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里的人不算很多,蔺华堂找个座位坐下,喊来茶房,叫了一壶茶,一碟葵花籽,等待说的登场。不大一会儿,说先生开场,醒木一拍,说的是《三国演义》“诸葛亮草船借箭”那一段故事,此段蔺华堂听过不止一遍,但眼前这位说先生的口才极好,字正腔圆,又拿捏的恰当,蔺华堂虽然听过,也不禁为之吸引。
讲到曹cāo让军士用箭shè退来船处,茶社中是彩声不断。蔺华堂正津津有味儿地听的过瘾,说先生却停下不讲,只托了一个茶盘要赏钱。蔺华堂扔了两块钱进去。说先生收了赏钱,却不讲《三国演义》,说是要给大家伙讲一段新。众茶客对《三国演义》早听过不止一遍,听说先生要讲新,都哄然叫好,催促说先生快讲。
说先生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问:你们可听说过戚继光这个人物?
众茶客都说不知,请先生别再拿捏,赶紧开场说。
说先生把醒木往桌上一拍,开口讲道:明朝世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在我国东南沿海一带,有一批“倭寇”,经常sāo扰我国的沿海渔民。他们和中国的土豪、jiān商勾结,到处抢掠财物,杀害百姓,闹得沿海不得安宁。众位,你们也许要问了,什么是倭寇,这倭寇其实就是东洋海盗……
茶社中的茶客听了,都是一片哗然。有的人就喊了:他小ri本。原来在明朝的时候就开始欺负上咱们了,先生快讲讲,当时咱们是怎么揍他们的……
蔺华堂知道奉天城中到处都是ri本人,这茶馆中保不齐也有ri本的坐探,见说先生突然讲起来“倭寇”,心想:这要是让ri本人或者是坐探听到,这个说先生可就不大妙了……他不禁为说先生捏了一把汗,暗中留意茶馆各处通道,以防不测。
“朝廷见倭寇闹的实在是不像话,把山东的将领戚继光调到浙江平倭。这个戚继光端地是一条汉子。他身高八尺开外,赤面黑须,宛若关云长再生,再加上他深通兵法。手底下有一支无往不胜的戚家军。而倭寇都是头大、肚大、四肢短小五短之人,一见戚继光领兵到此,还没等开打!早就吓的是惊慌失sè,屁滚尿流……
听到这里,众茶客是哄然叫好。等叫好声停了,说先生又继续说:戚继光一到倭寇横行地区,就调来大炮,朝着倭寇的船只狠狠地轰了过去,倭寇的船在瞬间就着火烧了起来,大批倭兵被烧死或掉到海里淹死。侥幸逃到岸上的也只得乖乖投降……
众人正听得入神,茶社中突然冲进来一队奉兵,为首的大喊:有人在这里煽动民众闹事,破坏与邻邦的关系。我们只抓说的首犯,不相干的人站在原地不要动,省得误伤了你们……见众茶客都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动,蔺华堂喊了一声:快跑啊!不跑的都要去坐牢……他猛地掀翻桌子,率先就跑。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茶客都向门口涌去,想夺门而出。奉兵见场面乱了,生怕走了说先生。用枪柄砸开茶客,上来就要捉拿说先生。哪知说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刚才场面一乱,蔺华堂已凑到说先生身边,拉了他从茶社的后门下楼走了。茶社的后院外是一条胡同,胡同里并排开了六七家ji院。蔺华堂怕官兵追来,情急之中拉了他钻进了一家ji院……
“呦!两位来了!”ji院老鸨热情地招呼着。“有没有相熟的姑娘?我去给你喊来。”
蔺华堂笑着说:慕名而来,相熟的没有,你喊两位姿sè好的过来陪爷……他掏出两打钞票塞到老鸨手中,“这个先给你,算是赏钱,一会儿摆花酒、叫姑娘的钱另算。”
老鸨见蔺华堂出手大方,赶忙把二人让到一间上好的房间里,又喊了两名姿sè不恶的姑娘来赔了。
二人才坐定,听到胡同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仔细分辨,却是官军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拿人的声音。说先生听了,站起来说:我这就出去!省得一会儿牵连了义士。
蔺华堂一把将他拉住,“先生就躲在这里。”他眼睛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他拿出十块钱塞在一位ji女手中,就要脱她的衣服,ji女正要分辨什么,蔺华堂又拿出十块钱,“这个也给你,陪爷们做场戏,若是演得好了,一会再给你加赏。”
耳听官军已经进了院子,蔺华堂一把将说先生的头按在ji女的胸前,“先生委屈了,这是权宜之计,你就同她搂抱在一起做出缠绵的样子,应付一下!”他也把另一名ji女搂在怀中,把她的外衣解掉,只露出里面的红肚兜……
“军爷!来这里得都是客人!打扰客人是要砸牌子的。”门外传来了老鸨的声音。
“滚开!要是耽误了爷们抓人,哼!砸牌子?恐怕你得去坐牢。”
门“咣当”一声被踹开,蔺华堂装作吃惊地样子看着门口的两名军汉,军汉见ji女赤身露体,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也不朝往别处看了。ji女忙去遮掩。军汉笑了笑,把门关上,又继续朝下搜查。
蔺华堂舒了口气,“先生,没事儿了,可以起来了!”
