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正是如此!”吴超越大力点头,振振有词的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洋人有个恶习,举凡谈判之前,都要千方百计的刺探了解谈判对手的条件底限,掌握谈判对手的最大让步余地,然后在谈判桌上逼迫对手做出最大让步,从中牟取最大的利益!”
注意到旁边的文武百官表情好象都不是太了解自己的解释,吴超越便又说道:“皇上,草民打个比方,假如一个缺德奸商到茶山上去买茶,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先弄清楚茶农的最低卖价,然后在讨价还价中尽量把价格压到最低,让茶农以最低的价格把茶叶卖给他。而这座茶山上的茶农如果恰好赶上急需用钱,或者是茶农的茶叶存货太多,一时半会卖不完,再放着就会霉烂,那么这个缺德奸商就一定会趁火打劫,逼着茶农把茶叶以更低的价格卖给他,让茶农血本无归,一年到头辛苦白干,那缺德奸商却乘机牟取暴利。”
“皇上,请容草民再举一个事实存在的例子。”吴超越又随口鬼扯道:“英国洋夷和法国洋夷百年战争时,法夷几乎被英夷灭国,但法国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叫贞德的洋女人,打仗比穆桂英还厉害,接连打败英国人差点就能光复法国全境,可是她有一次不小心被法国最大的乱匪逆贼勃艮第人、就好象我们大清长毛发匪一样的勃艮第人给抓去了,英国和法国都找勃艮第人谈判要人,结果英国人就是派奸细摸清楚法国人的谈判底限,开出更高的价买到了贞德,把那位法国的穆桂英绑在木架上活活烧死!”
“有这事?”
咸丰大帝惊讶的问,旁边的大清文武百官也纷纷的低声议论,其中也还有人真的听说过贞德这个名字。吴超越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答道:“禀皇上,千真万确!但法国人后来也报了这一箭之仇,法国的长毛乱匪勃艮第人因为一些小事和英国人起了冲突,重新谈判结盟,法国人的奸细刺探到了英国人的谈判底限,然后法国夷王就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招安勃艮第人,勃艮第人就突然在英国人的背后捅了一刀,法国洋人乘机发起反击,把英国洋人赶回了岛上,英国人也一下子就丢了几百个香港那么大的广阔土地,在欧洲罗巴大陆上再没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该!罪有应得!”咸丰大帝幸灾乐祸的大力点头,语带鄙夷的说道:“洋人不通礼义,习惯用此卑鄙手段,还真是和我们大清的缺德奸商没什么两样!”
“宋大人就非常象缺德奸商的探子,更象替洋人刺探我大清谈判底限的奸细!”
吴超越一指已经倒霉到了极点的宋晋,更加振振有词的说道:“皇上恩旨,让草民的祖父协助钦差大人与洋人谈判,宋大人却编造理由与草民结识,故意成心想把草民灌醉,与草民言谈间不断打听草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朝廷机密,鉴于洋人一贯的卑劣手段,草民当时就怀疑他是在替洋人收集情报,想帮洋人了解我大清朝廷对洋人的让步条件和让步底限!帮洋人逼着我大清朝廷赔更多的银子!开更多的港口!”
“冤枉啊!”宋晋魂飞魄散了,拼命的磕头说道:“皇上,冤枉啊,吴超越这是在血口喷人!罪臣只是想试探他和吴健彰有没有与洋人暗中勾结,不是在替洋人刺探朝廷机密啊!”
“宋大人,你是三法司的官员,还是皇上的特旨钦差?”吴超越厉声喝问道:“你身为翰林院编修,不思修身治国平天下,不去钻研经史子集,去搀和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事做什么?”
说罢,吴超越又飞快转向咸丰大帝,行礼说道:“皇上,当时有草民的仆人吴大赛在场,他可以做证,宋大人当时不但一再给草民灌酒,还不断问起草民祖父与洋人谈判的事,不是问赔款就是问开港,甚至还故意提及洋人想要在天津驻军之事!万岁明鉴,草民是否应该怀疑宋大人是在替洋人刺探我大清朝廷的机密重事?!”
