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雄的话音才落,桌上“啪!”地扔过一根绳子。叶生秋冷冷地说:要么你就把这根绳子拿走,要么就按玉白菜价格的十倍赔钱,自己选吧!
“生秋爷!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又何必把人往死里逼。”杨正雄有点急。
“思文……”龙邵文喊了一声,“你告诉他,张通祥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父亲!这根绳子就是他那天用过的,我一直留着呢!”张思文红着眼睛,声音略带着嘶哑。
“当年我同叶生秋都是鸿源茂的学徒,张通祥老板待我们有情有义。若是没有他,我们也许早就死了。”龙邵文补充了一句。
“龙先生,生秋爷,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把鸿源茂再还给你们,这桌子菜我照单会钞。”
“杨正雄!你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怎地这么无耻?你想把说过的话就这么吞进去么?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你就用这根绳子吊死还账,要么你就赔十倍的玉白菜钱来买平安吧!”龙邵文说完话,偕同叶生秋、张思文扬长而去。
……英租界华捕督察长办公室里,陆连奎听杨正雄把事情经过说完,骂道,“妈的,你这些年挣的家业也不算少了,怎就偏偏没出息到去抢人家孤儿寡母引以为生计的那点家当,鸿源茂买就买了,你付张通祥的那点定金也赢回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得了便宜。见好就收也就是了,又何苦非得把人往死里逼,好,就算你把人逼死了。也总得给人留下点活命的出路不是,你当初若是把人安顿好了,又怎能招引来今天的灾祸?”
“陆老板!我知道错了,也后悔了,你帮我拿个主意吧!”杨正雄说着话递上十根用红绸包着的金条。
陆连奎伸手一挡,“这钱我倒是想要,可又嫌它太烫手,你先收回去!等把事情先解决了再说。”
“陆老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不然我这次可就真的完了。”杨正雄带着近乎哭腔的哀求。“叶生秋那个魔王已经放了话,他还给了我一根绳子让我去吊死。”
“这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当初逼死张通祥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有朝一ri自己也会落下这么个下场?”
杨正雄试探地说:陆老板,其实叶生秋做了那么多的案子。早该把他抓了,他应该想想自己的下场才对。
“你这是放屁!叶生秋是什么人,他会让你抓到证据,当年一二八淞沪事变的时候,谁不知道叶生秋为了打ri本人。都快把老本拼光了,为此还死了一个驼子老七,黄浦滩人人提起万顺堂,谁不伸出大拇指说他们大事不含糊!谁不说他们忠义?你以为叶生秋就是你想像中的冷血魔王?他要是没几下子。凭什么在黄浦滩闯下这好大的名头?好!就算我能抓的了叶生秋,那还有龙邵文呢!他又是什么人?你觉得我能把他也一起抓了。就算老子吃了熊心豹胆,把龙邵文也一起办了。可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又有多少钱?他手下都有些什么人?老子告诉你,龙邵文他们这次找你的麻烦,根本就不是冲钱来的,他现在钱多的都快赶上南京zhèngfu了,他会瞧得上你那点儿小家当?明着跟你说吧!他跟叶生秋这次就是想要你的命。”说到这里,陆连奎话锋一转,“别说你赔不出他们想要的数额,就算你能陪的出,恐怕他们也不肯善罢甘休。”
“这个我也有所感觉了,他们那天也流露出来这个意思了!”杨正雄脸sè大变,“噗通”一声跪在陆连奎面前,“陆爷!你门生多,路子野,还是帮我想想办法。”
“哼!想办法?怕是没什么办法可想,唉!我就是担心他们先把你榨干了,再去要你的命,你还没领教过他们的手段,他们可是狠着呢!”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杨正雄急的脸上冷汗直流。
“嗯!你先起来,男人膝下有黄金,别总没出息的动不动就给人下跪,要是下跪就能解决问题,蒋介石早就去跪ri本人了……”陆连奎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似乎也是在焦急地帮他想着主意,过了一会,他突然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去试试……他见杨正雄正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就说:那就是去求黄老板了,我听说在黄浦滩,龙邵文只卖黄老板一个人的面子。
“这……那……还请陆爷去帮我说话。”
“你也知道黄老板的那点毛病!我这空口无凭的去说,怕黄老板未必会给我这个面子。”陆连奎看了杨正雄手中的黄金一眼,杨正雄会意地把金条递给陆连奎,“陆爷,这个烦劳你带给黄老板。”
陆连奎接过金条,“嗯!我也只能去试试了。黄老板现在也算是富可敌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你这三瓜两枣。”。
“还有。还有,我回头就送过来。”杨正雄忙不迭的应承着。
“好了!既然你是我的门人,我就先给你暂时垫付着,回头用了多少,你给补足就是了。”陆连奎手一摆,大度地说: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不争气的门生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但是话说在前面,我会尽最大努力去给你平了这桩事体,成不成我不敢打包票。”
“那是自然。”杨正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看杨正雄出门后,陆连奎笑了笑,用手掂了掂金条,锁在柜子里。
眼看三天期限将至,杨正雄却没有等来陆连奎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找到陆连奎,向他询问事情进展。陆连奎正准备出门,一见杨正雄,就说:黄老板收了我五十根金条,答应去找龙邵文说和了!但我等到现在,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我正准备去找他讨个说法,你来的正好,就随我一同去吧!
