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茶馆是“白极公”仁字总社社长张永隆开设的茶馆,主持人为三爷向东甫。素来为仁字号袍哥大爷汇集之地,双龙头大爷任江峰隔三差五地也会来此坐坐,跟兄弟们见个面,说说话!或是看看川剧演员和票友搞川剧座唱……
龙邵文进去的时候,“永隆”茶馆正是上人时候,里面人头滚滚,声音鼎沸,热闹异常,右手提着锃亮的紫铜长嘴壶的幺师穿梭于人群中,不时左手五指分开,夹着茶碗、茶盖和茶船,走到桌前一挥手叮当连声响,七八只茶船满桌开花,分别就位。然后他将装好茶叶的茶碗分别放入茶船,紫铜壶如赤龙吐水,各碗一一冲满,滴水不漏,再依次盖上茶盖。其动作干净利落,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叫绝。
龙邵文一进门,就被眼尖得幺师看到,赶忙招呼着:龙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里面请。大爷跟三爷都在里面雅座。
幺师所说的大爷,就是仁字社的社长张永隆,三爷就是向东甫。龙邵文笑了笑,跟着幺师进了雅座。张永隆与向东甫一看龙邵文来了,赶忙起身打了招呼。
龙邵文笑着问:总舵主没来么?
“总舵主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来了,龙先生今天怎么有了雅兴。”向东甫笑问。
龙邵文端起“香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来看看兄弟们。”说完,他挑起雅座的帘子向外张望了一下,“刚才进门前,看到一个熟人的背影进来了,一下子想不起是谁,瞧现在的记性。真是差劲儿的很啊!”
“龙先生要找什么人?唤幺师进来一问便知。”向东甫笑着说。
龙邵文知道在袍哥开的茶馆中。“幺师”是重要的接头人。他们不仅懂得察言观色,还熟知帮会的规矩、切口和手式。凡遇外地袍哥来到重庆,人生地不熟,往往先坐茶馆与幺师接头。经幺师穿针引线,才能获得帮会的帮助。这种“幺师”一定是袍哥中的老幺,也有的是警探的眼线,黑道中的“点水人”(暗中点大户人家的底细)。分得清五阴六阳,识得飞的走的。凡是进过门的客人,他基本都能记得住。
见龙邵文点头,向东甫站起身,招呼外面持大茶壶的幺师进了雅座。
龙邵文才一开口相问,幺师就想了起来,“龙爷问的是杜爷吧!是呀!他就是先你一脚进了茶馆。”
“杜爷?”龙邵文脑子飞快地想着,又问:是哪个杜爷?难道是杜月笙杜爷?
“杜从周杜爷啊!”幺师笑着答。
“哦!是从周。”龙邵文心底释然。但不觉得有些奇怪,问向东甫:杜从周经常过来吗?
向东甫点点头,“他现在是“黄龙社”社长。仁字号的舵把子了,有时会同他的那一班兄弟在这里喝茶。听戏。”
龙邵文心底暗想:从周嘴还挺严,什么时候倒成了袍哥仁字社的舵把子了!我居然不知道……但想来袍哥自有规矩,自己不知道也属寻常,袍哥向来有不炫耀身份的传统,杜从周不把他龙头舵把子的身份告诉自己,也是在守规矩,无可厚非。
龙邵文还没说话,张永隆说:杜从周义气啊!韩云甫把兄弟交给他,他历经艰难,几乎都给从新疆带了回来,不容易。
龙邵文不禁有些得意,杜从周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兄弟,能得到赞誉,他的心中自是高兴。他笑着说:我去看看他去,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站起身,向隔壁的雅座走去,挑开门帘,刚要喊杜从周的名字,就见杜从周在里面颇有些吃惊地望着自己,眼神中竟然闪出一丝慌乱。杜从周身边共围坐了三个人,三个人中他认识两个,一个是戴笠的手下,叫做周复英,另一个则是龙邵文熟的不能再熟的兄弟:俞文征。
看见俞文征,龙邵文先是一怔,正要开口相问,周复英率先站起,“龙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说完后,他从龙邵文身边走过,掀起门帘,快步而去。龙邵文本就觉得杜从周、俞文征与戴笠的人在一起似有不妥,见周复英匆匆避去,心里顿时生疑,“他们几个躲在这里干什么?”都是自己过命的兄弟,故有疑问,也不好相询。只是来了又不能不说些什么,但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先坐了下来……
俞文征见龙邵文一声不响地坐下,顿时紧张起来,“阿文!你怎么突然来了。”
龙邵文淡淡地说:来看看你们。
“这……这……”俞文征看看杜从周,“唉!”地一声,抱头坐在椅上,“埋着脸问龙邵文,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是生秋对你说的,是不?”
龙邵文给他来个不置可否。只把手放在桌上,五指轮番弹来弹去,做出一副十分悠闲,却又胸有成竹的样子。
沉默了片刻,俞文征突地站起来,对杜从周喊道:我受不了了,从现在起,我再也不干了,你们看着办吧!
杜从周眼神柔和地看着俞文征,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他转而问龙邵文,“龙先生,你怎么突然来了?”龙邵文看着杜从周,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俞文征突然转身过去,眼睛瞪得极大,渗出了血丝,用手指着坐在他身边的、那个龙邵文不认识的人。龙邵文大为奇怪:叫声,“文征,文征,你怎么了?”就见俞文征转过头来,脸上强自带着一丝笑容,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缓缓地躺了下去。
龙邵文一惊,赶忙走到俞文征身边,把他上身抱起,却见他浑身都是血,再摸他的鼻息,已经是死了。他忙把他翻过来,见俞文征的后心,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插的极深,只留下一截短短的刀柄。
龙邵文又怒又急,手一探,已然多了一双筷子,他也不回身,胳膊只向后一摆,筷子“噗”地一声,已经顺着俞文征身边那个陌生人的耳朵插了进去。筷子自他左耳插入,却在右耳冒了头。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顷刻毙命。(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