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云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片刻以后,对方阵营中响起了大片的鸣金声,敌军缓缓地退却了。赵云看着敌军慢慢地撤退以后,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疑惑。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转身打马回城。
当赵云刚一进城门,数十个盔甲破损的士兵,飞快的忙碌起来。他们抬着满地的尸体,开始将城门封死。一具、一具、又一具,不知不觉已经抬了上百具尸体堵在了城门口。这时,一个抬尸体的士兵忽然大叫道:“大家快看!这一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路,一旁的赵云脸色大变,闷哼道:“弟兄们,将所有腐烂的尸体推起来烧掉。这些腐尸,很容易引起尸体大面积的腐烂,大家一定要保护好尸体的完整。此时此刻,没有尸体的阻隔,我军必败无疑!”他话一说完,打马冲向了城内深处。
一转眼,赵云纵马来到了官邸门口大步的走了进去。几个士兵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酒食,端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段日子,赵云就是这样马不停蹄,身子不沾地的进食。当他吃完以后,挥手示意几个士兵退下。
赵云看着所有人都走远以后,缓缓地伸出了自己左手。眼前,左手的伤口上不停地滚出脓水,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这七天里面,赵云无时无刻不甩动着自己的双手,挥舞着狼牙枪。伤口每日必定裂开、流血滚脓。此刻,他随意的从胸口摸出一点伤药,直接敷在手心。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转眼,田豫的声音响起:“启禀侯爷!你快来南门看看。”
“怎么了?敌军又攻进城了?”赵云调转马头,神色自若的看着他,微笑道。
只可惜,眼前的田豫实在是不怎么光彩。他的头散乱,盔甲上到处都是点点血污。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他的脸。田豫的脸上一片血红,仿佛每日都是以血洗面一般。到了这一刻,还有几滴鲜血滴滴答答的滑落。
田豫一听用力的摇摇头,抱拳说道:“正好相反!末将刚率领一队刀盾兵,杀退了敌军一轮攻势以后,敌军就全军撤退了。令人奇怪的是,城墙上一个士兵来报,敌军开始拆营帐了!”
赵云听到这里眉头微皱,右手向前一挥。田豫会意的一点头,转身奔了出去。赵云立刻纵马跟了上去……
南城墙上,赵云与田豫瞪大了眼睛,看着远方。不远处,原本连绵的营帐、巨大的营地,此刻异常的忙碌。来来往往的黑点,飞快的滚动着。一个接一个的白色营帐,慢慢地消失不见。
两人一直观察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确认敌军是在撤除营帐。田豫侧头看着赵云问道:“侯爷,敌军似乎要撤退了。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出城追杀一阵?”
“不可!城外其他几处的敌军,还没有任何的动静。此刻撤退的敌军,很有可能只是吸引我们出城追击的诱饵。”赵云一听毫不迟疑的拒绝道。
正如赵云所说,前方敌军的大营虽然撤走了,但是敌军很快就在稍远处又搭建了一个大营。当田豫看着敌军新的大营搭建起来,心服口服的拜倒在赵云面前。
这里的战斗,没有丝毫的改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敌军每日不分昼夜的狂攻。同样的,赵云与手下诸将,率领着全军士兵死死的抵挡。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好多天……
新平七年五月三日,黄昏时分。太阳刚刚被西方的云层淹没,那最后的一缕红光,勉强的照射着大地。此刻,城内最大的官邸附近,赵云四下的张望一眼,确定没人以后,急的喘了喘气。刚才,他在东门整整厮杀了大半个下午。若非要稳定军
心,只怕赵云当场就要摔下马来。一连厮杀了快二十天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早就累垮了。更何况,他手心的伤口一日比一日溃烂。这几天,每次赵云挥舞着手中狼牙枪,眼中的光彩就消失一分。
赵云急喘了几口气以后,再一次摸出一点伤药倒在了左手心。顿时,一股钻心的刺痛,从手心传来。即使是赵云这等硬汉,眉头也不由的紧锁,嘴中“嘶”了一声。片刻以后,赵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喃喃自语道:“师弟,你在哪里?我军似乎真的不行了。此刻城内可以战斗的士兵,不足六千了。上万名的弟兄们,都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四周的城门口。”