咸丰大帝的脸色铁青了,看向宋晋的目光也尽是杀机,宋晋则是全身汗出如浆,磕头有如鸡啄米,当场哭出声来,哭喊道:“皇上,冤枉!冤枉啊!罪臣是提到了吴健彰和洋人谈判的事,但罪臣真不是替洋人刺探朝廷机密啊!微臣可以对天发誓啊!”
哭喊着,宋晋还直接昏了过去,而咸丰大帝脸上杀气更盛时,一个和咸丰容貌有些相似的年轻官员却突然出列,说道:“且慢!吴超越,本王问你,既然你怀疑宋晋是替洋人刺探大清机密,那么你为什么要伪造洋人书信,假称是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你祖父的密信,诱使宋晋盗取?这如何能够试探宋晋是替洋人刺探机密?宋晋如果是洋人奸细,为什么还要偷洋人给你祖父的书信,这岂非自相矛盾?”
“这位王爷,答案很简单,草民没胆量伪造朝廷公文。”吴超越拱手答道:“草民也知道,如果要试探宋晋是否洋人奸细,最好的办法就是伪造一道关于朝廷和洋人谈判的公文,骗他盗取或者偷看。但朝廷公文何等重要?王爷你就是借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伪造一字半句,所以草民别无选择,只能是伪造洋人给我祖父的密信,借以试探宋晋是否洋人奸细!”
“那怎么试探?”那年轻王爷疑惑说道:“宋晋如果真是洋人奸细,就肯定不会阻挠洋人和你祖父暗中联络,为什么还要偷走洋人给你祖父的书信?”
“王爷有所不知,洋人的心也不齐。”吴超越益发的振振有词,还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尤其是英国和法国,他们之间更是仇结百年,彼此之间偶尔因利而结,但更多的时候是互相下绊子扯后腿。他们这次结伙成群而来,彼此间也肯定得提防对方暗中与我大清朝廷联络,靠出卖其他洋人国家为他们本国牟取更多利益。”
“所以草民料定,如果宋晋真是洋人奸细,那么他一定会对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我祖父的密信感兴趣,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盗走或者偷看其中内容,让他背后的洋主子知道布尔布隆有没有出卖其他洋人国家,单独与我大清朝廷私下交易,结果也不出草民所料,宋大人他果然还是偷走了书信。”
那年轻王爷运思极快,稍一盘算就又说道:“好吧,就算你有理,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宋晋是法国人派来的奸细,他为什么还要偷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给你祖父的书信?”
“这个……。”
吴超越傻眼,也这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个自相矛盾,但是没关系,念头再一飞快转动间,吴超越干脆来个坦白承认,向咸丰大帝行礼说道:“皇上恕罪,草民才疏学浅,考虑不周,当时又被宋大人灌了许多的酒,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一时糊涂就没考虑到这点,忘了宋大人如果是法国洋人的奸细,就不可能会偷所谓的法国公使书信。草民当时没想到这点,罪该万死,请皇上治草民失策之罪。”
吴超越承认得这么干脆,那年轻王爷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故意想整吴超越。而旁边穆荫却不依不饶,喝道:“吴超越,你休得狡辩,什么思虑不周,依我看,你分明是故意设套陷害宋晋!”
穆荫开了这个口,僧格林沁、麟魁和一些看吴家祖孙不顺眼的文武官员也纷纷开口附和,全都指责吴超越这么做是故意陷害宋晋,吴超越听了喊冤,道:“诸位大人,天地良心啊,草民和宋大人前无冤后无仇,为什么要故意陷害他?再说了,草民一介布衣,有什么资格和能力陷害宋大人?”