说先生这才把头从ji女的胸部拿出来。
两个人惊魂未定,老鸨推门进来大骂道:老四、老七你们两个,居然敢背着老娘在开盘子的时候偷活儿,瞧我不要你们的好看。”她倒竖了眉毛,脸上横肉乱颤,招呼着门外的护院说:这两个不要脸的坏了规矩,你们看着处罚!
两名护院笑着说:谢妈妈了……回头就变作了一副冷的掉冰碴的脸,对老四、老七喊道:走!sāo娘们,还等什么呢?莫非想让爷们亲自动手押你不成?
见老四、老七吓得浑身哆嗦,蔺华堂知道这定然跟刚才的事情有关,就说:“等下,她们两个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老鸨说:这与你们客人无关,客人不懂规矩,老娘管不着,可姑娘却知错犯错,老娘不能不管,这股风要是开了,老娘这院子还干不干了?
蔺华堂有点糊涂,“她们到底坏了什么规矩?天底下哪所院子的姑娘不与客人了?”
“荷!这奉天城ji院对姑娘们一向都是约法三章的,谁要是犯了,皮鞭是挨定了。”
蔺华堂问:哪八大规矩了?不会是不让姑娘们接客!
老鸨对护院说:跟他说说,省得他们不检点,到处去害姑娘。
一个头狗皮帽子,手中拿了一根铁棍的护院说:一不准逃跑;二不准热恋客人;三不准甩客;四不准接近官场上人物,不准接触流氓、地痞、窑皮子;五不准在开盘时偷活。她们两个就是犯了这条了,ji院的规矩向来不许姑娘在嗑瓜子闲聊的时候与客人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们都这样干!院子里的人不得去喝西北风?六不准私自藏钱;七不准不许倒贴热恋的客人;八不准在起床前说丧气的话。”
“哦!”蔺华堂明白了,他说:这倒是我们不懂规矩了,妈妈!你放过他们两个,您的损失我来补偿……他掏出钱,数了十张,计一百块,塞在了老鸨手中。
老鸨接了钱,登时笑逐颜开,对老四、老七说:今天便宜了你们两个浪蹄子,下次再敢犯,打断你们的腿。
老四、老七忙答应了。
追兵既然走了,两人也不愿在ji院在待着,蔺华堂给了老四、老七各五十块钱说:这钱你们收好了,可别被你们的妈妈看见。
ji院虽然规定不准ji女藏私钱,但天下又有哪个ji女不藏私钱了,两名ji女当下把钱收了,小心藏好。
蔺华堂领着说先生结了账,出了ji院门,他见说先生衣着单薄,又带着他去了商场,买了鞋、帽、袜子、衣服等让他换了,又请他去长兴元饭庄,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请他吃。蔺华堂之所以如此善待这个说先生,一来是敬重他敢于骂ri本人的那种骨气。二来是他跟龙邵文ri久,龙邵文善待朋友、尤其是落难之人的那些做法已经影响到了他。
身上穿的暖了,也吃饱了,说先生的话这才多了起来,通过交谈,蔺华堂知道他是山东人,名叫岳林浦,只因ri本人在山东烧杀劫掠,恶事干尽,这才逃到东北投奔早些年就来奉天闯荡的哥哥,岂知来了奉天,按住址找去,哥哥却早已不在那里住了,据说去了哈尔滨。他因盘缠不足,无法继续前行,只好流落到茶社靠说为生。
听岳林浦讲完经历,蔺华堂说:你也别去哈尔滨了,以后就跟着我们!我带你去见我家先生,你的学识这么丰富,我家先生一定喜欢的。
岳林浦问:你家先生痛恨ri本人不?”
蔺华堂点头说:当然,济南惨案发生后,我家先生对东洋人是声sè俱厉地痛斥了一番,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东洋人全部杀光。
岳林浦拍案而起,“太好了,我要投靠的就是这样的人。走!快领我去见你家先生。”
二人到了交通银行,见了龙邵文。龙邵文对岳林浦的经历大为同情,自然又是痛骂了一番ri本人,当即将他留在身边。(。。)