郭淡。
从来没有哪个商人提出过这种要求。
逆天啊!
郭淡愣了愣,十分懊恼道:“早知道居士是喜欢这个调调,我特么早就应该表现出来,我还以为居士是喜欢低调、内敛的男人,我一直故作低调来着,唉可真是失败。”
徐姑姑稍显无奈地白他一眼,又道:“不过我真的非常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郭淡笑道:“我还以为居士会跟我分析一通,比如说他们会否答应。”
徐姑姑摇摇头道:“这真的难以分析,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竞争,我估计陈有年、王锡爵现在也是不知所措,现在我更愿意站在一旁观望。”
郭淡笑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想,但是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得一切,为此我都不惜得罪天下权贵,相信陛下也知道不能要求再多了。”
徐姑姑说得一点没错,陈有年、王锡爵在回去的路上,皆是一语不发。
回到皇城,二人就分开了。
除了一句“告辞”之外,没有任何交流。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甚至都害怕对方开口提及此事。
他们真的无法消化郭淡的这一番话。
可真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东阁。
当申时行、许国、曹恪得知这场交谈的过程后,个个都是呆若木鸡。
徐姑姑天天待在郭淡身边,都还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更别说他们了。
过得好半响,申时行惊讶道:“真是没有想到,那小子竟包藏如此野心。”
你一个人上位,那他们都还能够理解,毕竟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是郭淡显然不打算一个人上位,他将整个商人阶级都拉上位。
这就真的过分了啊!
许国激动道:“元驭,你们没有狠狠教训那小子一番吗?”
王锡爵尴尬地看着许国,道:“我也想教训他一番,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去教训他,难道告诉他,我们就是生的贱,就算那些人吸干国家的血,国家还是要养着他们,就算你们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国家,国家依旧视你们为贱人。
要真这么说,谁还愿意为国家效力?”
许国沉默了。
申时行稍稍皱眉,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锡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真的很少从他口中说出来,但这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他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他就真的做不到问心无愧,因为他反对的唯一原因,就是自己的地位。
可不要忘记,他们自己可也享受着国家赐予得特权。
申时行心里非常明白,故此他也沉默了下来。
曹恪看着他们,几度张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其实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郭淡的这一番话,是能够被他们拿来当做武器去对付那些权贵,可能这才是郭淡的本意,但问题是,他们自己也是这其中之一。
出得东阁,王锡爵突然将曹恪叫到身边来,低声道:“你将这事传出去。”
曹恪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道:“下官遵命。”
不管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至少也要吓唬吓唬他们,城里可能要来新人了,你们注意一点
而那边李三才得知此事之后,直接跳了起来,激动道:“这可不能答应,倘若开此先例,那那将来朝中可就是谁得钱多,谁说话。”
陈有年反问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李三才登时尴尬不语。
陈有年道:“你看看那些权贵,那些皇亲国戚,他们掌控着国家,可却如饿狼守庖厨,饿虎牧牢豚,比之他们,那郭淡真是如善良得绵羊一般。”
李三才问道:“那为何陈侍郎当时不答应下来?”
陈有年面露惭愧之色:“我不答应,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真要这么做,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李三才道:“不错,这可能令我们都无法继续待在朝堂上。”
陈有年突然激动道:“可若不这么做,我们还有别得办法,让那些人缴税吗?”
李三才沉默不语。
答案就是没有办法。
其实张居正改革,可都没有让那些权贵缴税,最终还是都转嫁给百姓,张居正改革最大的贡献,就是赋税合一,但是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
郭淡提出的办法,是一个全新思路。
要打破一切的改革传统,不是妥协,不是从上至下,而是竞争。
他们不缴税,我们愿意缴,只要把他们的特权给我们
武清候府。
“这是真的吗?”
武清候李高惊讶地看着御马监掌印太监高启。
高启呵呵道:“侯爷,这种事想要弄假,可也是很难的,我甚至敢说,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李高一拍桌子,倏然起身道:“他真是活腻了!”
“谁说不是呢。”高启冷冷一笑。
李高又问道:“公公可知陈有年、王锡爵是如何打算得吗?”
“据说他们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高启又道:“但如果王锡爵、陈有年真得拿出来在朝堂上说,你们还想要继续胡搅蛮缠,只怕是行不通的,此事还得另想办法吧。”
李高闻言,不禁紧锁眉头。
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生死存亡啊!
平江伯府。
“这小子是要将我们往死里逼啊!老子决计饶不了他。”陈胤兆震怒道。
莫若友道:“伯爷,我们不应该再与内阁斗下去,否则的话,只会让郭淡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必须要跟内阁谈谈。”
陈胤兆道:“此事可就是申时行、王锡爵弄出来的,而他们的目的可就是要从我们身上刮一块肉去,我们若主动去找他们谈,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这事我们决不能妥协,否则的话,将来我们都会任由他们宰割。漕运方面能否给郭淡一点教训?”
莫若友尴尬道:“现在已经是非常难了,我们漕运还跟郭淡有着不少合作,郭淡有自己运输队,并且他如今控制着钞关,如果我们跟郭淡闹翻,吃亏得反而是我们。”
陈胤兆顿时一脸懵逼。
之前,郭淡一直给他们漕运输送利益,宁可少赚一点钱,也得讨好他们,他们对于郭淡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如今想要凭借漕运来整郭淡,那可是非常困难的。
郭淡很早之前,就明白,这河道一定要控制在手里,否则的话,人家一掐脖子,卫辉府将立刻窒息,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愿意砸几十万两出去争夺河道。
东厂。
“这狐狸可算露出尾巴了!”
张鲸呵呵笑道。
刘守有纳闷道:“督公,这值得高兴吗?”
张鲸冷冷一笑道:“这当然值得高兴,以前咱们对付郭淡的时候,朝中还有不少人帮着郭淡说话,这回他们应该彻底醒悟过来了,郭淡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仅仅要赚他们的钱,而且还要他们的命啊!这回咱们什么都别做,在旁看好戏就行了。”
这回真不用他来操心。
因为这关乎着整个利益集团的生死存亡!
他们还能坐得住吗?
一诺牙行!
“郭淡,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活腻了吗?”张诚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淡。
郭淡叹道:“內相,别人这么说,那倒也罢了,您还不明白吗?我哪里愿意出这风头,我不要命了么。可唯有这么做,我才能够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啊!”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非他所愿,但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因为这关乎肥宅的皇权,而肥宅关乎着他的存亡。
“那倒也是!”
张诚感慨一声,呵呵笑道:“难怪陛下特地来让咱家告诉你,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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