“够了,都给朕住嘴。”
咸丰大帝终于开口,挥手说道:“诸位爱卿,你们不要再为难吴超越了,他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是因为宋晋不轨在先,更是他出于对大清朝廷的一片忠心!念在他时刻心怀大清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他这次的冒失之举了。”
“至于宋晋,不管他是否洋人奸细,仅凭他私自刺探朝廷机密这一条,就已经足够杀他一千次!来人,把宋晋和翁同书押出去,交三法司从重议罪!也给朕仔细查查,他们是否与洋人暗中联系!”
“谢皇上,皇上天恩,草民没齿难忘!草民今后定当时刻牢记皇上圣恩,时刻以大清江山社稷为念,誓死效忠大清,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咸丰大帝这话,吴超越当然是阿谀谄媚滔滔不竭,穆荫和僧格林沁等人也闷闷不乐的磕头领旨,而那边的侍卫却毫不客气,马上就把拼命磕头求饶的翁同书给拖下了金銮殿,也把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宋晋给抬了出去。然后也是到了这时,咸丰大帝才微笑说道:“吴爱卿,平身吧,还有吴超越,你也平身吧。”
早就跪得双腿失去知觉的吴健彰磕头谢恩,挣扎着根本站不起来,吴超越赶紧过去搀扶,低声询问吴健彰情况,吴健彰点点头,又赞赏的拍拍孙子脑袋,祖孙亲情融融。
这时,咸丰大帝又开口了,说道:“好,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吴爱卿并没有与洋人暗中勾结,那就赶快把和洋人谈判的钦差大臣议定,然后明天就出发去大沽口和洋人谈判!众位爱卿,你们谁愿意担当此任?”
金銮殿上重新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自告奋勇,见此情景,咸丰大帝难免大发脾气,怒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愿意为朕分忧?”
“臣等死罪。”
除了吴家祖孙外,满朝文武一起跪下称罪,吴健彰也赶紧把吴超越给拉了跪下,吴超越满肚子的火气,却又不敢发作,只是暗盼咸丰大帝赶紧随便指定一个倒霉蛋,免得自己又把双腿跪麻。
还好,天遂人愿,怒不可遏的咸丰大帝很快就指定了这个倒霉蛋指着刚才为难吴超越的那个年轻王爷喝道:“奕訢,你是朕的六弟,事关大清江山社稷,你当仁不让!就你了,你带着吴爱卿去大沽口和洋人谈判!”
吴超越一听乐了,暗道:“好!原来你就是鬼子六奕訢,叫你小子和老子为难,活该你背这口大黑锅!不管谈下什么结果,你这个卖国鬼子六的骂名都绝对跑不掉!”
再接下来,事情的变化就再次出乎吴超越的预料了,鬼子六虽然愁眉苦脸的磕头领了旨,却又说道:“皇上,臣弟一定倾尽全力,但臣弟还有一请,万望皇上恩准。”
“说!”咸丰大帝大喝。
“臣弟想请皇上派一个人给臣弟当通译,协助臣弟与洋人交涉。”鬼子六恭敬答道。
“这点还用请旨?理藩院的通译,不管你要谁,朕都派给你!”咸丰大帝没好气的喝道。
“皇上,理藩院的通译,随便派一两个给臣弟就够了。”鬼子六磕头,说道:“臣弟想要这个通译,因为也牵涉到这次洋人炮轰大沽口的事,按理应该避嫌,但臣弟观此人才学出众,聪明过人,且能言善辩,出口成章,一张利口可当十万雄兵。所以臣弟斗胆,想求皇上特旨恩准,让他为臣弟担当通译,帮助臣弟与洋人谈判。”
鬼子六的话还没说完,咸丰大帝和满朝文武的目光就已经集中到吴超越那张干瘦丑脸上,吴超越的瘦脸也开始有些发白了,暗道:“不会是我吧?我现在的便宜爷爷买办归买办,好歹也是给林则徐当翻译,还参加了虎门销烟,多少有点光彩。这个鬼子六,可是把一百多万平方公里送给毛子的超级卖****,给他当翻译帮他卖国,以后我的名字还不得顶风臭百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