杨正雄大惊,“五十根金条?这黄麻皮简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正雄啊!话也不能这么说。”陆连奎让杨正雄坐下,“如果五十根金条真能买回你的一条命,倒也不算贵,你说是不是?”
“好!陆爷,这些金条全都算在我头上。”杨正雄咬着牙。
“嗯!想开就好!对了正雄,我准备娶阿和为第五房姨太太。在西江路看对一套宅子,那儿的地价你也知道,可不便宜呢!这眼看就要付款了,钱却都给你垫付了,你手头如果方便的话,就先还我。”
谁都知道阿和是个天生的尤物,陆连奎对她迷恋至深,现在他另筑新巢金屋藏娇是再自然不过。杨正雄自然也相信。“带来了!带来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绸布包,“这里是十根,我家里还有二十根,现钱就这么多了,余下的十根等我卖几处产业,回头再给陆爷送来。”
“嗯!也行吧!谁让你是我的门生了。”陆连奎接了金条,笑着说:其实也不见得非要金条不可,银洋和烟土都能顶了现钱。嗯!那就回头再说……走吧!随我去见黄老板,他收了咱们五十条黄鱼,总不能连个响动都没有。”
“好!”杨正雄答应了一声,正要向门外走,却见陆连奎面沉如水,脸y的厉害,心中一转念间,已经明白了陆连奎的意思,忙说:陆爷!要不我就别跟着去了,省得惹黄老板不高兴。
陆连奎犹豫了一下,“也行,你正好得空,回家把金条取上,下午送到zhongyāng饭店去,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好好!我这就回去取。”杨正雄忙不迭地答应了。临了他依旧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陆爷,晚上可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陆连奎不耐烦的一摆手,“好了!好了!我记得了,你自己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却把我也给牵连进来,害的我又贴人、又贴钱地替你四处跑腿,低声下气的求人,可烦也烦死了。”
“是!是!我回头定有重谢。”杨正雄陪着笑,退着出了房门。
杨正雄走后,陆连奎打开保险柜,放进去五根金条,把余下的五根依旧用红绸包了,喊来汽车夫,“走吧!去黄家花园。”
……黄金荣自退休后,间或就来黄家花园小住一段,只要他在这里,通常都会呼朋唤友地来此娱乐娱乐。娱乐的手段依旧是他几十年都乐此不疲的挖花。黄金荣花钱虽小气,但有一处例外,凡是往来黄家花园的朋友,他天天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从来不计成本,因此只要黄金荣在黄家花园,门口就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陆连奎到的时候,黄金荣正在牌桌上玩儿的兴起。在座及围观的几人,还是恒久不变的老面孔,金廷荪、范回、杨顺铨、朱金芳、蔡鸿声、马掌生等。这天还多了一个郑阿塔,郑阿塔官名郑松林,绰号“塌鼻头”,是上海有名的金子大王,家中的黄金以吨记数,素喜豪赌,张啸林一八一赌窟没关门的时候,他是那里的常客。前些年因遭到青帮的敲诈,走黄金荣的门路摆平了事端,就此成为黄公馆的常客。此刻黄金荣的牌搭子就是雷打不动的金廷荪,范回,以及“塌鼻头”郑阿塔。其余的人则有的在一旁闲聊,有的在旁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