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德斯上尉跟往常一样,很早就起床了,这是多年军旅生活养成的习惯。在这圣萨尔瓦多城,平时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处理。瓦尔德斯上尉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以及这边无聊的日子。如今他的心情早已回复平静,不象刚来的时候那样,心里抱怨不已。
自1628年西班牙人在暹罗湄南河发生烧毁日本船只事件后,日本对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的感情极度恶化。本来,吕宋的上峰想着派自己来基隆,一则可以抗衡荷兰人,另一个也可以成为和日本改善贸易的一个尝试。
然而,这里一年中多数日子都在下雨,大家都很不适应,水土不服的不少。另外,往来鸡笼、淡水交易的,就连中国人都少得可怜,日本方面的来船更是近乎绝迹,似乎生意都被占据南部台湾的荷兰人抢走了(另一个原因是郑芝龙投降了朝廷,正和原先的各路兄弟大打出手,海路不靖,福建方面又实施了禁海)。双重失望之下,已经有一些自由民打算返回吕宋了。
不过,这些烦心事自有他人去头疼,自己只是个驻军头头。此刻,瓦尔德斯正对着镜子,用一把镊子和一把刀,专注地修理着他的胡子。瓦尔德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个越来越有威严感的中年人形象清晰显现。
再怎么,从1626年5月起,自己就是这“美丽之岛”(即台湾)西班牙驻军的最高长官,如今听命于他手下的光是士兵就有三百五十来人,其中一百余人是西班牙士兵,其他的还有两百个吕宋岛的土著士兵和三十多个新近征召来的本岛土著士兵。
这里远离吕宋,自己又是菲律宾总督指定的全权代表,那些传教士和自由民们,一个个还不是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
不过,瓦尔德斯暗暗在心里对自己:那些道貌岸然的传教士们还是要适当尊重,好好利用的。这不,新添的本岛土著士兵,就是传教士们这些年忽悠的重大成果。此外,除了由专门的通译负责贸易方面的交流沟通,其它的对外交流,教会和传教士们的作用也是巨大的。一手是枪炮杀戮,另一手则是圣经十字架,这是如今已经走了下坡路的日不落帝国——西班牙征服各殖民地一贯的不二法门。这个时代的传教士们不光得是学习语言的高手,就是打手势比划,也得出类拔萃,否则怎么沟通各族土著,宣扬上帝的教义呢?!
这边,瓦尔德斯正精心伺弄着他的容貌形象,门外,他的吕宋土著仆人诺诺正低着头,抬着的右手臂上搭了块干净的毛巾,一脸恭顺地等着门内主子的召唤。
虽然,诺诺的头是低着的,可他的心却是如同雄鹰一般翱翔在天际。能够伺候一方之主,这样的荣耀岂是旁人能有的!我诺诺跟随主人远涉大洋,如此见识广博的,吕宋能有几人?主人的姓氏是安东尼奥(antonio),自己将来也要以此为姓,开创吕宋一个传承千载的大世家!别那些台湾土著,就是自己那些扛枪的同胞,他伟大的诺诺也不看上眼。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示警的钟声。
“准是该死的荷兰人又来了!”瓦尔德斯气愤地扔下了手中的修胡工具,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顺手就把站在门口的诺诺推了一个趔趄。
等瓦尔德斯赶到要塞的观察哨位,这时就是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楚看到海上那一大片的船帆。瓦尔德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敌人的规模不啊。
这时,边上的哨兵近前大声禀报:“将军,敌人不是荷兰人,来的好像都是些容克船。”将军这个称呼是瓦尔德斯平时这么要求的,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资格承受这个称呼。
“中国人?是郑一官,还是什么大海盗?”瓦尔德斯自言自语地了一句。
这些船只在距离海岸十里左右时停了下来,派出一艘舢板,打着白旗往岸边驶来。
没多久,送信的中国人就被带到了瓦尔德斯的面前。瓦尔德斯接过信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的都是中国字,就转手递给了边上的随军通译。
这时全世界第一通用语言,自然是汉语。在西方,虽然英国打败了旧日的老大西班牙,但还没有成为新的霸主,欧洲就没个通用语言。而在亚洲,除了中国这个老大帝国的众多子民,还有许多东南亚国家是中华属国,也广泛使用汉语。中西方之间的贸易,更是离不开汉语。就是那日本字,也是一些半边汉字。将来这个时空估计只有汉语托福考试了,世界各国人民都将为“得、的、地”的准确用法而大伤脑筋。
通译看了一会,:“将军,这是份劝降书。这里面,他们是大明帝国的一支无敌水师,人数上千,后面还有更大规模的船队。他们让我们在中午之前缴械投降,他们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否则枪炮无眼!”