与此同时,北城门外的敌军营帐内,忽然喊杀声震天。此刻,邹丹与城墙上的士兵们一听,急忙瞪大了眼睛看着远方。顷刻之间,敌军的大营内火光冲天。借着这片大火的照耀下,成千上万的敌兵,四散奔逃。
邹丹看到这里,急忙一拍身边的一个士兵,大吼道:“你快去通知侯爷。就说敌军不战自乱,询问我们要不要开城出击。”
一炷香以后,赵云跳下踏雪无痕,飞快的冲上了楼梯。当他来到邹丹身边的时候,整个北方的天空血红一片。此刻,敌军的整个大营都已经着火了,那震天的惨叫声仿佛正在告诉赵云,我们并不是在演戏。
赵云看见后低下头,不经意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微微思索起来。少时,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邹丹大叫道:“邹将军,你立刻通知下去,援军来了!我这就率领一队骑兵,出城迎接!”说完,赵云转身冲下了楼梯。
“什么?援军!”邹丹一听,吃惊的大吼道。
他的声音,立刻在周围的士兵口中流传开来。很快的,一传十、十传百。赵云刚刚和一队骑兵,挖开了堵住城门的大片尸体,城内四处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一会儿以后,当赵云带着上百的骑兵,精神抖擞的刚冲过吊桥,前方黑压压的冲过来大片的士兵。赵云唯一打量,这一片士兵之中,一个巨大的“田”字大旗,正随着一阵清风缓缓地飘舞着。
很快,田畴带着大队的士兵,冲到了赵云的面前。他一看见赵云,急忙翻身下马抱拳说道:“末将奉贺大人之命,前来支援侯爷!途经此地,探子密报城外有蛮族扎营。末将未得允许,自作主张率军从后一举攻破,请侯爷责罚。”
“田将军不必自谦,快快起来!你的兵马尚未交割于我,何来自作主张之说。更何况,我军被敌军围城已久。你为我解围,我嘉奖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你哪?”赵云急忙翻身下马,上前一把扶起田畴,低声说道。
说完以后,两人相对大笑,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城内。当晚,城内士兵由于援军的到来,士气高涨。酒宴之上,众将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一定开城出战,一举攻破城外的敌军。有了这一批援军的到来,原本相持日久的战场注定会有所改变的。
然而,第二天一早,全城的士兵刚刚吃完饭,正要集合准备出击的时候。突然,一个南城门士兵来报:敌军大将柳承铭,要求与赵云会面和谈。不得已,赵云只有让田豫、田畴、邹丹三人,暂时带兵镇守东、西、北门,自己与诸将留下来接待柳承铭。
一刻钟以后,一个头戴赤色麻布,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军,大步的走进大厅。他张得非常的清秀,大约七尺有余、眼大嘴小、皮肤灰白。他大步的走到了赵云面前,抱拳说道:“百济族北征大元帅柳承铭,见过赵侯爷!”
“来人,赐座!柳元帅胜利在望,为何无故前来和谈啊?”赵云先是冲着
大厅外大吼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
他的话一说完,柳承铭用力的摇摇头说道:“赵侯爷说笑了!昨晚,您的援军已到,并且一口气击破了北门外的大军。此刻,您这里士气正旺。说不定不出三日,您就可以一扫我族大军了。即使没有援军前来,您凭着手上的这一点士兵,挡我十二万大军围城十数日,也早就算是胜利了。”
赵云听后,仔细的看了看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柳承铭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赵云的面前,恭敬地说道:“七日之前,我就接到了我家大王的命令,让我克日撤兵。据秘使透露,新罗族于十三日前踏入我族领地,不日就要攻到都城了。大王经由丞相提醒,已经猜到了我们双方确实受到了新罗族的愚弄。然而,我并不相信,强行停止大军撤退,执意要攻破富川城。时至今日,我军败象已露,都城又被新罗族围困,手下诸将皆要我撤兵回援。然我自知罪孽深重,为报大王之恩,特来请求。请侯爷随我大军一起,前往救援都城。柳某愿一死谢罪!”说到这里,他“咚咚咚”的对着赵云扣了三个响头。
顿时,一旁的董标脸色大变,傻傻地看着地上柳承铭。不光是他,就算是赵云也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柳承铭。好半响以后,赵云才反应过来,追问道:“柳元帅的意思是,用你的脑袋换取我们两家结盟?然后,让我率领你的大军,前往贵王城,救援你家大王?”
“正是如此!”柳承铭缓缓地抬起头,一缕鲜血从额头滴落张开的嘴唇上。
赵云眉头微皱,沉默了半天之后,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的诚意。不过,你就不必自尽了!我率领大军随你一起回援平叛就好了!只不过,关于结盟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