瓦尔德斯哈哈大笑:“凭一些破旧的容克船和上千拿着大刀和枪棒的中国人,就让我们无敌的西班牙军人投降?中国人还真是幽默!”
瓦尔德斯一把撕碎了劝降书:“让这个人滚回去。告诉他们,有本事就来送死吧!”
没多久,就见三艘大船驶近了,后头还跟着三艘稍一些的船只。当头的一艘大船竟然是全船披着一层铁皮。瓦尔德斯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幅画面,倒是有心惊。
还在六里开外,那模样怪怪的铁甲船就率先开炮。虽然没有命中什么有效目标,但炮弹竟然打到了岸上!
西班牙人彻底慌了,这似乎和以前遇到的中国船不一样啊。那时,中国船只也有率先开炮的,却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那炮弹根本都打不远。如今,这船头大炮的射程比要塞里的大炮打得还远!
没多久,另外两艘船的船首也发出了炮火,炮火一样打到了岸上。似乎打了一轮以后就找到了感觉,之后三艘中国船只的炮火更是准确地接连打在岸边的防御阵地上。
这时,只见其他许多的中国船只逐渐驶近离开这边较远的海岸。在后面船只侧舷炮火的火力侦察和掩护下,前面的船只纷纷靠岸,然后前船后退,后船前插,数百名士兵源源不断地从船上下来,冲上岸来。
登岸处西班牙人的抵抗几乎可以忽略,整个台湾岛上,西班牙总兵力才三百多人,此时还有一百多人在淡水要塞,就这人手哪里能够防备得面面俱到。
冲上岸后的中国人不慌不忙,先巩固了滩头阵地,又从船上搬下二十多门炮。然后,中队分成了三个部分,后面大约有两百人,开始用沙袋等构筑简易工事,另外两部分每支人数都有一百多,各自携有十门火炮,相距不过一里,协同着向要塞方向的海滩不徐不疾地进行攻击,遇有村庄,除了极少数建筑予以保留,其余的直接烧毁。
西班牙人沮丧地发现,这些中国士兵身着一色的灰军装,头戴一色的白盔,手中的武器是燧发枪或是滑膛枪,还都配备着刺刀。火枪的射程和威力丝毫不比他们的逊色,更别提这些中国人还有那么多行动灵便的火炮。而且,中人进攻中的一举一动,虽然和西班牙军中大不相同,但显然也是极有章法。
一场激烈的规模战斗后,人数单薄的西班牙人为了不被包了饺子,只能离开海边的防御阵地,向着山上的要塞退去。中国人也不心急,只是远远地围着要塞,开始构筑工事,在后方安营扎寨。到了晚上,许多火把,加上一些奇怪的发光物,把整个前沿阵地照得很明亮,让被围的西班牙人一筹莫展。
第二天,一些中国人又换穿了奇怪的棉衣(棉甲),在数十门大火炮的掩护下向要塞发起了规模的猛烈攻击。几次短促的交火,西班牙人发现自己虽然有要塞的防护,可伤亡比并不领先。中国人身形灵活,完全不顾绅士风度地在地上又趴又爬,身上古怪的棉衣和头盔还能抵挡相当一部分的火力。他们手中火枪的射程又极远,准头好(这些战士都是挑选出来的神枪手,配备了有直膛线的枪)。好几个西班牙士官因为不够心,露出的身影大了一些,就被击中了。中国人的掩护炮火也猛,炮火密度又大。
这些中国人和以前那些打到欧洲的鞑靼人一样会巫术,我们没法抗衡,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圣萨尔瓦多城。被派到这里来的西班牙人,大多数本就是混得不如意的,此时再也无心作战了。
瓦尔德斯这个时候也清楚了这次来的中国人不是他以前印象中那样的软柿子,而是各方面都超过了己方的劲敌。他们连沙袋都事先备下了,可见准备工作有多么充分。令人发愁的是,自己这边完全没有防备,短时间内也不会得到任何援军。中国人构筑的防御工事,不断巡逻的海上船队,明显对己方可能的援军十分警醒。这么多的中国人,淡水的援军,吕宋的援军来少了只不过是送死。中国人从大陆上过来只要一两个昼夜。就是只用这些船只来回搬运,运送数千人也不费太多的功夫。可在吕宋的全部西班牙人,才能有多少人呢?
1632年10月18日,经过几轮谈判并达成了协议后,西班牙守将瓦尔德斯下令投降献城。此役,中方仅阵亡5人,伤15人,俘虏圣萨尔瓦多城堡中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346人,其中115名西班牙人,其余的是菲律宾土著士兵,劳工,奴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